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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媛做夠了,開啟個人珠寶工作室

穿新一季的Chanel 套裝相約半島下午茶,戴最閃的珠寶參加慈善晚宴,這是沈淑俊的日常生活場景;而夜半燈下,煮一杯現磨的耶加雪啡,一遍一遍修改設計草圖也是她幾乎每週都會重複的“名場面”。她既是珠寶藏家,又是珠寶設計師。她自己收藏高階珠寶,也為認可她的人設計珠寶。這是她遊走自如的生活AB 面。原本的小世界穩固、周全,怡然自得,而珠寶設計師這個身份讓她擁有了一個更廣闊複雜的世界。在優渥的生活與苦哈哈“創業狗”的生活悖論裡,在浮華而焦躁的世界中,她是如何活出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自在天真的呢?

名媛做夠了,開啟個人珠寶工作室

沈淑俊

從玩票到行家

沈淑俊喜歡朋友們叫她的英文名字Sandra,因為發音簡單利落,而她的中文名帶著一絲老上海的民國氣息,讓她覺得不太貼合時代。然而她身上那些看重禮節、形式感,待人接物務求妥帖完善、做事總要每個環節不露小氣的習慣,卻妥妥是老派上海人家庭的行為模式,一直都在,一直都有,像張愛玲說的,“長在血液裡”。

還是小女孩時,Sandra 就對媽媽的珠寶匣充滿好奇。彼時幾乎沒有設計感的金飾,在她看來一樣美得非凡。少女時期去香港探親,逛金店也總是一眼看中鎮店尖貨。很多人驚歎於她的好品位,“可能跟從小見慣了好東西有關,我媽媽是珠寶愛好者,家族成員又在泰國開珠寶首飾加工廠。”她與珠寶似乎天生有著不解之緣。

結婚前,Sandra 也曾做過短暫的銀行白領,但她覺得不太適應。之後去澳洲讀書,遵從長輩建議選了商科,自己還悄悄輔修了一門設計課。很快結婚嫁作他人婦,做全職媽媽的那些年,儘管把子女成長當作頭等大事,她還是在閒暇時閱讀有關設計的書、培養色彩鑑賞能力。別的太太們喝下午茶、打麻將、做指甲,她卻把更多時間放在鑽研珠寶設計上。看看做工、辨別成色、研究產地、分析大牌珠寶之間的差異,她在心中為價值和審美排名打分。那時只是興趣使然,她沒有刻意沉澱積累,不覺得是在下功夫,更像是遊戲與消遣。

真正有變化,是在孩子長大那一天。兒子10 歲,女兒5 歲,她總算有多一點自己的時間。那時她已回國兩年,女朋友們口耳相傳,圈子裡都知道有個對珠寶很懂行的Sandra。不止一個人慫恿:你自己做工作室吧,我的珠寶匣就交給你啦!

2010 年,Sandra 個人珠寶工作室悄悄開張,沒有大肆張揚,只是朋友帶朋友。小小一個門臉,她親自飛去泰國選寶石,打造成喜歡的款式,分享給有緣分的朋友。“與其說是一份事業,不如說是做點喜歡的事。掛個牌子,讓朋友們好意思正大光明地來麻煩我,反正沒有工作室她們也總要來找我的。”

名媛做夠了,開啟個人珠寶工作室

沈淑俊

這一來,很多人卻發現,之前真是小瞧了她。怎麼說呢?原本以為只是名媛做夠了,玩玩票,沒想到,她收藏珠寶的眼光、對珠寶增值的判斷一時無兩,既有藏家的挑剔又有設計師對風格獨有的靈敏。

而跟傳統專業出身的設計師相比,多年無國界的藝術探索與天生對美的嗅覺,又使她形成了非常個人化的審美風格。既著迷於Art Deco 時代的精緻復古,又情有獨鍾中國宋代的簡約美學。在極簡與繁複中游蕩並尋找平衡——她從西式繁複設計中汲取靈感,加上對中國傳統美學的天生敏感,融匯為風韻獨特的Sandra 美學。漸漸地,朋友帶朋友,原本“打打醬油的小道場”不夠擺了。又有人建議她:要麼你開個店吧,做設計師品牌吧。

2014 年,Sandra 首家品牌店在上海靜安嘉裡中心開幕。“我覺得要麼不開,開就開到最好的地方。我的東西都是很好的,客人也都是很好的,他們值得在這麼好的地方相遇。”

2017 年,她又在興業太古匯開了第二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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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淑俊

懂女人,才能走進女人心

開店以後,顧客不再侷限於口碑傳播的小圈子。有時陌生客人會問:Sandra 是個怎樣的珠寶品牌?你們主要做什麼檔次的珠寶?這些問題引發Sandra 對“原本只是出於興趣玩票的小事”有了更深的思考,是啊,到底要做一個怎樣的品牌呢?她想起做全職太太那10 年裡的旁觀,想起那些對別家品牌的分析與挑剔。經歷過無數次和其他珠寶藏家推心置腹的交談後,她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

“我希望永遠堅守品質,絕不在材質上弄虛作假。用一輩子的時間,讓Sandra 成為品質可信、品位可依的民族原創珠寶,成為品質女性可以信任、依賴的品牌。”

這樣的目標建立起來後,Sandra 越發對每個細節精益求精。家族自有的寶石工廠已不能滿足她和客戶審美的多元性了,歐洲、中東……她拖著行李箱從一個地方飛到另一個,四處尋覓更優質的原石。“要好的材質,不要那種所謂追求價效比的退而求其次。線條設計要更流暢、有質感,配石顏色的碰撞要把色彩原理髮揮到極致,要善於借鑑大自然與建築的靈感來為珠寶注入層次感,要勇於挑戰新材質來減輕珠寶重量給人體帶來的負擔……”Sandra 在日記本上認真記錄對於品牌最佳化的小靈感。

家人驚訝地發現她越來越像個事業女性,在珠寶領域也得到越來越多外界的認可,於是拿出資金,要幫她擴充事業版圖。“我不要,”Sandra 說,“拿錢開店是很容易的,但既然要認真做個品牌,我就希望一步一個腳印,切實有開店需求了再去擴張。店越少,我離顧客就越近,越知道她們真正想要什麼。否則店開起來了,管理、設計跟不上,也只能虛有其表。”有著這樣的理念,她在珠寶以外下了更多功夫。她喜歡跟客戶在珠寶店以外的地方見面,喝茶吃飯看展,用力去感受和體會每個女性的不同,再去詮釋她的理解。事實上,就這份事業來說,這正是除了設計之外Sandra 最迷戀的部分。

她微笑著說:“我也許上輩子是《紅樓夢》裡的一個小人物吧,我相信每個女人都是獨特的,在不同的立面閃爍光彩。我渴望聆聽客戶的故事,與她們一起創作出無可替代、只符合她們自身風格的珠寶。”因此,出自Sandra 的定製珠寶,是將人生故事與珠寶設計融為一體的,不僅獨一無二且非你不可。久而久之,定製客戶們乾脆連設計方案都忽略,直接把華麗的主石全權託付。

不愁生計的創業,讓她與那些為了盈利而開張的店家不同。她明明學金融出身,卻奇異地對數字不夠敏感,利潤盈餘夠給自己添置一件心儀的珠寶已經歡欣鼓舞,覺得是靠雙手打扮了自己。沒有了稻粱謀的營營役役,在一份完全從興趣出發的工作中尋找到成就感和存在感,可以自己負擔一個公司的運營10 餘年,這是Sandra 覺得很幸運的地方。她熱愛透過珠寶去認識朋友,小小的一家店,無意於做成什麼樣的商業帝國。她喜歡的是從這裡出發,去了解人性,交換人生。這是她做事業的角度,也是她社交的方式。

這樣用心做事情, 有時候遇到亂砍價的顧客,Sandra 就會很生氣。寧願失去這樁生意,也不想服務不尊重自己心意的人。但如果遇上懂尊重有信任的顧客,她又變得很好說話。有時候即便客人對作品很滿意,她自己卻在細微處有了更好的方案,也會把珠寶從客人手裡拿回來,“再等等,我再給你加工一下。”久而久之,顧客也接受了她的“壞脾氣”,並且因為她對自己的高標準嚴要求而非常信任,放手讓她“任性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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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淑俊

我不經營短暫的關係

從Sandra 家中的陽臺望出去,是日夜奔騰卻面如平湖的黃浦江。她喜歡在風景好的地方安家,也喜歡用心打理居住空間。客廳裝置典雅大方,隨便一個小物件都來歷非凡大有講究,卻同時會把用過的漂亮蠟燭桶做成花盆,“物盡其用是我的樂趣”。闊大的陽臺一角,擺滿舒適的大牌抱枕的沙發區,適合三兩好友不拘姿勢湊在一起互訴心事;另一角的復古四人桌椅則適合來一場華麗的下午茶。同一空間內不同場景的自在切換,讓空間氣質有了更多層次。前去做客的朋友往往驚歎於這些細節處的巧思,而這正是女主人在細微處的堅持。

就像那些在物質缺乏的年代仍會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出門喝杯速溶咖啡也要吃一個極具形式感的下午茶的舊時美人,Sandra 骨子裡是老上海人深入骨髓的不將就。下午三點,跟了十幾年的阿姨端上一碗熬了幾小時的紅棗雞頭米羹。小女兒聽見有客人,主動出來幫忙招呼,又默默退出,不干擾大人們談話。六點鐘先生回家吃飯,與女客們恰到好處地打個招呼便退出視線。Sandra 卻換好衣服穿上高跟鞋準備出門了,“店裡有重要客人,我要出門營個業。”晚上九點,她會坐在桌前,攤平圖紙,修改設計細節,為同名珠寶品牌Sandra 精工細作。這是她堅持這件事情的第十年。說“堅持”也不對,違背意志的事情才需要“堅持”。她是熱烈地享受著,樂在其中,主動選擇。

她的生活和做品牌一樣,不願意經營短暫的關係。不管是對物,還是對人。從住的房子到用的物件,從改裝陽臺到設計吊燈,甚至是為角角落落添置香薰蠟燭,Sandra 從不介意價簽上的昂貴數字。但是買來之後一定要愛惜得很好,等閒絕不丟棄。惜物,秉承了老派上海人精緻“做人家”的風格。當然,這中間也存在眼光精準的歷練。

跟客戶的相處,先是朋友再是客戶。“錢是賺不完的。下了單收了錢,就算工廠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臨時有調價,我也不會再和你囉唆半個字。說好的事情,在我這裡,就是不要變。”這些朋友,生意上是她的甲方,生活裡,彼此是對方的叨叨姐妹團,分享快樂,分擔煩惱。日子久了,她不光是朋友們的珠寶設計師,還是她們的珠寶顧問。出國旅遊在原產地自己採購了裸石,找Sandra 鑑定一下;珠寶款式舊了,找Sandra 改一改。小小的一家店,更像一個人氣旺盛的女性沙龍。“大家在一起,乘風破浪也好,時光靜好也行,是註定要做一輩子的夥伴的。”

對人生階段的每一個身份,Sandra 也都是一個長期主義者。當初生了寶寶,就立志要認真陪孩子們長大。即便在漫長的十年裡,都沒有除了媽媽之外的社會身份,她也甘之如飴。如今大兒子進入常春藤大學,女兒也進了全美國排名前三的私立高中。過往那些漫長的付出,得到的是金子般的回報。如今成為品牌掌門人,她又開始將工作放在第一位。“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任務,對我來說,每個選擇都是認真的。既然認真選擇了,就給予那件事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放長線去經營,這樣每個選擇都會收穫長期主義帶來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