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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為人知的非洲科幻片:用奇異的幻想,描繪光明的未來

漫威電影《黑豹》以華麗的特效為觀眾描繪了未來的非洲世界。隨著這部影片在全球範圍內大熱,主流媒體和輿論開始探討一個新的熱門詞彙:非洲未來主義(Afrofuturism)。它的概念內涵如今正透過非洲科幻電影的視角被表達出來。

科幻片裡的非洲未來主義

非洲未來主義是一種融合了科技與歷史的文化美學,這個概念最早由美國作家和文化評論家馬克·德里於1993年正式提出,其表現內容則可以追溯到上世紀50年代。創作者們透過技術文化尤其是科幻作品來表現散居世界各地的非洲人所共同關心的主題,並以此來展望非洲的未來。而在一些評論家眼裡,非洲未來主義也是一種哲學,旨在透過藝術和文化來重塑群體身份。

電影製作人、未來學家雅塔莎·沃馬克曾撰寫過《非洲未來主義:黑人科幻與幻想文化的世界》一書,她認為,非洲未來主義提供了一種“高度交叉的”方式,透過獨特的文化視角來看待可能的未來或另類的現實。它是非線性的、流動的,有時會思考神秘主義和形而上學的主題,它為非洲人提供了一種看待自己未來更美好的方式,但又融合了過去和現在。

一直以來,有關非洲未來主義的作品主要出現在美國。藝術和動畫公司Kugali的創始人菲卡約·阿德奧拉指出:“非洲未來主義的根源主要是非洲裔美國人,但在非洲已經出現了一次新的復興,人們試圖創作出受我們自己的文化和美學啟發的科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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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將非洲未來主義帶進了主流人群的視野。然而,這部電影雖然讓全世界觀眾重新認識了非洲文化的獨特魅力,但更多代表的是好萊塢對異域文化的想象與塑造。受制於技術、人才和資金,非洲本土的電影工業比較落後,而科幻電影更是少之又少,自然也很難引起外界關注。

如今,這一狀況正在發生改變。非洲的電影人和製作公司正在開闢新的領域,將非洲未來主義的視角融入到本土科幻電影的敘事中。

在傳統的電影敘事裡,關於非洲人民的故事情節大多是刻板的、生硬的。他們通常被塑造成缺少教育的“野蠻人”,與科幻電影的主角更是毫不沾邊。這種單一的形象設定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定了非洲題材電影的創作空間。

而最近這些年裡,關於非洲的敘事開始變得更為豐富,非洲不再只是人們心中固有的樣子。全新的、更有想象力的非洲元素,為電影製作人提供了一個又一個能夠深化下去的創作場景,並使其有機會在電影中呈現出對非洲文化更廣泛、更復雜、更微妙的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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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新媒體評論網站SEVEN SCRIBES的非洲裔作者弗蘭克·傑克森所言:“我們值得擁有這些有質感的故事。我們應該有這樣深刻的經驗。我們應該沉浸在我們選擇的文化中,我們的文化,而不是為我們構建的文化中。”

真正挖掘出這種深刻經驗的,反而是最近幾年非洲本土出品的科幻電影。國內觀眾甚至電影迷,對於後文將要提到的幾部非洲科幻電影或許感到很陌生。這些表現非洲未來主義的影片大多采用後啟示錄視角,並植入了最典型的科幻元素。它們借鑑了一些好萊塢科幻電影的要素,同時也在挖掘自身所特有的世界觀與表達方式。

對此,電影研究專家戴維•普拉特在《未來的神話:非洲科幻電影簡介》中指出:

科幻片是一種昂貴的題材。視覺特效,星際飛船,超級英雄,這些都需要花錢。的確,就規模而言,非洲還無法與好萊塢的故事片競爭,就想象力而言,非洲的故事片還無法與好萊塢的故事片競爭。……但這些電影提出了具有挑戰性的新方式來思考……我們真正的未來可能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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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未知的世界

2015年上映的《末日後的宇宙碎片》(Crumbs)是一部深刻而又怪誕的作品,由西班牙裔導演米格爾·蘭索執導。影片在衣索比亞境內一座無人居住的“鬼城”達洛爾拍攝,融合了非洲未來主義、超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視覺風格,並吸收了西方流行文化的元素。

電影講述了男女主人公深入反烏托邦荒原的探索之旅,這是一場反冒險,因為它挑戰了好萊塢科幻大片慣有的冒險套路。沒有電腦合成影象,沒有槍戰,沒有軍隊,甚至沒有高科技裝置。

一路上,這對搭檔對付了巫術、外星人、納粹軍官,甚至聖誕老人。儘管情節很荒誕,但在某些評論家看來依舊體現了善與惡之間史詩般的對抗。

這部70分鐘的低成本科幻電影,在洛杉磯電影節上獲得了評審團獎提名,並在蒙特利爾年度幻想國際電影節上斬獲了最佳新秀處女作獎,且在歐洲、非洲和美國的多個電影節上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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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後的宇宙碎片》劇照

《紐約時報》稱這部電影“拍攝手法驚人”,稱讚其體現出的虛構魅力和幽默感;《好萊塢報道》甚至將該片與《第九區》和《ET外星人》等著名影片進行比較,尤其強調了該片古怪而富有想象力的風格。

實際上,《第九區》和《ET外星人》均是小成本科幻影片的典範,它們當年的預算不足25萬美元,卻比絕大多數科幻鉅製更加成功。

《末日後的宇宙碎片》上映之後,很快便在科幻迷群體中積累了較高聲譽,也引起了一些研究者的關注。泡泡糖俱樂部(Bubblegum Club)是一家位於南非約翰內斯堡的文化機構,其官網作者羅莎·埃爾克評價道:“像這樣的電影是對非洲的美德和技藝的頌揚。很明顯,非洲電影正開始超越和重新定義它的邊界。”

從某種意義上說,該片依舊受到了好萊塢英雄模式的影響,但不是所有非洲科幻電影都傾向於塑造這類英雄形象。

由南非電影製作公司Be Phat Motel出品的《甜心》(Sweetheart)是一部26分鐘的黑白短片,講述了一名年輕的家庭主婦的經歷。她獨自居住在一個偏遠的農舍,某一天,她的家人到城鎮旅行,卻再也沒有回來。

丈夫和孩子的失蹤,讓這名女子陷入了絕望。很明顯,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她必須強迫自己走出漫無目的的等待,去尋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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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中荒廢的城市

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看似廢棄的世界,除了幾個茫然無措的“倖存者”之外,只有稀稀落落的南非乾旱高原風景,與被遺棄的城市景觀。她不確定誰值得信任,她必須在一系列奇怪的遭遇中尋找答案,在這一系列表象之下,隱藏著對未來科學的幻想圖景。

在談到該片時,羅莎·埃爾克這樣寫道:“我們看到了太多熟悉的美學,讓人聯想到《銀翼殺手》和《星際迷航》。有時,當我們穿越鄉村,找到通往充滿敵意、衰敗的城市的路時,我們仍然會看到類似於《我是傳奇》或《綠野仙蹤》的畫面風格。”

全片採用一種高度概念化和復古的拍攝風格,儘管摒棄了傳統電影的敘事方式,但根據Be Phat Motel官網上的介紹,它依舊“是一部人類的戲劇,一個等待中的愛情故事”,並且“是向上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的電影致敬”。當時世介面臨的緊張局勢和那個時代巨大的技術飛躍,“激發了人們對不可預測的未來的想象”。

同時,《甜心》也擁有一種深刻的隱喻,那種將過去、現在和未來相融合的視角,符合非洲未來主義的基調,但其樣式又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科幻電影。該片在一系列國際性的電影展中亮相,並在西伯利亞的坎斯克國際電影節上斬獲了評委會特別獎,並引起了華納兄弟和福克斯國際兩家好萊塢製作公司高管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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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虛構照進現實

若論近年來關注度最高的非洲科幻片,當屬肯亞導演瓦努裡·卡休執導的電影《呼吸》(Pumzi)。該片以未來的肯亞為背景,那時,全世界都面臨著缺水問題,節約用水是生存的關鍵。類似的設定也曾出現在《瘋狂的麥克斯》和《未來水世界》等好萊塢影片中。

《呼吸》主要探討如何運用科技來維持生態,以及促進社會互動。全片虛構了一個新的世界秩序,以及一個地下的非洲未來主義社會。女主人公阿莎就居住在這樣的封閉社群裡,原本是一名博物館館長,每天都要檢測土壤樣本的含水量。

因為水資源被消耗殆盡,阿莎踏上了拯救非洲乃至全世界的旅程。她不僅掌握了一種可持續性的技術,一些評論者認為,她身上還體現出了某種可貴的東非精神。

前面提到的這幾部影片有一個共同之處:即表現了主人公對外部世界的探索,可以將其看成是非洲科幻電影的經典模式。無論他們具備怎樣的能力,處於怎樣的境遇,總是要開啟一段未知的旅程。他們必須面對未來世界的種種挑戰,達成目標的過程也充滿了拯救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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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劇照

除了反映出人們對東非水資源供應的擔憂日益加劇之外,《呼吸》可能還涉及到我們總有一天會在非洲看到的技術創新——比如一種淨化尿液的技術。長期報道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新聞的英國自由撰稿人雪瑞·雅各布斯在《非洲科幻中的奇異世界》一文中提到:

非洲的一些創新者已經在嘗試這個想法。2012年,四名奈及利亞女企業家因為發明了一項不僅能淨化尿液,還能利用尿液廢物發電的發明而登上新聞頭條。這項技術包括將尿液匯入電解池,將廢物轉化為氫、水和氮。氫可以被提純。有了革新者們建造的發電機,一升尿液可以提供6小時的電力。

和人類歷史上其它優秀的科幻作品一樣,非洲的科幻作品也能夠預示未來的技術創新。著名的迦納裔非洲科幻博主喬納森·多斯談到:“自從我開始更加關注作品細節,便以我從未見過的方式看到了非洲的未來,以及人類文明的未來。”而這正是優秀的科幻作品之於現實社會最具價值的方面。

全球最知名的非洲科幻作家萊迪·科奧菲(Nnedi Okorafor)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過她的一位朋友對非洲科幻電影的看法:“非洲人關心的是道路、電力、水源、饑荒等等,而不是航天器和宇宙飛船。只有那些探討這些日常現實的故事,才被認為與我們目前的境況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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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曾獲得過IMDB電影獎的辛巴威藝術家尤金·馬普德拉卻認為:在科幻作品中高度發達的世界裡,可以設想各種各樣的方案來解決這些問題,透過那些看起來有些牽強附會的想法,“我們可以影響機器、工具和獨特建築的創造,透過科幻故事來解決我們自己的問題”。

在戴維•普拉特看來,非洲人正在以他們自己的非洲未來主義塑造世界,而這些作品也顛覆了人們經常看到的對非洲大陸的描述方式。隨著科技的發展,我們需要去想象各種可能性:

我們總是透過電影來想象我們的未來,……我們會在哪裡,會是誰?我們能做什麼?從我們的祖父母時代起,好萊塢科幻電影就給了我們這些形象,擴充套件了我們認為可能的領域。

普拉特認為,在許多方面,這些科幻作品已經在塑造我們的未來,“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我們想象自己未來的能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大”。而“在整個非洲,我們已經開始想象”。

這種持續性的想象之旅,恰恰有可能催生出解決現實問題的方案。正如奈及利亞最傑出的文化藝術中心泰拉文化創始人博蘭利·彼得斯所說:“要使非洲未來主義不僅僅是幻想,而是一種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