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實情感研究僧
《豆汁記》是一篇優秀小說，每個讀到它的人，都會對莫姜這個人物印象深刻，對她的遭遇同情和惋惜。然而女人，如果你遭遇到像莫姜一樣的不幸，
不要自暴自棄，一定要堅強、勇敢、精彩地活下去，
一輩子很長，
最後幸福在誰手裡，還說不定呢
？
正如莫姜說的
"過日子嘛，能說得上誰指望誰呀！"
她出身名門，從小進宮當宮女，接受嚴格的禮儀規矩訓練，11歲開始伺候在敬懿老太妃身邊，28歲被許配給小8歲的御廚劉成貴。
縱觀她和劉成貴的婚姻，卻是傷痕累累的。她出宮後卻被劉成貴
家暴至破相，被當作賭注輸掉。
在劉成貴把她輸給了小混混陸六的那一刻，按照當時封建社會的習俗，她已是自動跟劉成貴解除了婚姻，她已經是
一個離婚女人，或者說是失婚女人，
變成了街頭小混混陸六的女人，隨便陸六如何處置的。
後來陸六被
她的年齡和相貌嚇跑
，她也甚至一度以為劉成貴已死，自己就是個寡婦。
然而，就算變成了寡婦，在這
世界上無依無靠，那也要努力活下去
。幸好，在又餓又冷之際，遇到了葉四爺，把她領回了家。在葉家，人們才發現，她是個多麼好的女子，
她的才華和品質，得到全方位的綻放。
綻放：莫姜是個好女子
1、 猙獰疤痕下，一顆善良心
莫姜臉上的刀疤有多獰猙？
"燈光下，女人的面部青黃黯淡，臉上從額頭到左頰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這道痕跡使她的臉整個破了相，破了相的臉又做出了淡淡的微笑。那不是笑，那是一種扭曲。"
這是作者對莫姜臉上刀疤的描寫，“巨大的傷疤使她的臉變得猙獰恐怖，像是東嶽廟裡的泥塑小鬼。”一個女人，就算她性情再淡泊，就算她再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臉上有著這樣一條疤痕，任誰也會要瘋的
。
“臉面是女人最重要的部分，一個女人的臉面被他人破壞了，那將是他人生的最大不幸，再無幸福可言。特別是我看到母親在對著鏡子描眉搽粉的時候，我往往為莫姜而悲哀。”
而莫姜卻只是“
淡淡地說這道疤痕是她已故的男人給她留下的
，她男人脾氣不好，那天正好在剁餃子餡，兩口子拌嘴……其實就劃了層皮，劃在臉上就長不好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彷彿事情是發生在別人臉上似的。
實則她的內心，也並沒有怨恨。她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寬容、善待他人的心。
《豆汁記》文中，莫姜在剛進葉家時，四太太拿了一碗冷豆汁飯救活了莫姜，小門戶出身的四太太常常以此為由，提醒莫姜她的命是她救的，要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輾壓莫姜。事實上她如此根本就是多此一舉，莫姜
對於這事一直銘恩在心，並且默默為葉家服務，以自己辛勤的勞動來回報葉家。這也足以說明，她是個善良的人
。
還有就是三年自然災害時，糧食不夠吃，莫姜和母親常出東直門，到菜地裡去撿剩兒。一般遇到爭執打架，都是母親出頭。“
莫姜不會吵架，她連大聲說話都不會，她只會用頭巾遮羞半張臉，在旁邊呆呆地站著。"
以她
不爭的性子
，不能指望她能和老孃們為爭菜幫而打架，因為她實在
是太善良了
。
2、 自律有進退，優雅氣自華
莫姜是個極有禮節規矩的人，這跟她從小在宮廷接受的嚴苛訓練有關。
宮廷雖是富貴之地，卻也是規矩森嚴的場所，稍有不慎，就會被嚴責，輕則打罵，重則是砍頭
，甚至還會連累家族。所以宮女們訓練極其嚴格。
一是禮儀上的規矩。
宮廷訓練宮女，有一整套繁瑣的規矩，一言一行，全都有規定。比如走路步子邁多大、衣服怎麼穿、見了主人怎麼行禮等等。比如莫姜，待人接物極有分寸，和人說完話都是退後兩步，才調頭離去，從不拿屁股對人。
二是管住女人的嘴巴。
清宮掌權者深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加上宮裡規矩多，女人長舌遲早會惹事，所以更需要培訓她們管住自己的嘴巴。除了食不言，寢不語，還有有主子在場不能主動說話天等規矩。所以我們在《豆汁記》裡發現莫姜幾乎很少主動說話，更不會去主動打聽別人的八卦。
三是在生活習慣上一切以主人為主
。為了身上沒有異味影響到主人，
她們必須每天保持身體乾淨，
衣衫整潔；每天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以防有口氣引起主人不適
；為了防止打嗝放屁引起主人不適，她們
每餐只能吃個半飽
。另外滿清貴族相信他們睡覺的地方有”殿神“，怕宮女夜裡翻身觸怒”殿神“，所以只
允許宮女用一種姿勢睡覺
，夜裡不能翻身。
為了隨時起身服侍主子，還只能和衣而眠
，並且不敢睡得太死，只要主子一有動靜，就得起來服侍。
這些清宮的規矩，在現代人看來也許會有些泯滅人性，但是莫姜執行起來卻是如此的自然，就好象已經融入到她的靈魂血液中，很自然的貫徹於她的言行舉止裡。
她生活自律，每天早起主動幹活，待人謙遜有禮。
比如”
莫姜說話不緊不慢的，讓你聽得真切又從無高聲，在父母親跟前說完話，都是向後退兩步再轉身
。“又比如”
莫姜走路快而輕，低著頭目不斜視，無論高興與否嘴角永遠微微向上挑著，父親說這叫喜性，是做人的一種很重要的功夫，無論內心想什麼，外表永遠是雷打不動的愉快，這種做派非一日之功。
“由此可見，莫姜入宮17年，這些禮儀功夫那是訓得極到家的。放到現在，就是
極資深的禮儀專家，也不過如此罷？
她在葉家從未有打嗝放屁等不雅舉動，也從不亂講話扯事非，就算四
太太不待見，她也毫無怨言
，渾身上下自
有一種雲淡風輕，人淡如菊的優雅氣質
。
這種氣質是在
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淡泊心態裡自然綻放
，縱然面對苦難，也是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就象她剛到葉家時，就算是已經冷極餓極，面對四太太拿來的豆汁飯，也毫不失態，只是轉過身子去，靜靜地吃完。吃完後還自己拿碗到廚房洗了。連葉四爺都不自禁的誇她”
莫姜相貌平靜像寒玉，神色清朗如秋水，那氣質不是誰都有的。"
3、 敬業妙廚娘，懂禮知感恩
在葉家，
莫姜最出彩的地方，當然是那出神入化的廚藝。
無論是初到葉家第二天早起熬得黏稠膩糊的小米粥，切得方正講究的小醬蘿蔔，還是煎得恰到好處的雞子兒，亦或是精緻噴香的“螺獅轉兒”，這些簡單的家常早點，都能讓她弄
得"賞心悅目"，讓葉四爺吃得"很滋潤，滿面紅光"
。
她
既能拿出絕活
“熟魚活吃”，做出讓客人們交口稱讚的糖醋大魚；也
能化腐朽為神奇
，拿後院裡視為累贅的松枝，熏製出葉家風味獨特的肉腸；更
能把極為普通粗糙的豆汁熬得適口無比
、麻豆腐炒得噴香無比；更不用說那些美味的醋燜肉、櫻桃肉、核桃酪、鴿肉包、奶酥餑餑、炸三角了。
之所以能如此出色的發揮，
主要是莫姜師出名門，
她的手藝是跟劉成貴學的，劉成貴可是正兒八經的御廚。
第二是敬業，莫姜她在其位，謀其職，
“莫姜性情靜得像水，手卻老閒不住，總是在做著與飲食有關的事情。”
三是對於葉四爺的相救之恩，她心存感激，要以此回報葉家
。所以當葉四爺提出要每月給她5塊錢工錢時，她很懂禮數地推讓，四爺讓她攢起來時，她才“誠惶誠恐地接了，然後請雙安，以示謝意。”
而最後莫姜攜丈夫自殺，
就是怕劉來福再去打擾四爺一家
。如果沒有了他們這層關係，劉來福就沒有理由再去找四爺一家麻煩，
莫姜自殺，也是以死相報葉四爺相救、收留之恩
。
堅守：活出平凡的優雅
就這樣，莫姜在以為劉成貴已經死了的情況下，以廚師的身份，在葉家生活了下來。雖然是下人廚子，但卻依舊堅守
著自己善良的品格，活出自己的那份從容優雅
。
她的衣服
永遠是乾淨整潔的
；她的
襪子永遠是不會露出腳後跟的
；她
睡覺永遠是一個姿勢
，不會發出聲響的；她的
臉上永遠是帶著微笑的，
儘管臉上有著那道恐怖的疤痕。
只是夜深人靜，在和小格格聊到自己的感情時，還會帶著一絲遺憾，但她仍將自己感情失敗的原因，歸咎到自己身上，
"莫姜說還是怪她，她性情太冷，相貌平常，沒本事攏住男人，更何況她比她男人大，大八歲。"
從婚姻心理學這個角度來分析，
其實莫姜是愛劉成貴的
。她的感情觀談不上多浪漫，只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一種預設。加上又是敬懿老太妃許婚的，她認命，
也認可命中註定的這個男人
。而且他的男人，還是個大廚師。從莫姜手中的廚藝，可以看得出來她是非常熱愛下廚的，如果心裡不喜歡，在葉家也不可能做得出如此出彩的菜，而在這方面
劉成貴對她的教導肯定不少
。
都說女人喜歡有本事的男人，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的師傅，
莫姜對劉成貴不可能不欣賞。
而愛上自己欣賞的男人，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儘管他是一個渣男
。
所以對於劉成貴的"死"，她也是悲傷和掛念的。
在《豆汁記》的最後，莫姜和劉成貴燒碳自殺之前，還盡現有條件的最大化，來
精心收拾了一遍自己，穿上最好看的衣物，穿戴整齊。
說明她對死亡的態度是很坦然的，
就算是死，也把自己收拾得整潔乾淨，就算死得卑微，也要以最乾淨的面目體面地離去
，這其實是怎樣優雅高傲的一種人生態度啊。
逆襲：渣男回頭尋髮妻
當劉成貴再次出現在莫姜的跟前時，她完全是懵的，不敢相信，還有勾起內心傷痛的苦澀回憶，更多的是看見自己心愛男人死而復生的驚喜。所以，她
在明確得到劉成貴的答覆後，寬容地諒解了劉成貴"回來也好
，
咱們好好過日子，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
一般的女人
被丈夫打，被家暴，被毀容，被當成錢物抵賭債賣掉，換成現在的女人經歷這些感情上的挫折，肯定早會要死要活，堅決跟渣男離婚。
而莫姜說：
大羹必有淡味，至寶必有瑕疵，大簡必有不好，良工必有不巧；物件和人一樣，人尚無完人，更何況是物。
在她眼裡，劉成貴以前雖然渣，雖然對不起她，但
人無完人
，她
願意原諒劉成貴，一起好好過日子。
在她的心裡，對幸福是嚮往和期待的，被劉成貴尋上門時，她還是重新接納了這個落泊的渣男。說明她
對幸福和對家的期待，遠大於對渣男的怨恨的。
為此她不惜賣掉了珍藏多年的寶貝翡翠四方，置辦了房子家產，和劉成貴重新組成一個家，那個曾經破碎過的家。雖然前半生過得不幸，劉成貴尋回來後，晚年還是願意與這個男人一起變老，一起死去的，
也算是一種遲來的幸福。
這種幸福對她而言，
總比一直寄居在四爺家裡強。因為生活再苦，也是屬於自己的，幸福再小，也是屬於自己的
。她在內心非常珍惜這份感情。
而劉成貴經過前半生的折騰，流浪東北，幾經磨難，幾乎凍死餓死，這才大徹大悟，明白了
"布衣暖，菜根香，恬淡平靜的百姓日子是最彌足珍貴，最舒服養人的"的道理。
這個犯混半生的老渣男，終於在快步入老年
時浪子回頭，重新愛上自己的髮妻
，從此與莫姜
相濡以沫，相依為命。
在他生命的最後十來年，他努力工作，真心對待莫姜和葉家。他的這份真心，也換來莫姜對他最後的諒解和愛。在他62歲中風癱瘓後，莫姜象照顧一個嬰兒一樣，
對他極其細緻與耐心。
他們這對老冤家，終於在晚年，找到了愛的感覺，
互相珍惜，相濡以沫，收穫了珍貴的愛情和幸福。
“陽光照射在屋內，光線中漂浮著細細的微塵，一切似乎都變得很柔和。劉成貴一臉的滿足，一臉的幸福；莫姜一臉的平靜，一臉的愛意。折騰了一輩子的夫妻，到了竟然是這樣……”
就連一直不待見劉成貴的作者葉廣芩，看到這一幕，也不由沉思。在她的心裡，
傷害過莫姜的劉成貴是永遠無法原諒的，而莫姜，卻早已經跟劉成貴收穫了幸福。
這，便是愛和寬容的力量吧？
莫姜最後和劉成貴的死其實並不算太悲劇。於她而言，
能夠跟自己的丈夫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宿命的圓滿。
所以作者在目睹莫姜夫婦的屍體被卡車拉走後，看到的那一抹淒灩的晚霞，
正如莫姜的命運，簡單、平淡卻炫麗。
（本文為本頭條號原創首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