沒想到小弟會趁著我早睡的功夫把車偷偷開出去，更沒想到他會惹出大麻煩。
我叫劉慧，三十二歲，是個懷孕剛四個月的孕婦。做孕檢時醫生說我體質不好再加上有見紅的跡象，就叮囑我後面幾個月注意休息。
身體不舒服的事，孃家媽也知道了。她硬是要把我接回孃家去照顧，說是她現在好好照顧我，就盼著後面我們能記著恩拉小弟一把。
當時我有點猶豫，畢竟我們娘倆前面還為小弟的事情鬧過不開心。可老公卻勸我，夫妻都沒有隔夜仇，更別說親孃倆了。就算丈母孃以前做的事有點過火，可畢竟也是過去的事了，人得往前看。再說這回丈母孃能主動說接你回去照顧，也是變相向閨女認錯，你就大大方方的不計較好不好？
老公這幾年的土方生意真是沒白做，說起道理一套一套的，我再想不出反對的理由，只能同意了，隨後便自己開著車回了孃家。
其實要認真說起來，我和孃家媽的矛盾還在小弟身上，她太慣著兒子了！
孃家媽命苦，三十五歲就守寡，那時候旁的人都勸她走算了，反正兩孩子有公婆帶，可孃家媽硬是沒走，就靠著一雙手送埋了公婆，養大了我們姐弟倆。
直到現在，路過木板廠我還能想起以前的畫面。
一摞摞十多米高的木板堆在倉庫門口，孃家媽的工作就是一片一片扛進去給壘好，擺整齊。那會木板廠的大型機械很少，基本都是靠雙手進行。經常是其他作業區的工人都下班了，孃家媽還在一個人奮戰，工作到半夜一兩點是經常的事情。所以每個月孃家媽的工資都是廠裡最高的，家裡的生活也慢慢有了變化。
可惜的是，勤勞好面子的孃家媽在教育孩子這方面，是特別不成功。
我是高中畢業後就去了外地打工，直到和老公透過QQ認識後才回來。小弟更過分，從小就是個惹事精。小小年紀就和同學打架鬥毆，被老師從學校趕回來不知道多少回。
按一般家長的教育方法，早掃帚上去招呼了，可在孃家媽心裡，小弟那種霸王習氣是在給她長臉。
“要不是你爸得病走的早，你們也不會讓別人笑話，小弟爭氣身子骨結實能打，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他是沒爸的孩子！”
這話是孃家媽經常說的話。雖然也知道她說的不對，可我能有什麼辦法去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暗地裡給小弟“緊緊皮”，隨時隨地的看住他。
可小弟特別不情願，有事沒事的就找我麻煩，不是孃家媽一進門就告狀我罵他，就是仗著孃家媽寵愛對我說狠毒的話。
後來他身上這種蠻橫不講理的習氣更過分了，初中都沒念完就拎著書包就回家了，那年我剛跟老公結婚。
2
按理說我結婚後作為家裡頂樑柱的小弟應該收點心，幫著家裡做點事，再不濟也出去學點技術，不說養活別人，起碼他自己先不看人臉色。
可偏偏他就是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慫貨。
先是用我的八萬元彩禮，開了家超市，沒過兩月說是太辛苦直接就清算貨物拿錢轉讓，後面又慫恿著孃家媽問我要錢學人家養豬，也不知道是賠了還是賺了，反正是一年後豬賣光沒還我一毛錢。
後來乾脆是什麼也不做了，跟著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替賭場收賬。
在鄉下，收賬那事都是二混混在做，一個個胳膊貼著紋身裝社會大哥，有膽小不想惹事的見著他們來就趕緊把欠賬給了，有那債多了不愁的看見他們來收賬理都不理，有時候說的急了還會掄棍子動手打。
小弟的第一次受傷就是這個原因。
我和老公正忙著孃家媽急乎乎打電話過來，又哭又喊小弟被打死了！我們趕到醫院一看渾身是血躺床上，腿被打折了！
孃家媽抱著他心啊肝的哭，我是氣的想當場揍他一頓！都快二十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不爭氣？
老公體諒我，要把小弟帶在他身邊鍛鍊，說就算是不掙錢，起碼也不會再出現別的麻煩。
我不同意。
不是因為怕花錢啥的，就怕孃家媽不捨得。
她太疼著小弟了！
孃家媽經常說她當年生小弟是難產，差點連命都送了，後來又說孃家爸得病走的早，小弟可憐沒人疼，她得把少了的那份一起補給小弟。
記得小弟上學那會，都八九歲的大男孩了，別的孩子蹦蹦跳跳自己走著去，他是孃家媽背去揹回，累的氣喘吁吁都不捨得讓走一步。
相近的人都說孃家媽，男孩子要摔打養，不敢太仔細！孃家媽還生氣，說人家不安好心。
可以說小弟就是孃家媽的天，他的話就是聖旨，要是讓他跟著老公吃苦受罪，不說其他的，就孃家媽那一關都過不去。可不去工地，由著小弟再胡折騰，還不知道再會出什麼糟心事！
那會我並沒有預想到，就是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小弟又惹出了大麻煩，而且還是跟我有關。
他竟然偷偷把我停在院子裡的車開出去了！
3
接到孃家媽電話我鞋都穿不上。
這個小弟是不是瘋了，白天慫恿孃家媽問我要車鑰匙沒給，轉身就敢偷著開走。
他可是連駕照都沒有啊！
小弟出車禍的地方是一個正建的公園，路燈很弱，我打著手機光一路摸索進去，幾次都差點被絆倒。
孃家媽看到我的時候，已經沒了打電話那會的慌張，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噗通跪下了。
“閨女，你可得救救小弟，他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人，要是他出事了，媽也活不成了！”
當時看見孃家媽跪下，我嚇壞了，急得趕緊把她往起扶。小弟是我親弟弟，出了事我肯定得幫他。
可孃家媽卻死活不起來，嘴裡還念念叨叨的說必須得我答應了，她才起來，要不然就一直跪下去，我只得先敷衍的答應讓她先起來。
“好好好，你先起來，咱先去看看被撞那人咋樣了，叫救護車沒有？小弟呢？”
孃家媽表情怪怪的看了眼我身後，“你小弟都去看過了，人早沒出的氣了。”說著她朝後面招招手，“過來，我就說你姐一定會答應救你，沒事了啊，放心。”
那會我才知道，闖禍的小弟，一直就在不遠處蹲著聽我們說話。
一聽孃家媽喊，他趕緊跑過來了，難得的攥緊我的手，眼淚吧嗒。
說實話，那一刻我以為小弟是悔恨的淚水，直到聽完他說的話後，我才明白眼前站的這母子倆已經是走火入魔！
他們竟然要讓我去代替自首。
孃家媽說的情真意切，“閨女，剛才你都答應了的，要幫小弟的。我們剛才都看了，這一路燈不亮，監控旁邊還有樹葉子晃悠，臉上肯定拍的不清晰。反正你是孕婦，如果去自首，絕對沒事的。”
小弟也是一臉懇求。
“姐，你可是我親姐。我知道偷偷把車開出來不對，可事情已經出了你再怪我也沒用啊！姐，我沒有駕照，如果被抓了肯定會判刑的，我還沒結婚，沒有工作，如果被抓進去關個幾年出來，到時候真就剩下餓死了！姐，你說話啊？”
我還能說什麼，被兩個最親的人，合起夥來算計，這樣的事也虧的他們想的出來！
孃家媽看出了我的悲憤和不情願，又一次沒有防備的跪下了。小弟也學著孃家媽的樣，跪在了她旁邊，只是因為地上的石子胳著，不時的挪一下。
看著跪在面前的倆個人，我沒忍住眼淚，難道真要我去頂罪？
4
前邊有了車燈，可能是吃晚飯回來睡覺的工人，小弟急了，他顧不得等我的回話，爬起來就往旁邊的陰影處躲，嘴裡還喊著，“媽，姐就交給你了，我先躲兩天再回來。”
聽著小弟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剛才還跪在地上的孃家媽直起了腰，她下了狠心一般低聲囑咐我。
“閨女，就當你幫媽了，過了這回事媽當牛做馬報答你！”
我已經被怨恨交織的心情氣的說不出話，眼睜睜的看著站起來的孃家媽，往那越來越近的車燈招手喊叫著。
“救命啊，救命！”
那一刻，我不再猶豫。
先拿出手機發了語音給老公，接著假裝身子不適暈過去了。
再睜開眼已經是醫院，一片慘白。
病床邊已經有警/察在等著了，他們細心的詢問發生車禍時的情形，可惜我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旁邊的孃家媽心急得手舞足蹈，在她的敘述中，我也聽清楚了車禍發生的情況。
晚上看我睡著了，小弟偷摸翻出鑰匙要出去兜風，孃家媽怕他一個人不安全就跟著了，車多人多的地方他們不敢去，想起家旁邊不遠那個正建的公園，那裡沒修好，晚上肯定沒有人。
於是他們就把車開過去了，車速挺快，等發現拐彎處的黑影時，剎車已經來不及了，一起慘禍就這樣發生。
當然，孃家媽的講述裡小弟變成了我。
“閨女是從縣城回來來養胎的，她就是太悶了才想著開車出去轉轉，撞了那老頭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突然就鑽出來了！”
正在做筆錄的警/察看了眼孃家媽，不滿的說，“說話注意點，被撞的是專門看工地的，他肯定是聽到車響聲才出來看時才撞到了你們車輪子底下！你們不知道那片地方正在建，不準進去嗎？”
這一頓懟孃家媽立馬蔫巴了，不好意思的往我身邊擠擠，“這可怎麼辦，肚子裡還懷著一個，真要去坐牢了，孩子咋辦呢？”
我不想再看她的表演，安靜等待老公的到來。可惜的是孃家媽卻把我的沉默當成了對事情的預設，當著警/察的面又是詢問會判幾年，又是打電話給親戚朋友，說是要找關係把我保出去。
如果沒有前邊那些糟心事，她那會真的做了一個好媽媽該做的事。只是熟識了她所有的齷齪不堪後，我漠然了！
5
老公來的時候我和受害方老人的家屬已經達成了協議。
老人撞死事實清楚，我主動提出賠償二十萬，再加上老人的喪葬費總計二十三萬。
孃家媽看到這麼一大筆賠償，臉都變了顏色，她追著負責辦案的警/察詢問，不是說坐了牢就不用賠償嗎？怎麼還賠的這麼多！
當她聽說是我這個“肇事者”主動提出賠償的，那狠戾的眼神恨不得掐死我，避過了旁的人，更是對我又說又罵。
“你是不是傻了，啊？是不是傻了？明明不用賠錢的事非要把錢往出扔，把那些錢給小弟留著創業不行嗎？真是的，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麼到了大事上這麼糊塗！告訴你啊，那些錢是你答應賠的，跟我可沒關係！我可是一毛錢都不掏。”
對孃家媽的怨言我不想再反駁了，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做，在她的心裡，永遠都是小弟第一，小弟最重要。
只是這回她的心尖尖必須得接受教訓了，這些錢得小弟賠，人也別想跑！
小弟被抓到是車禍三天後。
從小就養尊處優沒吃過苦的他，剛在外邊狼狽了一天就後悔了，說他腿都要疼死了，肚子都要餓死了，實在撐不住就想回家，誰知道剛到家門口就被蹲守等著的警/察逮了。
孃家媽拉著小弟的手瘋了一般不準人家帶走，她喊著，“人是他姐撞死的，你們抓他幹什麼？不準動他，他是好孩子！”
看著一對死命拉扯嚎啕大哭的母子，我的眼淚慢慢落下。小弟撞人逃逸，還想找人頂替的事情是我告訴老公說的，他趕來後把事情報告了派出所，當時的審訊也是為了迷惑孃家媽走走過程。
只是我沒想到小弟會這麼快就被抓住。
小弟心虛的交代了開車肇事的經過，也說了讓我頂替他是孃家媽的主意，就因為我是閨女，是嫁出門的別人家媳婦。
但是他們沒想到我會暗地裡出後招。
小弟被抓了，他年滿十八歲，無照駕車肇事，致使受害人當場死亡，還隱瞞事實經過企圖逃逸躲避犯罪事實，等待他的將是法律嚴正的審判。
至於孃家媽，她因為小弟入獄的事變賣了老宅湊賠償款，更是對我的置之不理恨之入骨，甚至還讓親戚傳話，說她當沒有我這個女兒，這輩子都不再和我相見。
做媽的就這樣和閨女斷絕了關係。
雖然難過得淚流滿面，可我並不後悔！
只希望以後某一天孃家媽能真正明白過來：養兒不教不如不生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