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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仙居:老頭,別亂來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

這是我醒來看到這裡的第一感受,沒錯我迷路了,誤入了眼前這個村子,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可這裡不正是陶淵明先生筆下的桃花源嗎?

桃源仙居:老頭,別亂來

桃源仙居:老頭,別亂來

“姑娘你醒了?”一位農家大姐此時叫住了我,她面頰紅潤,像不會化妝的女人塗了厚厚的胭脂,濃墨重彩的眼線更是讓人感到極為不適,我皺了皺眉試探性的問:“大姐,這裡是哪?”

大姐朝我款款走來,她的步子有些像電視劇裡的日本女人,但又沒有那麼碎,一步步更像是造作的古代貴婦。她微微一笑,親切溫和的面容帶著森森寒意,明明日頭正盛,可我卻渾身一抖,打了個寒顫。

大姐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倒用她那冰涼到極致的纖纖玉手握住我如糙漢一般繪畫的手問道:“姑娘你從哪裡來的?怎麼一個人來到我們這偏僻的荒野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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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等等,我從哪裡來?為什麼要來這?我,又是誰?

接連不斷的問號在我腦海浮現,一陣眩暈感直衝腦海,身體微微搖晃,此時若不是身邊這位大姐及時的攙扶,我肯定已經重重摔倒在地。

“姑娘進屋坐坐吧。”大姐見狀連忙將我扶近屋子,坐在窗下的通鋪上,大姐給我倒了一杯放在旁邊被格子上深褐色的液體,之所以稱之為液體,是因為我不敢確定那杯東西是不是水。

大姐將杯子遞到我的手裡:“來姑娘喝杯熱茶。”接過杯子,我聞了聞,杯子裡飄出一陣淡淡的清香氣體,但卻不是茶香,而是一種奇怪的香氣,有點,有點像是檀香。我沒有喝,將杯子放到面前的摺疊圓桌上,轉頭看向大姐問:“大姐這是什麼茶?我之前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香氣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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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依舊是那詭異的笑容,她遲疑片刻回答道:“這是村裡老陶賣的,說是他女兒從外面給他寄來的,可老陶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茶,我們村裡人喝著都覺甘甜,便問他買一些,我們農村人也沒那麼多講究,平時都只喝些水,只有接待客人時才會沏上一杯,哪裡還管它是哪棵樹生的什麼品種嘛。”

大姐說的似乎在理,可她的話又不覺是哪裡有什麼問題,然而一時間我卻也找不出什麼破綻,算了管那麼多作甚?還是先搞清楚現在的處境再說。

想著我又向大姐問了這裡的情況才知道,原來這裡叫桃花村,大姐姓贏,叫贏小云,他們是古代躲避戰亂時逃難而來的村民,自從來到這裡就沒再離開過,村裡的村民除了老陶平時賣些百貨度日,其他人基本都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世世代代以種田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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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一點正好又對上了陶淵明先生筆下的桃花源記中所寫的“自雲先是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相隔。”難道這裡就是陶淵明先生曾去過的桃花源嗎?似乎又有點道理,剛才這大姐不也說過,他們這裡是桃花村嗎?而眼前這位大姐又剛好姓贏,這可是秦時大姓啊!這麼幾百年過去了,一個村子改改名字也未嘗不可,更何況這裡不定換血過多少次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問道:“小云姐,你們這裡是否有過一位叫做陶淵明的詩人來過,他是以打漁人的身份進來的。”小云姐若有所思,眼神裡閃過絲詭芒,隨之回答說:“聽先輩們說,好像還真有這麼個人來過這裡,那時候他說現在是晉,在這裡呆過幾天便走了,而後再也沒來過。”

我心中的騰地亮起一盞五彩小夜燈,難不成我真的到了桃花源?驟然間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愉悅之感,然這感覺還未在心中停留半分,腦海裡又不由浮現出一抹恐懼。

相傳只有陰宅前才會有桑竹之樹,活人的門前又怎會有桑竹?再結合這位小云姐的妝容,哪裡像個活人?不僅如此,就單從服飾上來講,他們這裡人從古代避難來此便避世不出,又怎會穿著現代人的衣著呢?難不成……

桃源仙居:老頭,別亂來

此時此刻我能想到的這些細節讓我細思極恐,難不成我也死了?不對,讓我仔細捋一下,我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

我叫曲依依,是一名美術學院的大二學生,這個暑假和同學們相約到山裡寫生,一路上我都在睡覺,不知為何,我一直都很困,迷迷糊糊怎麼也睜不開眼。

開車的是我男朋友,他叫秦晟,是雕塑系大三的師哥,和我們油畫系相隔一層天花板,在我們樓上。這一次是他邀請我和他們宿舍幾個哥們一起來的,本來想要拒絕,可他卻非說讓我這個更專業的給他們幾個人從旁指點一下,於是我便應了下來。一起來的還有我的發小李小娜,至於她來的原因,完全是為了看一看所謂的帥哥們。

記得我們在山腳下的一家民宿住下,老闆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白髮老者,笑容親切和藹,嘴裡的牙黑了大半,卻一顆也沒少。

我和小娜住一間房,面朝大海,三面環山,春和景明,顯然一幅世外桃源的畫面,只是……明明天高氣爽,可我總覺得隱隱有些憋氣。

一直昏昏欲睡的我進到房間洗了個澡便睡下了,本來秦晟說傍晚來叫我們一起參加篝火晚會,可我卻一覺睡了過去,後面的發生了什麼渾然不知,一醒來便在此處了。

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些,可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卻如何也想不起了,難不成是我將自己睡死了?還是一覺醒來便穿越了不成?想到此,我不由越發想笑,若是穿越還好,可若是將自己睡死,這該是多大的一個笑話?

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斃,這樣奇怪的地方,如果再這樣待下去,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永遠留在這裡。

可能這裡的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不,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人絕不包括小云姐剛剛提到的那些老陶,或許他就是我的突破點,是我離開這裡的唯一希望,所以我要找到他,弄清楚到底該怎樣離開這裡。

在小云姐的介紹下我見到了她口中的老陶,那是一位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男人,白皙聖雪的肌膚襯托著一抹如櫻紅唇,劍眉星目龍章鳳姿,蕭蕭肅肅風姿卓卓,氣質天然婉若游龍,君子色而不淫,風流而不下,當真是翩翩陶公子,人看渡關東。這哪裡是老陶?簡直就是仙風道骨今誰有,唯少峨眉簪一支啊!

“老陶啊,這姑娘說想要買一些你這裡的茶,不知道還沒嗎?”小云姐笑嘻嘻地對正坐在路邊攤旁的老陶問。

老陶轉頭瞥了我一眼,“不好意思,我的茶今天不賣。”說完老陶又將頭轉了回去,從褲兜兒裡掏出菸捲,又拿出他的Zippo 火機,將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圓而大的灰色菸圈兒。

我上前陪笑道:“小哥哥,我喝了小云姐從你這買的茶超級好喝,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茶,所以想買一些,還希望你可以行個方便。”

這回老陶看也沒有看我,淡淡道:“小姑娘家家的好好說話,我這年紀當你太爺都富裕,不要胡亂就叫什麼小哥哥,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傷風敗俗的。”

What?眼前這個男人竟還跟我裝老成,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競想要做我太爺,簡直是糞坑裡跳高,太過分了!

於是我也不再客氣,甚至將現在的處境拋置身後,語氣裡帶著滿滿不悅,氣憤道:“這位隔壁陶大哥,你小看誰呢?想做我太爺也要有吃夠那麼多的鹽再說好嗎?”老陶轉頭看我一眼卻未多說什麼,反倒是轉過身收拾起地攤上的百貨,作勢就要走人,見狀我上前一把拉住老陶,剛要說話,一旁的小云姐便拉住我小心翼翼道:“老陶,陶叔,您別生氣,這位小姑娘剛來咱們這裡不懂規矩,不知道您老的威名,您可不要跟她置氣啊!”說著小云姐又轉頭朝我說道:“依依,你別看老陶才二十出頭的樣子,其實他的年紀比我還要大上許多,從我爺爺小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賣東西了,我們這裡街坊四鄰有些頭疼腦熱,或是天災人禍的都找他,老陶呀都能解決,可厲害了。”

照小云姐這樣說來,這老陶就算做我太爺爺應該也算可以,可問題就是他怎麼會如此年輕,這老陶果然不一般。於是我又重新在老陶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可縱使我如何打量,也看不出半分破綻,這擺明就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嘛。

“小姑娘,我這老頭子有什麼可值得你看的,快點回家去,你的朋友們正在找你呢。”

我的朋友正在找我?這老陶怎麼會知道我的朋友在找我?他的話讓我再次確定,想要從這裡出去,就一定要透過他的幫助。

看著已然遠走的老陶,我不由提高音量喊道:“老頭,等等我。”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跟著老陶,我來到一處落英繽紛的小島,上面種滿了粉紅色灼灼夭夭的春桃,這個季節還能又如此嬌豔的桃花當真絕世,此時我的腦海不由冒出個念頭,這該不會是常年盛開的吧?

就在此時,一路無言的老陶開口道:“這裡四季如一日,桃花固然長盛不衰,景色也著實難得,只是姑娘你若再迷於花海望流連,那可就韶華易逝顏不在嘍。”

聽聞此言我聳然一驚:“老頭,你此話何意?”

老陶坐在桃樹下一處石桌前,倒了杯濃郁芬芳、甘甜瓊漿般的桃花釀在他手中那白若凝脂潤如油的通透玉杯之中,舉杯示意我坐下,然後抿了一口,“呷”了一聲,閉上眼享受的回味著口中玉露,良久才緩緩睜開微眯的雙眼,沉聲道:“姑娘可知此地何處?”

“不知。”我如實道。

“那姑娘可還記得是如何來至此處?”老陶正色續問。

我再次搖頭,道:“我只記得和朋友到山裡寫生,在山腳下一民宿住下,一路上我都昏昏欲睡,到了房間便沉沉睡去,再醒來便在此地了。”

桃源仙居:老頭,別亂來

老陶淡然笑道:“姑娘可知《桃源仙居圖》?”

“可是南宋畫家陳居中的《桃源仙居圖》?”

老陶微微點頭,我猜對了。他又抿了一口杯中玉露,不緊不慢講道:“我與陳兄為同窗好友,那年科舉我未能上榜,本打算金陵老家做我的富家少爺,卻未曾想歸家途中遇金人洗劫村莊,不幸遇難,後來……”

在老陶的講述裡我得知,原來在他遇難後靈魂放不下陽間之事久久未去投胎,時間一久在日月精氣的潤養下開始有了神識,漸漸便在陳兄為他修建的墳前開始修煉,也是機緣巧合,一個路過的道士給他留下一本修行道書,讓他在修行的道路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一天老陶發現自己終於可以日夜無阻的自由行動,於是他回到金陵老家,想要看一看家人,不曾想家人在自己遇害前早已被金人所殺,這也正是那座墳為何是好友為他所建的原因了。

後來他回到都城,想要再見一眼那為他建墳立碑的同窗好友,可那時的陳居中早已年邁,又因筆下所繪《桃源仙居圖》中藏著富可敵國的金銀財寶被奸人追殺,幾方勢力你爭我奪,都想要得到那幅畫。然誰知《桃源仙居圖》中所暗藏的並非什麼財寶,而是一處方寸小世界。是陳居中為同窗好友老陶所繪的一處紙墳,因為那時的他早已發現老陶其實並沒有離開這個世界,而是以另一種形態存活於世。

不過這處紙墳中也並非任何寶物都沒有,就眼下的桃林便是其中一寶。

用它釀出的酒非但不會傷身,甚至還可以滋養靈魂,尤其對靈魂受創的修仙者大有裨益。

作為無神論的我聽了老陶,不,是這老鬼的話重新整理的我的三觀,我確定這不是封建迷信,而是我實實在在經歷的事情,可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太匪夷所思了,一位繪畫名家,竟能夠建立方寸世界?說出去這誰能相信呢?於是我便再次確定:“老頭,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節目組的,這劇本是張藝謀導演親自操刀的嗎?你這演技也太好了吧!還有剛才的小云姐和村裡的村民,都是哪裡找的群眾演員,你們的演技真的太棒了,是電影學院的師生嗎?”

或許是我的問題有些多,老陶的此時臉上的表情紛繁雜亂,顯然一幅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的懵逼表情。我知道,這回他一定是把我當成了瘋子。

“小姑娘,現在你的朋友們正在找你,一還是趕緊回去吧。”老陶見我神情落寞,也不願再多說什麼,轉過頭繼續小酌起那桃香四溢的美酒。此時我不由也有些嘴饞,眼睛直愣愣看著老陶手中的玉杯,用力吞了吞口水便道:“走之前可否討杯水喝?”

老陶左手一翻,手中赫然多出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我接過茶杯嗅了一下杯中茶水,這杯茶和小云姐從他這裡買的味道截然不同,那杯是淡淡檀香味,而這杯卻是實實在在的素茶香。

見他給我的是一杯茶水,我有些不悅道:“喂老頭,怎麼是水?”

“不是水你以為是什麼?我的桃花仙露嗎?還是你在小云那裡喝的陰茶?我說過,那茶不能給你。”

原來那杯檀香味的茶是陰茶,我曾聽鄉下村裡老人講過,人死後都是用茶、酒來敬的。

“這裡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孤魂野鬼,他們死於亂世、橫死、冤死……戾氣及重,那陰茶裡我加入了能夠封鎖他們身上魂力的靈氣,讓他們暫時處於記憶斷層狀態,故而不會變成厲鬼出去害人。”老陶說著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上揚,繼續道:“小姑娘,那茶你喝不得,喝了就回不去了。”

我心頭一震,幸好多久了個心眼,剛剛那杯陰茶我沒有喝,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捧起老陶遞給我的素茶,放在口鼻之處,我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嗅了一下杯中的味道,果真靈氣充沛,聞之一振,此生從未如此清爽。

然而,我剛要將茶喝下便突然想起,我想喝的又怎是這寡淡的素茶?我從來也不好這一口啊,我好的則是老陶手裡那杯香氣馥郁的美酒。

“老頭,你別裝傻,我想要的不是這個。”說著我將茶杯放在石桌上,指了指老陶手裡的玉質酒杯,老陶心領神會。

“沒想到今天遇到你這麼個姑娘,我的寶貝肉疙瘩終究是藏不住了。”

老陶心疼地給我也滿上一杯桃花釀推到我的面前:“喝吧喝吧,喝完趕緊走,晚了可就當真回不去了。”

“老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怎麼回呀?”一邊喝著桃花釀一邊漫不經心的問著,似乎此時的我已然不關心該怎樣離開這裡了,更關心的而是這位帥哥的酒竟然如此甘婉綿柔,如此好物,怎能是現實世界中能夠找到的聖品?

老陶遲疑片刻道:“在畫卷另一邊其實有一件可以讓靈魂想起前塵的鏡子,只要你能找到那面鏡子,就能看到自己是如何來此的,到時候想要出去自然簡單,只是……”

“只是什麼?”我著急問道。

老陶眉頭緊鎖的看向我道:“只是當年陳居中為保護畫中天材地寶不被奸人奪走,以及方寸空間的平衡,便在畫的東西兩放之間繪出一幅不周山,裡面藏了諸多的上古巨獸,就算是我也很難過去。”

猶豫片刻,我問:“可還有其他方法?”

“沒有,”老陶搖搖頭繼續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好,我去,但我有一個件事想要麻煩老頭你一下。”

“但說無妨。”

“我什麼也不會,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所以我希望您可以與我一同前往,這樣更能夠確保安全回到真實世界。”

老陶不由用讚賞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再道:“姑娘很不錯哦,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見識,那好,我接你們。”

說走就走,我牽起老陶佈滿老繭的手,作勢就朝畫的另一邊而去。

繁花似錦豔桃濃,碧水青山妝玉砌;閒人慾賞紛飛雪,聞香方識蕾簇簇。

踏著虛空之步,從河面到達另一側的岸邊,這裡桃花依舊,相比對岸,只多了幾棵參天梨樹。地上粉白相間的落英間隱約露著淡淡黃褐色的泥土,透過花香,沁人心脾的大地氣息讓人神清氣爽。

城市的喧囂,霓虹映錯的街道,紛繁雜亂的市井氣息,加之PM2。5的汙染,自然氣早已被掩蓋在那些觥籌交錯之後,被掩蓋的大地神氣也沉眠在這一切之外,這裡是難得的淨土,是沒有被雜質染指的方外之地。

鳥鳴花語,溪水潺潺,穿過時有飛蟲走鼠棲息的林間,一條小溪赫然橫欄在眼前這座見不得全貌的蒼翠巍山之前,這裡便是不周山,看起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恐怖嘛。

“這不周山不是早就讓共工給撞垮了嗎?”看著眼前巍峨的山峰我不由問道。老陶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沒錯,確實如此。”

“可這……”

“可是是在畫裡好嗎?”

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在畫裡:“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當年陳居中難不成是見過不周山的原貌?”

“姑娘,你知道一個畫師最重要的是什麼嗎?”老陶有些無語,似乎我所問的這些問題都是些弱Z才會問的,但此時的我顯然沒有多想,而是傻乎乎的回答道:“是創作作品時的想象力。”

原來這裡的不周山都是陳居中想象中的不周山,那既然是想象的,又能有多麼的恐怖?

“準備好了嗎?”老陶問。

我毫不猶豫,回答道:“已經迫不及待了,我可不想一直留在這裡。”

見我已經將步子邁向不周山,老陶搖了搖頭也跟了上來,這裡確實不像想象中那麼簡單,外面蒼翠巍峨的山峰,透過一條蜿蜒迂迴的山道便進入了山體內部,這裡陰暗卻不潮溼,乾枯發黑的樹幹妖嬈扭曲,遠遠望去,一片片的,像極了用肢體語言表達恐怖故事的職業舞者。

陣陣烏鴉的哀嚎,彷彿在訴泣他的悲慘鳥聲;聲聲蛙鳴,那是等待食物的飢餓渴望;還有那聽不出是什麼動物傳來的嗚嗚聲,如同催死的鈴聲,沉悶悲涼……怪不得老陶會說這裡非常危險。

“害怕了嗎?”老陶一邊看向我一邊看著前方乾燥如旱的小路繼續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大不了往後餘生,與我相伴,我會好好待你,就像……”老陶停頓一下,勾起詭異的嘴角,正在我浮想聯翩,以為這傢伙該不是對我起了歹念想要老牛吃嫩草的時候,他又說道:“就像待自己的從孫一般,讓你好好嗣後我的。”

騰然火氣,這傢伙竟然如此佔我便宜,要不是現在的我有求於他,以我的胡暴脾氣,定然是要一拳揮過去,讓他找不著北。

老陶像是能讀得到我心裡的想法,繼續道:“這裡是沒有東西南北的,只有上下左右。”

“為什麼?”我有些疑惑,就算這裡是畫的世界,也不該連東西南北都沒有吧。

這一回老陶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繼續向前。

穿過一片漆黑如墨的沼澤,我們來到一處斷崖之處,可以看得到,這裡曾有過激烈的打鬥,因為對面還懸掛著半截橋身。環顧四周,這裡如死一般的寂靜讓我不寒而慄,突然一個高亢渾厚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何人擾我清淨?”

我剛欲上前,老陶便拉住我,食指置於唇間,輕“噓”一聲小聲道:“小心,是燭龍。”

燭龍?“就是可以做成蠟燭,放在秦始皇陵,週而復始永不熄滅的燭龍?”老陶不由一笑,看著我開玩笑說:“那待一會兒你將它做成蠟燭,剩下的肉留著給我做幾道小菜就酒吃。”

咦~真殘忍,這傢伙居然連龍肉都要吃。

“真沒人性。”我鄙夷的看向老陶,這個死老頭再一次成功重新整理了我的三觀。

“有人性一會你就會和我一樣了。”說著老陶雙手結印,嘴裡唸叨了些什麼便一掌打出,頓時周圍傳來轟的一聲巨顫,一條一眼望去看不全的黑色龍身顯現在眼前,這就是燭龍?

摸了摸身上,此時我才想起要拍照留念,於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有點,我興奮地叫停了正在打架的老陶和燭龍二位:“住手!”

高亢渾厚的嗓音震退了彼時的二位,老陶當然知道我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可燭龍並不瞭解,他那大大的兩個紅色小眼珠懵逼的看向我,等待下一步我的動作。

我嘿嘿一笑,面不改色心不跳,舉起手中的手機對他倆應聲說道:“咱們先來合個影留個紀念。”

說著我湊到他們跟前,此時我才發現燭龍身上漆黑的龍鱗上還泛著淡淡金光,這是要晉升的預兆呀。

見我拿出手機,燭龍和老陶都湊了過來,他們都沒有見過這東西,當然好奇,於是燭龍問道:“這是什麼?”

我眼神轉動,靈機回答:“這東西是認主了,只要主人拿著它對著想要幫助的事物咔嚓一拍,一段時間後,那件事物便會名揚四海。”

“那還等什麼,你快咔嚓我來。”燭龍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催促著讓我快點為他拍照,正合我意,如果與龍合影,等我出去,那就能和朋友們好好吹噓一番了。

“真有那麼神氣。”老陶一副不屑的嘴臉不情不願地湊到我倆身邊,其實我知道,這老陶只是嘴硬而已。

隨著咔嚓一聲,手機裡留下了我們三個的合影,我在中間C位,左邊是老陶,右邊則是那頭呆萌的燭龍,而照片裡的老陶也定格在笑的燦爛時刻。看了看照片,我對他誇獎道:“哎呦不錯哦!沒想到一個百年前的老頭還挺有拍照天賦的嘛。”

“還有別的事嗎?”老陶不耐煩的問。

我搖搖頭示意沒有,老陶轉身,再次作勢戰鬥,燭龍此時也準備好迎戰,龍本好戰,即使沒有深仇大恨,只要有人與它“切磋”,他也不會拒絕,反倒是樂而為之。

幾個回合下來,我看到老陶明顯有了敗勢,這樣下去他定然會輸,不行,他若是輸了那我還怎麼出去?

於是我靈機一動,開啟手機閃光燈,對燭龍喊道:“燭龍大哥別動,你這動作太帥了,讓我為你拍一張照片留念吧!”果然,燭龍應聲朝我看來,我自然是不能錯過這絕佳的機會,舉起手機,只聽咔嚓一聲,在拍照的同時,閃光燈閃花了燭龍的眼睛,“老頭就是現在,快!”

果然,老陶還是和我挺有默契的,他一劍朝燭龍劈來,在我的助攻下,老陶的劍刺中了燭龍的要害。燭龍應聲倒地,然就在我們為之興奮之際,燭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尾巴高高抬起,想要朝老陶掃來,見狀也不知我是哪根筋搭錯了,竟奮然擋在老陶身前,眼看燭龍尾巴迎面而來,老陶一把攬過我纖細若柳一般的腰肢,一劍飛過,將將把我就下,只是右臂受了些輕傷。

老陶為我簡單包紮了傷口,我們繼續向前,一路上老陶就像是變了個鬼一般,對我噓寒問暖,甚至見我累了還將我背在身上。

後面的路我們又遇到了幾隻相對燭龍弱一些的妖獸,單只是三兩下便被老陶收付,晚間我們留宿在一片空地上,篝火溫暖了我的身體,隨是畫裡,夜裡卻冷,甚至下起雪來,老陶告訴我,說這裡一日四季,所以在這裡過一天,在外面便是一年。

什麼,這麼久,我一定要早點離開這裡,不然等我出去,自己就已經變成頭髮花白的老婆婆了。

第二天天矇矇亮,披著清晨的薄霧我們便開始起身,這一次只是半天時間,我們便到達了目的地,這裡比起我們來的地方要更美一些,據老陶所說,其實這裡才是當年陶淵明先生索道的那處桃花源,而我們來的那個地方,只不過是桃花源的一處荒村而已。

進入桃林,行至數十步我們來到一處土地平曠的空地,這裡坐落著一座涼亭,哪裡正有一位美女姐姐為來往排隊的行人撐著茶水,我們走上前老陶向美女姐姐打招呼:“孟大姐,好久不見。”

“小陶你來了?這位是……”孟大姐諱莫如深的微微一笑,我知道這回被誤會慘了。本以為老陶會解釋些什麼,卻沒曾想老陶一把將我攬過道:“是呀,其實這次我來是想問您借一件東西,還希望孟大姐可以通融一下。”

“什麼東西,只要我這裡有的一定借給你。”孟大姐看似很好說話,但沒想到當老陶說出那東西的名字“輪迴鏡”時,孟大姐居然一口回絕,並說道:“輪迴鏡不能給你,這東西會毀了你。”

毀了他?不過是一面小小的鏡子,又怎會毀了他?

那時的我渾然不知,原來孟大姐說的都是真的,那輪迴鏡借誰都行,唯獨不能借給老陶。

“孟大姐你就通融一下,這次借鏡子不是我要用,而是給她,她迷路了,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唯有藉助輪迴鏡的能量,讓她回想起她來到這裡之前的事情,她才能回去。”

原來這傢伙不只一次來此借輪迴鏡,想必不周山的那座橋也是他毀的吧,怪不得他對這裡如此熟悉。

聽了老陶的一番解釋,孟大姐還是將輪迴鏡借給了我,但前提是不可以給老陶用,我們答應了孟大姐的要求,當我看到鏡子裡的畫面時,我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孟大姐說這鏡子決不能給老陶看,也終於知道,原來那晚我夢遊行至一處郊外,我進入了一處結界,然後便來到了這裡。

真是笑話,我竟是自己走來的。

然而正當我想要將輪迴鏡還給孟大姐時,老陶一把搶過我手中的輪迴鏡,驟然間,山間鬆動開始晃動起來。

“壞了!”孟大姐暗道不好,原來這老陶並非老陶,更不是什麼陳居中的同窗好友。

他本是畫中桃精與陳居中的一縷殘魂所化,因放不下心結,便化身陳居中去世依舊的同窗好友老陶的模樣棲身於此,日久天長,吸收了天地精氣便成了這畫中仙,那些村民也都是他用念力幻出的生前人的模樣。

他為陳居中守著這幅桃源仙居圖,他愛著那些早已去世的同窗老陶,因為陳居中生前愛他,卻從未開口。他死了,他的心也死了,直到他死也未能放下,於是他出現了,帶著陳居中的遺憾和愛在這裡一直等著讓老陶復生,等著再與君見。

他愛她,因為她的捨身,因為她活成了他嚮往的模樣。

隨著畫中世界劇烈的震動,孟大姐試圖封印老陶的神念,因為老陶一旦全部記起真相這個畫中的世界便會轟然倒塌不復存在。此時老陶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他痛苦的請求孟大姐:“快,送她離開這裡,快!”

孟大姐應了老陶的請求,剛要將我送走,一位年過半百嘴裡的牙黑了大半,卻一顆也沒少的白髮老者出現在我們身前,他陰惻惻的詭笑道:“今天誰也別想走。”

“是你!”孟大姐眉頭緊蹙,眼前這位老者不正是在山腳下那間民宿的老闆嗎?

見此我突然想起秦晟和李小娜他們,便問道:“我的朋友們呢?”

老者還是那副陰惻惻的詭笑,聲音不男不女的回答道:“他們?”說著他拿出一個白色透明的琉璃瓶,看了一眼展示在我們面前,自豪驕傲地說:“他們都在這裡呢。不過他們很快就會與我的身體相融,那時候我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我了。”

他的笑容非常詭異,刺耳且瘮人:“你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誰?”我有些急了,他手裡的可都是我的朋友啊!

我欲上前搶奪,誰知此時孟大姐卻攔住了我:“他是南宋金國大巫,沒想到他竟還活著。”

故事未完待續……

下一季桃夭遇害,金國大巫復興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