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恰逢高考，昨天外公談了關於私塾老師的故事，今天又興致勃勃地和我們講了他的求學生涯，很是讓我們感興趣。現在記錄整理下來，這幾天陸續和大家分享不一樣的人生經歷。
外公於民國十一年（1922）年生於隆昌雲頂場蘆田鋪。一兩歲的時候，又舉家遷徙到了相距不遠的金竹橋，俗稱李家祠堂。
外公的名字，出自《論語》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取一個禮字，加上字輩，就叫“賢禮”，即遵守規範，崇尚禮數之意。古人說“忠信，禮之本也；義理，禮之文也。無本不立，無文不行。”禮是一個人為人處事的根本。也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一個標準。故《論語》曰：“不學禮，無以立。”
七八歲時，外公開始讀書發矇，進了私塾，塾師為其取了一個字——修五。這是由《尚書》“修五禮，輯五瑞”二句而來。古時候所謂的“名”，是社會上個人的特稱。而“字”，往往是“名”的解釋和補充，是與“名”相表裡的，故又稱“表字”。如岳飛，字鵬舉。飛和鵬舉之間，是有著意義關聯的。賢禮的名與字，也同樣有著這樣的關聯。
初讀私塾時，是一個姓熊的老師教，但不久熊老師過世了，又回到蘆田鋪由郭淑丹郭老師教。再大點的時候，太公讓外公住到丁家函郭家，進了郭家辦的私塾上學，和秀才老師郭正廷的孫子同學。
在私塾中所學的內容，包括《三字經》《百家姓》《增廣賢文》等。也不講解，整天不是讀書，就是背書。學校讀了家裡讀，白天背了晚上背。每天作文寫詩，感覺無多大益處。
算術是中文字的，單、十、百、千。有了這樣的基礎，加上外公是那種天生比較聰明的人，什麼東西一學就會。於是大人們能玩，而小孩兒不許玩的六紅牌也被悄悄瞧會了。
這六紅牌，俗稱“狗兒”牌。與“弍柒拾”相似的窄長條幅型紙質字牌，在卅六張牌中，有六張數字為綠紅色，故為“六紅牌”。相傳北宋初年，妖魔作祟人間，宋太祖趙匡胤派兵捉妖不成，求救於玉帝，玉帝撒下一張鎮妖符斬除了妖孽。人們於是依樣畫葫蘆，照著鎮妖符的模樣，創制了“六紅牌”。
在校休息時，幾個同學玩起了“六紅牌”。儘管是背地裡的地下活動，最終還是被秀才老師郭正廷發現了。郭秀才喜好鑽研佛經，但是卻沒有一點悲憫之心。這次打牌被抓住了，打得那個叫狠吶。俗話說得好：“賭錢眾人罵，讀書眾人誇。”眾人一一排隊接受懲戒，但由於是由外公手寫的牌，所以他捱得也最為深重。看著被戒尺無數次親密接觸而紅潤豐盈起來的小手，外公從此不敢再摸那個叫“六紅牌”的玩意兒了。
夏天，中午趁秀才老師打盹的間隙，和同學們偷偷摸摸地下河洗澡、嬉戲。外公膽子小，只能站在水淺的地方耍水，估計老師快醒的時候再跑回教室。但老師也有辦法，叫他們全部把褲腳捲上去，然後責令大家自已用手在腿上撓，只要下了水的，腿上就會留下一道白白的印子。這時老師就會毫不手軟地用戒尺抽到腿上，還不許大家叫喚。
大約十年歲時，外公又回到了金竹橋，請了位住在家裡的私塾老師叫藍希古。藍老師苦讀詩書，卻始終沒考上秀才，然而喜歡看新書、新文學，接觸了大量西方現代科學技術。他教書有一些道理和方法，課堂上就給孩子們講“聲、光、化、電”。講課時夾雜一些笑話，爆一兩句粗口，引得學生哈哈大笑，他講得通俗易懂，因而大家對他的課十分感興趣。
藍老師眼睛不好，覷眉覷眼的，批改作文的時候，常常將案臺從陰暗的屋子裡移到室外的灼灼陽光下，汗水滴答著下批註，其字大如銅錢。他改作文，堅持詳批，好詞好句打一連串的圈圈，不通順的、錯的修改後重新謄抄，再改後定稿，認真負責，與現代教學方法截然不同。儒家講究修身，而他自詡沒入儒門，因而行事不拘小節、不修邊幅。一個水煙壺從不離身，由於許多次的不小心，衣服上留下了很多黑黝黝的孔洞。衣服上多幾隻眼睛，似乎是可以彌補視力的不濟了。
二三十年代，中國的新式學堂已如雨後春筍般風起雲湧，選擇就讀新式學校也成了當時人們的時尚追求。藍老師的教學方法和教學內容，引起了外公極大的嚮往，他也渴望能到新式學堂去求學。
那新式學堂有何規定呢？外公能如願上學嗎？請期待明天的答案。
75歲的外公
99歲的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