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想殺鬼，必須親赴地獄。等你歸來，你已是鬼非人。
當看到這個鏡頭時，我心裡一抖，腦子裡就冒出了上面那一句話。《殺破狼1》真是一部幾乎沒有廢話沒有多餘鏡頭的電影啊！而且它完美展示了那個時期香港警匪片的特色，或可說是魅力，就是：陰暗與混亂。這陰暗和光線與色彩無關，這混亂和敘事與剪輯無涉，而是關乎秩序的崩塌、是非的顛倒、正邪的模糊，那“警”和“匪”的世界，是陰暗且混亂的。
香港警匪型別片是一個時代的集體記憶，影片中所探討的深層內涵，往往是正義的邊界、人性的底線，還有人心如何起伏進退。做警察並非易事，這些執法人員每天所面對的，只有完全的骯髒與醜惡，那些骯髒與醜惡是世道的沼澤地、人性的肚臍眼，沒有足夠堅強內心和堅定意志的人，很難乾淨。長期浸泡其中，有的人變得心灰意冷、得過且過；有的人選擇與惡勢力勾結、同流合汙；有的人已經冷漠麻木、失去溫情；也有的人，為了堅持自以為是的“是非觀”，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以致於把自己逼到懸崖邊緣，終將萬劫不復。到頭來，又有幾人能把在警校中發下的誓言當成信仰，貫徹始終？
《殺破狼1》中，他們沒有貫徹信仰。也許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堅持正義，但結果，命運拐上了一條歧路，那裡荊棘密佈，他們萬劫不復。
這也是香港警匪片的另一個特點與魅力，就是：真實。看多了你會發現，結局通常很慘，大多同歸於盡，滿屏血流成河。是的，這些警匪片不屑於給任何人制造甜美的、輝煌的、榮耀的、偉大的夢想，它們不給你設定超級英雄，也欠奉主角光環。這裡只有一副副血肉之軀，硬碰硬地走向生死之路。這些電影當中，有一雙雙殘忍的無形的手，剝開幻覺的皮肉，袒露粗礪的現實白骨，並且硬逼著螢幕前的觀眾看下去吞落肚。
所以，《殺破狼1》的結尾，現實得讓人心驚膽戰、萬念俱灰。這是套上了誇張濾鏡的現實，但是依然在“現實”的範疇內。這裡的人，不管好的壞的、對的錯的、是的非的、正義的邪惡的，都沒有逃過慘烈的結局，且這結局都是因果相生、報應不爽、環環相扣。也是，從他們變成了“鬼”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也就不能再指望得到人間的了局，那裡已沒有歸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