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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戀人》沉默的孤獨

車來了,一輛綠色的公交巴士,從拐角的樹蔭下開來,車身載滿了陽光,車裡坐著為數不多的乘客,遠遠的望去,還有一部分位置空著。司機將車緩緩的開,像一個老人,慢慢的走來。李物靠在樹上,靜心等著它靠站,瞧著眺望的人群,他們開始移動了身體,都在往路口靠近,沒有隊伍的擠成一堆,一個挨著一個貼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就在耳邊,或者就在眼前,一股熱氣撩動著靠近的人。

車進了站,司機剎停了下來,望著站臺,把車的前後兩個門都開啟來。後門半天沒有人下去,前門卻擠滿了向上擁的人,人群雖然很亂,卻還保持著謙讓老弱婦孺的舉止,凡是看到孩子、老人、孕婦都讓著先上,寧願自己多等一會,也要讓他們先上去,甚至還給他們讓了座位。前面的人亂哄哄的,後面的人著急的等著,實在有不願意等的乘客,直接從人群裡退了出來,往後面開著的門竄上去。李物也是這樣上的車,不過是等人少之後,才匆匆的從樹下跑過上車的,擠在後車門邊上,門剛剛好關得上,將人緊緊的關在裡面。上車的人有位置都坐下了,沒有位置只好拉著扶手站著,擠在人群中間,或站在人群邊上,司機啟動車子,一腳油門下去,車開出了站,先緩緩的行駛,後來司機加了速,直接賓士在車流當中。車裡一片的喧鬧,後面的乘客請求前面的乘客幫助,傳遞車卡,或是硬幣支付車費,一個一個的說話,一個一個的往前傳遞,最終車卡在刷卡器上一聲聲響起,硬幣嘩嘩的流進錢箱,在這些聲音消失後,前面的乘客以同樣的方式,把車卡傳了回來,回到原先乘客的手裡。之後車裡一片沉靜,只有孩子咕咕的說話,和身邊的親人,像是在說昨晚的事,或者更久遠的事;襁褓裡的孩子,時不時在婦人的懷裡哭鬧,婦人一邊安撫,一邊晃著孩子幼小的身體,這才得安靜下來。

車開出了一段路,司機得心應手的駕駛,在路上飛馳,人們隨著車速晃動身體,碰撞著身邊的人,擠滿人的車裡,相互之間的碰撞實屬正常,乘客們彼此都能理解,所以誰也沒有埋怨,都是一笑而過,表示諒解。許多時候遇到客氣點的會說一聲不好意思,或者對不起之類的話,得到的回答,一般都是沒關係,或者是沒事的話語,隨之就是諒解後的沉默,各忙各的去了,或眺望周圍,或埋頭玩手機,還有閉著眼靜心聽音樂,倚著窗望忙忙碌碌的城市。等到車速平穩下來,人們也都能站的相當的穩了,之前的碰撞也就消失了,沒有消失的只有擁擠,人挨著人的站在,身體貼著身體,擠在一個小車匣子裡,有的人身體都擠變形了,只能斜斜的站著,腳都難得找到落地的位置,儘量的縮小自身的空間,給他人行個方便。車平穩的行駛在樹蔭下,路邊一排排綠化的梧桐,茂盛的枝葉開始泛黃,在風的吹動下掉落,鋪在街上,一地的秋天色彩,陽光從枝葉中漏了下來,落到窗邊人的臉上,星星點點的光,在搖曳的樹影中晃動,隨著樹影變換位置,也隨著車的前行撒在人不同的部位,剛剛還在臉上的光,這會落到了肩上,肩上的落到了胸口。李物觀察車裡的人,擠在小小的空間裡,時常轉移著目光,受到環境的影響,眼前能看到的東西實在太少,只能一會兒換個方向張望,才能忘去乘車的擁擠,以及心上煩悶。他把希望寄託在車外的街道,扶著車門上的扶手,眺望門外面的世界,身邊的人足足高出他一個頭,他們站在比李物高一個臺階的位置,本來不高的個頭,這下顯得更矮了一些。車在樹蔭下行駛,能照進來的陽光很少,貼著他的臉暖暖的,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陽光隨著車移動而變換位置,在車的行駛過程中,每次照到的陽光都是不同的,它們從不同的樹上撒落下來,經過不同枝葉,受風的影響照著人身體不同的部位。

如果開著窗的話,能聽到梧桐枝葉沙沙的作響,瞧著它們在風裡拂著陽光,搖曳的碰撞彼此發出好聽聲音,隨風擺弄身姿,像一個個輕盈的舞者,飄零的飛舞,在碰撞中墜落,旋轉的舞姿,一圈圈飄零,落了地,又被風撿了起來,繼續飛舞,隨風遠去。望著落葉,城市就在眼前,繁忙的街道,人行橫道擠滿了人群,車輛也排起了長隊,等待是前行的過程,分秒的過去,車裡、人行道上,有人盯著時間在看,焦急是他們唯一的表情,像似要錯過了什麼人生大事一樣,那樣的焦急緊緊的盯著路燈。 紅燈的倒計時開始,一秒一秒的過去,提醒著車輛,以及行人準備著通行,綠燈亮了起來,就像賽跑場上發令的槍,車、人都跑動了起來,加快了各自的速度,朝自己的終點跑去。望著一切事物消失,車緩緩的行駛飛馳而去,人慢慢的行走奔遠,忙碌是一輛輛的車身,也是一個個行人的身影,他們都追趕著時間去,卻忘了時間是一班趕不上的列車。

巴士沒有開過綠燈,它不像其他車輛直行,而是向右拐了彎,開往另一個方向去。樹蔭下是巴士行駛的身影,披著星星點點的陽光,走走停停,自從巴士開出大樹彎,上車的乘客少了,下車的乘客多了,每到一個車站,巴士就空出一些位置,站腳的位置也就寬敞了,座位也空了一些出來。有些乘客都站習慣了,空著座位也不去坐,他們繼續拉著扶手站著眺望窗外,像之前上車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視線遼闊了許多,沒有人的遮擋,窗外的景色盡收眼底。路上的行人逐漸少去,人們都擠進了一棟棟大樓,退去繁忙熱鬧的景象,在陽光暴熱的時候,城市平靜了下來,人們都在自己工作的場所,或者家裡躲避太陽的暴曬。風也停了下來,樹葉在窗邊不動的掛在空中,它們彼此在沒有風的撫摸,誰也碰撞不了誰,安靜的保持著彼此的距離,沙沙的聲音也就消失了。太陽從東邊升起,將自己慢慢向天空中移動,邊移動邊釋放出熱量,將大地烤的發燙,如果這會人不在車輛裡,或者室內享受著空調,走在街上一定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

瞧著窗外,巴士一路上停走、過站,搖晃掉多少乘客下車,這會正往下一站開去,載著稀少的乘客,他們散落不同的角落,在車上不同的位置沉默,等待著自己的車站。車裡播報下一站的到站點榕樹下,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聽到這聲音,李物查看了一下手機,確認自己的到站點。巴士在人行橫道停了一會兒,就駛去了一棵榕樹下,緩緩的停了下來,這是一棵很老的樹木,此站因它得名,進秋枝葉都少了許多,卻看上去茂盛的樣子,覆蓋著周圍,像極了一個老人努力的站著,庇護著自己地盤,陽光被它擋住了,只能在縫隙裡漏下一點光來,時不時維護地面的工作人員,會掃一下它的地面,掃走一些落下的葉子,也掃走了一些陽光,還會修剪一下它的長髮,將它打理成一個短髮的老頭。因為它生長在路邊,擔心它茂盛的枝葉影響到來往車輛的通行,以及路人的行走;它高瘦的身子,配上一頭的短髮,這下變成了精神的小老頭。風撩著它的短髮,來回的撫摸,在陽光下戲耍。

車門開了,前門沒有人上車,車上的人都往後門下了車,巴士一下子空,司機瞄著反光鏡,確定乘客都下完了,才將車門關上,開著車子揚長而去。下車後,李物跟著手機導航的路線走,在一路的樹蔭下,樹影在身上晃動,拍打著他,空氣中的炎熱直撲臉上來,走著走著汗水就從額頭上冒著出來。在導航的提示下,李物向左邊拐過一家小賣鋪,就到了一條直行的路上,頭頂風搖著樹葉沙沙的作響,馬路中間來往的車輛穿行而過,在陌生的街道,走著一個人的路程,心裡有些複雜,看著地圖上目的地慢慢的靠近,莫名的有些心慌,他是個害怕陌生的人,卻又不得不掩飾內心的慌張。知道自己是來這邊工作的,卻對工作本身不是很瞭解,接下來的路,只能硬著頭皮向前靠近。聽著語音的提示,來到了一個物流園的門口,李物停下了腳步,佇立在物流園的名字邊上,牆面上寫著‘盛安物流’,門杆緊閉擋著進出的車輛,邊上的保安室有保安把守住著,瞧這會兒他正坐在窗前,留意進出車輛,以及人員。窗前留有一個進出的路口,作為人員進出的登記口,進的人員必須做好身份登記,出的人員不帶貨物才可以走出來,帶貨物的人必須有出貨單據。

望著眼前的物流園,由一棟棟樓組成,它們算不上高樓大廈,由地而起五六層的建築好幾棟,其中一棟建築稍高一些的樓,也只有八九層,那應該是物流園裡員工宿舍,陽臺上還掛著些許衣物,在風裡晃動,如果不是有護欄網,他們應該飄揚起來了。瞧!這會兒不斷有人從裡面出來,有孩子、有大人,看樣子是一家人,剛出來就鑽進一輛汽車裡,開著出了園區。那些不高的樓層,時常有人拖著貨物進出,那應該就是堆積貨物的倉庫了。建築面積很大,一棟棟那樣寬敞,並排而建,在一條直線上,建築面積都一樣大,很是規範。老舊的外表,積滿了灰塵,白色的瓷磚,也都失去了光彩,看上去建造有一些年月了。被外牆包裹著的事一棵棵梧桐,它們圍繞園區一圈,佇在牆邊為園區增添一些景色,泛黃的葉子在風裡歌唱掉落,結束一年的年華,同樣結束年華的,還有它們身下的小草,都是一些雜草,在它們的庇護下生長,也在它們庇護下枯萎沉睡。牆外是一條馬路,車來車往,馬路對面有便利店,快餐店,以及蘭州拉麵和沙縣小吃,在這裡工作買點東西,吃個飯是很方便的事,只要出了物流園的大門一切都有了。李物靠近保安室,看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坐在窗邊,手上拿著手機玩耍,翻閱一個個影片,手機裡播放出來的聲音,渲染在空氣裡,還夾雜老頭自己的笑聲,一張堆積皺紋的笑臉,像極了掛在樹上,即將掉落的葉子。老頭一會兒埋頭瞧手機,一會兒抬頭看窗外,娛樂的同時兼顧著工作,生怕走了神耽誤事。李物向窗邊靠近,瞅著三四十來平的保安室,靠窗邊有一張長桌,桌子的跟前放著一把椅子,現在老頭正坐在上面。桌上放著一部電話,一臺監控的電腦,以及老頭喝水用的杯子,還有一些單據,老身後擺放了一個小的貨架,上面都擺放滿了快遞,地上也擺放了一些,堆放在角落。就這樣簡小的保安室全部都呈現在李物的眼前,他才在窗前止住腳步,老頭就抬起了頭來,打量著他,瞧著一張陌生的面孔,沒有馬上開口詢問,而是打量完了,才開口詢問。

在老頭的一番詢問下,李物配合的說明了來意,並且出示了身份證做登記,一切結束後。李物才踏進物流園,老頭給他指引方向,讓他直走進去右手邊上的樓,乘電梯上三樓就到了。李物聽從老頭的指引,來到了三樓,走出電梯就看到了,兩扇鐵門敞著,往裡走前面呈現出寬闊的倉庫,都堆放著各種貨物,地上、貨架上都是李物不認識的產品。他瞧著自己工作的地方,向前走近,腳下是鋪滿灰的水泥地,右手前面中間放著兩大張長桌,四周佇立著幾把風扇,都沾滿了灰。

剛走進去,就看到了裡面的工作人員,幾個男女坐在辦公區,他們正在吃著早餐,聊著閒話。這就是李物以後工作的地方,他們坐在泡沫板隔成的辦公區,偌大倉庫的一角,兩扇門,一扇閉著,另一扇敞著,方便人員的進出。走近瞧見,辦公區由四五張長桌拼湊而成,上面擺放著四五臺電腦,還有好幾臺印表機,其他的有座椅、空調、飲水機,把辦公區擺得滿滿的。在向同事介紹完自己,李物就開始自由活動了,同事們都建議他先了解一下環境。辦公區以外都是擺放汽車配件的地方,各類的品牌,各種汽車配件按區域劃分擺放整齊,貨架上擺放的整齊的都是汽車的配件,地上擺放整齊的都是機油,或者汽車保養的一些用品,偌大的倉庫擺放的滿滿當當的。經過從人到物的認識,以及熟悉,接下來的日子,李物在同事的指教下可以獨立的工作了。李物在這裡的工作,每天的大致一樣,打單、揀貨、打包、發快遞,以及接貨。日子很平靜安穩的度過,雖然過程中犯下許多錯,可日子也還算平靜。早上擠著公交上班,下班擠著公交車回來,平時就到公園裡去坐坐,在那燈火下,看著手機上的詩歌,心思隨之飄遠,去到作者描述的地方,感受他感受的心情,每每這時候,李物才是真的快樂,心思飄遠生活,享受著靈魂的解放。李物喜歡坐在燈光少的地方,所以經常坐在暗暗燈火石階下,望著湖面的燈火,盪漾層層的湖光。跑步或繞走的人就像掉進了湖裡,湖水淹沒不了他們的腳步,他們繼續在湖面奔跑、行走。夜晚真靜,草蟲在耳邊叫著,風輕輕撩動樹葉,月亮照著湖面,映出自己樣子,身在夜空,影在湖面,隨風盪漾開去,星星也像著它學習,將光芒灑下來湖面,點點的微光,隨波碎裂。

月光是他鄉人的思愁,在這小小的公園,李物對著明月思念故鄉,在他的印象裡,家鄉的明月,比今晚異鄉的圓,而去還明亮一些。現在的人一早晚的忙碌,低頭望路,抬頭做工,能仰頭望天的時候很少,像現在這麼愜意的坐在公園的一角,享受著夜晚的安寧,在沉默中靜坐,在不語聆聽,草蟲像似家鄉的草蟲,月亮卻不是家鄉的月亮。這裡的月亮喜歡坐在樓角,或者掛在細小的樹枝上,家鄉的月亮,它就直溜溜掛在夜空,或者坐在山頂,明亮的光照著大地,不需要這麼多的街燈,都能看清路面上的一切事物。李物常常到公園靜坐讀詩,他喜歡夜靜在這沒有人的石階上讀詩,夜很靜,他的聲音也很小,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生怕驚走了身邊的草蟲,手裡拿著手機一頁頁的翻閱,一會兒埋頭有聲,一會兒低頭無語,很靜,心裡很美,享受著當下的夜晚,特別是讀到與當下相似的地方,那種美是妙不可言的,言語無法將它表述出來。聽風、望月,多少個夜晚在這裡度過,有時坐下沒有多久起身離去,不忍蚊蟲的叮咬,有時坐下就是夜靜人息,被一首首詩迷著雙眼,迷走了心智,跟著詩人遠行萬里,去到寫詩的地方暢遊,直至心滿意境才回來,瞧著眼前燈火,望著湖面的街燈,聆聽身邊的歌聲,仰望夜空星辰,與詩中景物做一個比較,才就此結束,往下一篇詩閱讀。

起身回去,行走在夜下無人的路上,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迴響,靜的周圍都是孤獨,也是自由的享受,沉默無言的走著,街燈的光芒,像雪光的冰冷,走在無人的街頭,稀少的車輛穿行,一家家的店面都關上了門。

在這麼靜的夜裡走路,腳步自然而然放輕了,深受這環境的影響,怕打擾著夜晚的沉睡,擾著植物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