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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是不受寵的庶女,被將軍之子退婚後,因一雙眼睛入宮為妃

1

帝都三月,正值桃花盛開,灼灼其華。

帝后同遊景山御園,見桃花盛開,以為風景殊勝,大悅。

2

帝后從景山御園走了一趟回來,啟帝便突然金口玉言說要如期舉行大選。

三年大選意在挑選合適的秀女,為皇帝充盈後宮,但這不僅是後宮盛事,也關乎前朝,無論是為著自身的富貴還是家族的榮耀,那些權貴官員的女兒家無不是削尖了腦袋往這皇宮裡鑽。

事關皇家體面,皇后那樣雍容周全的人兒,自然是早早就開始了大選的籌備,接連著多少天,內務府都跟著忙得顛倒日夜,就連日日前往鳳儀宮晨昏定省的六宮妃嬪都得跟著勞心勞力。

“宮中好些時日沒進新人了。”皇后感慨一番,對著下方的妃嬪道,“你們都是伺候在皇上身邊有日子的老人兒了,待過些日子新人進宮,定要與她們姐妹相稱,萬不要失了分寸,爭風吃醋才好。”

“臣妾等謹遵娘娘教誨。”

皇后話音剛落,大家就像是經過了多少次爛熟於心的排練似的同時起身行禮應聲。

我坐下後又輕輕抬頭掃了皇后一眼,她這些時日的氣色較之從前要好上不少,但興許是胭脂水粉的功勞,不難看出外強中乾的模樣。

坐在皇后右下首的敏妃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長長的護甲,那是南方新貢的花色,十成十的嬌豔瑰麗,配敏妃這樣張揚豔麗的樣貌正合適,闔宮上下,啟帝不過單賞了敏妃一人而已。

“皇后娘娘,雖說這選秀事關重大,”此時敏妃抬眸朝上首的皇后看去,眼皮半撩不撩,懶散道,“可您到底不該為此勞累過度不是?”

“皇上一向愛重您,倘若知道您如此憂思,自然也不會安心大選。”

敏妃這話說的原沒有什麼,只是語氣裡夾槍帶棒,任是什麼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也莫名帶著嘲諷挑釁的味道。

不像是誠心勸慰皇后,倒像是譏諷她不如自己更得皇上寵愛的樣子。

須知上月十五的正日子,啟帝就是被敏妃明著從鳳儀宮給勾到了自己宮裡,皇后為此暗地裡慪的要死,明著還要裝賢良大度的樣子。

皇后臉色一僵。

今上後宮妃嬪算不上多,皇后之下不曾立過皇貴妃與貴妃,妃位上也不過堪堪三人,除了我與敏妃之外,就是坐在我斜前方的莊妃。

我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只聽得莊妃溫和道:“敏妃說得是,後宮大選一事上臣妾等不夠資格幫襯,只能依仗皇后娘娘一個人為皇上分憂勞神,還望娘娘千萬當心,保重鳳體為重。”

有莊妃這幾句話,皇后的臉色頓時好看許多,她冷冷淡淡看了敏妃一眼,意有所指道,“本宮倒是不想如此勞神,你們若是能伺候周全了皇上,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本宮何必還要如此呢?”

敏妃進宮多年無子,莊妃膝下只一位公主,而我進宮不過一年,亦不曾有身孕。

算來後宮所誕下的皇子竟無一妃位所出。

莊妃抿嘴不言。

敏妃被戳到了痛處,神色冷淡不語。

一時間殿內氣氛沉悶。

一向唯皇后馬首是瞻的雲嬪試探著搭了句話,“不知道今年新入宮的妹妹們都是怎樣的佳人?”

皇后一笑,“皇上和本宮過了眼的人,都是極好的,家世品貌無一不妥帖。”

聽到這裡,我的視線落在桌上的茶盞上,卻忽然察覺到敏妃針一般的視線朝我刺過來。

果不其然,敏妃譏笑似的開口,“家世品貌又有什麼要緊,能得皇上眼緣才是正理。”

敏妃慢悠悠抿了一口茶,“等到這宮裡進了新人,務必請憐妃妹妹好生教教她們,怎麼才能得皇上眼緣,短短一年,就能爬到同本宮平起平坐的位子。”

3

“敏妃說話未免太輕狂些。”

回了棲芳殿,我的侍女汀蘭扶我坐下,又替我倒了茶,屏退了旁人,這才敢在我面前低聲抱怨幾句。

我無心用茶,只是低聲道,“無妨,她性子素來嬌縱,皇上就是喜歡她那樣輕狂直率的模樣。”

敏妃說得沒錯,我能得皇上盛寵,一年之內從一個平平無奇的秀女爬上現今的妃位,靠的既非品貌,也非家世。

我父親不過一個小小五品侍郎,在啟帝面前沒有什麼分量,而我自己的容貌也實在算不上出挑,我能得啟帝另眼相待全是因為一雙眼睛。

我緩步進了內室,走向梳妝檯,看向銅鏡,我的五官確屬中人之姿,唯獨一雙眼睛生得琳琅多情。

“你這雙眼睛生得甚好,如見故人,我見猶憐。”

“封號便為憐吧。”

她是不受寵的庶女,被將軍之子退婚後,因一雙眼睛入宮為妃

……

滿宮上下都知道啟帝心尖上有個求之不得的人,他從來沒有掩飾過這一點,也從來沒有人膽子大到敢當面問。

啟帝腰間隨身攜帶著一副短畫像,畫中人即是他心上人,可他從不曾將這幅畫給六宮中任何一位妃子看過。

即便輕狂如敏妃也不敢多問一句。

他心裡那人到底是誰,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能夠讓坐擁萬里江山,天下美人都能收入囊中的九五之尊都求而不得,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即便是少年即指婚給啟帝的皇后都未必知曉。

滿天下知道答案的人,除了啟帝自己,大概就只有自幼服侍他起居的盛安公公了。

我初入宮時,位份不過一個小小常在,面過一次聖就升了貴人,數月之後晉嬪,而後皇上又金口玉言說要封妃。

這都是那畫中人的功勞。

闔宮豔羨,我至今記得當日皇后小心勸阻,敏妃恨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的樣子。

可是也是當日,皇上當著滿宮上下的人對內務府送來的各式封號置之不理,直言“如見故人,封號為憐”。

從此以後滿宮的人都豔羨我,從此滿宮的人又都可憐我。

我知道這是為什麼。

皇后和莊妃年長,年老色衰,已然不得盛寵,敏妃性子嬌縱,時常惹皇上不快,但啟帝至少曾真心愛慕過皇后的端莊,愛慕過莊妃的溫和,愛慕過敏妃的張揚。

但他唯獨不曾真心愛慕過我。

一刻也不曾。

在這偌大一座後宮當中,只有我一個活成了別人的影子。

永世不得超生。

我眼前忽而有些暈眩,我勉強鎮定心神,聽見汀蘭還在低聲道,“皇后娘娘也是拎不清,今年蜀中天災,皇上早有表態說後宮當效前朝,關天下,不必再鋪張大選,可皇后偏要勸皇上大辦。”

“誰說是皇后勸的?”我問。

汀蘭悄悄道,“這宮中人都傳遍了,皇后借與皇上一同遊御園的機會拿滿園子的桃花作文章,勸皇上大選。”

“要奴婢說啊,這桃花年年都開,難道還單挑著咱們皇上大選的年份才開麼?”

我瞧了她一眼,“皇上較之先帝,後宮妃嬪的數量確實缺了不少,尤其是妃位嬪位上的人選,更是大打折扣,皇后身為國母,憂心皇嗣倒也無可厚非。”

“可是新人來了,豈不是會分走娘娘的恩寵?”

汀蘭見我無動於衷,頗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

“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的恩寵又值些什麼?”

我自嘲一笑。

無論如何我已然登上妃位,母家因著我在後宮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上個月接到家裡的訊息還說父親現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臉。

“我還求些什麼呢?”

“娘娘,您莫要聽那些人嚼舌根,他們都是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呢!”汀蘭道,“皇上若不是真心寵愛您,怎麼會對您處處溫柔小意,賞賜不斷?”

“娘娘,您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調養好身子,早日為皇上生下一個小皇子才是正理。”

我神色一怔。

3

汀蘭所說叫我早日考慮皇嗣的話讓我很受觸動。

但這並不代表我在考慮有孕的可能性。

這滿宮上下任何一個妃嬪都可以有孕,唯獨不會是我。

我再清楚不過了。

進宮一年,啟帝從來不曾碰過我分毫。

“皇上。”

這一晚已經是啟帝接連第三天安歇在我寢宮之內,可以想象明日去向皇后請安之時又會怎樣被敏妃一頓尖酸找茬。

我這樣想著,一時有些出神,脫下啟帝的外衣,冷不丁聽見他問我“今日敏妃給你臉色看了?”

啟帝生得魁梧高大,身材頎長,劍眉星目,就連鼻樑唇畔無不是冷硬的弧度。

我望著他,“敏妃姐姐心直口快,臣妾不曾放在心上。”

啟帝聞言看了我一眼,無可無不可應道,“嗯。”

“安置吧。”啟帝淡淡道。

“皇上,臣妾想要一個孩子。”我躺在啟帝身側,忽然出聲,聲音有些細微的顫。

啟帝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他驚詫一瞬,隨即又側身正視我的眼睛,“怎麼突然這麼想?”

他的那雙眼睛深邃如斯,就彷彿能夠洞悉人心,我強自鎮定,“聽說新晉秀女即將入宮了。”

“日後妹妹們在這後宮之中爭奇鬥豔,臣妾怕皇上心中難再分給臣妾一席之地。”

啟帝聞言勾唇,嘴角劃出一抹涼薄的弧度,正是似笑非笑的模樣。

“不會的。”啟帝伸手撫過我的眉眼,“你生著這樣一雙眼睛,朕不會忘了你的。”

“安置吧。”他最後淡淡道。

我心下一哂,明白這就是個拒絕的意思。

我識趣的不再出聲。

一夜無話。

……

後宮按制是三年一大選,按理說上次大選該是三年前,但我偏偏是在一年前入宮。

三年前我年歲尚且不足,原本是該盼著這次再同一眾秀女參選入宮的。

只是世事難料,一年前我父親攀上了禮親王這棵大樹,使了手段另闢蹊徑將我藉著王府郡主的臉面送進了宮當女官。

短短几日在皇后面前得臉封為常在,自此一路高升。

我是家中庶女,也正因是庶女,所以才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被使作棋子,一旦成器自然再好不過,不成器也不會損失什麼。

無他,父親妾室成群,膝下庶子庶女無數,不在乎折損幾個沒用的。

只是我到底與旁的姐妹不同,我是早早定了親的。

我的親生母親原本出身高門大戶,只可惜後來家道中落,外祖家為保全榮耀不得不靠姻親苟延殘喘,甚至不惜把身為嫡女的我娘嫁給我爹做貴妾。

我娘心高氣傲,卻不得不在當家主母面前處處伏低做小,生下我不久就鬱郁辭世了。

她臨死之前靠著外祖家所剩不多的人脈資源為我留了一門姻親,將我許給了護國大將軍的庶子。

雖是庶子,但護國大將軍位高權重,我本身也只是一介庶女,到底是我家高攀,我父親當日喜形於色,自以為能從此結交護國公。

可惜天不遂人願,不等我長成及笄少女,護國大將軍就因著通敵叛國之嫌下了大獄,樹倒猢猻散,偌大一座將軍府一夕覆滅。

與我定過親的將軍庶子隻身上了戰場,隻言片語都不曾為我留下,我們的婚事就此不了了之。

家中姐妹從前有多羨慕我,屆時就有多可憐我。

那時我父親冷冷睨了我一眼,“你同護國將軍府訂過親,於家中姻親助力已然不大,不如將你送進宮去,興許還能為家裡出一份力。”

家族所迫,父命難違,我總不能我為一個音信全無的人守著。

所以我就進了宮。

……

“娘娘?娘娘!”

“您在想什麼呢?”

汀蘭將我手邊的茶盞換了兩遍我才回過神來,我手中捏著家裡遞進宮來的訊息,指尖抓著信紙,忍不住輕顫。

“可是府中生了什麼變故?”

汀蘭見我表情似有異樣,連忙追問道。

“無事。”我淡淡迴應她,看著她的表情一下子舒展開來,我自己卻不能放鬆分毫。

信紙上,“故人戰死沙場,吾女在宮中當謹言慎行,勿負家族榮耀”的一行字險些被我用眼睛戳出一個洞來。

將軍庶子,戰死沙場。

父親這是來敲打我了。

最近我不太愛順他的心意在啟帝面前幫襯他,他這是在告訴我,故人既死,我身後已然是退無可退,只能與他口中所謂的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其實何必呢?就算是故人未死,難道他還能是我的退路嗎?

4

啟帝容貌俊美,微抬下頜時某一個角度的側臉和將軍庶子有幾分相似。

我深深著迷於啟帝的側臉,但這一點,我從來不曾表露分毫。

啟帝不曾有一日真心愛慕我,我對他也未嘗不是如此。

他有他的白月光,我有我的硃砂痣。

我們都把彼此當做是替身,當做慰藉,區別大概就是他把我當做替身這件事可以光明正大,可以坦坦蕩蕩,不僅如此,我連同我的家族還要對他感恩戴德,還要仰賴鼻息。

可我對他就不同了,我把他當替身,非要小心翼翼,遮遮掩掩,萬不能叫旁人窺探分毫,否則就是欺君之罪,株連九族。

“娘娘,敏妃來了。”我正想著,汀蘭忽然道。

新晉秀女進宮已然三日有餘,這幾日啟帝不曾來我殿中留宿,敏妃那樣喜歡啟帝,我以為她的火力早就該轉向別人了,沒想到她還是緊抓著我不放。

我心下有些厭煩,卻不得不見她。

“憐妃。”

敏妃一向張揚跋扈,我已經對她的聲音十分耳熟,她叫過我很多次,每一次聲線裡都是十足的高高在上,只有這一回不同。

她的宮女將汀蘭擋在殿外,於是內室就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

我看見她眼眶通紅,喚我的聲音是強自鎮定卻怎麼也遮掩不住的心悸恐慌,她一撩衣襬,幾欲要在我面前跪下。

我心下一驚,連忙攙住了她。

我試探道,“敏妃姐姐這是怎麼了?”

“憐妃,求你幫我,求你幫幫我。”敏妃反手抓住我的衣袖,止不住重複道。

“我父親被皇上下了大獄。”

聽了敏妃的話,我心裡一陣違和。

怎麼可能呢?敏妃的父親官位至太師,算得上是三朝元老,除非謀反,否則啟帝怎麼敢動他?

許是看出我的驚異來,敏妃拉著我的手繼續道,“真的,是真的,父親家中不知怎的被搜出了龍袍,現已被錦衣衛帶兵團團圍住了。”

“憐妃,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幫我去向皇上求情好不好?”

昔日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敏妃此刻就匍匐在我腳下,宛若一條喪家之犬,我一面感嘆世事無常,心裡有些難以言喻的滋味,另一面卻又忍不住扶起她,言辭懇切,“我並非皇上心尖人,姐姐難道還不知嗎?”

“倘若此刻姐姐不能令皇上回心轉意,消滅怒火,我就更加辦不到了。”

敏妃聞言安靜了一瞬,不知到底是冷靜了還是沒冷靜,忽而看著我又哭又笑,“是,你不是皇上的心尖人,皇上的心尖人在畫中,你不過與她生了一雙相似的眼睛而已。”

“都怪我,怪我進宮多年無子,否則此刻就算是憑著皇子公主的面子也能叫皇上不要意氣用事。”

敏妃癱坐在地上。

我看著她欲言又止。

“見過憐妃娘娘,咱家奉皇命,請敏妃面聖。”

猶疑之間,啟帝身邊的盛安公公已經帶著一隊錦衣衛來我宮中要人。

我一見這樣的陣仗心裡已然有了分寸。

敏妃完了。

太師府也完了。

5

我沒想到素日坦蕩直率的敏妃到了這樣的時候也還是免不了要耍心機。

敏妃買通太醫院假稱有孕欺君罔上的訊息傳到我宮裡的時候,我正在臨字。

“敏妃被廢了位份,丟進冷宮了。”

汀蘭將這訊息告訴我的時候,我腕間不由得一抖,筆尖錯了幾寸。

“可憐無定河邊骨”的這幅大字算是寫毀了。

“拿去燒了吧。”我折起來遞給汀蘭。

“聽說敏妃上午剛謊稱有孕,下午就立刻被查出來欺君,怎麼會這麼快?”汀蘭不解道。

“還能是因為什麼?”我脫口而出,“自然是因為皇上根本不信她會有孕。”

這話說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可惜了,她倒是這後宮裡難得的率真心腸。”

敏妃倒臺,後宮裡的牌不自覺又被清洗一番。

去了心腹大患,最最得意的要數皇后,進來晨昏定省見她氣色都要好上不少,莊妃倒還是從前那樣波瀾不驚的樣子,只管一心一意抱著自己的公主。

我想哪日若我也失寵,皇后大約才會更加放心。

……

時隔小半月,啟帝再次留宿我殿中。

“敏妃來找你求過情?”他問道。

“是。”

“怎麼不見你幫她?”他接著問。

“臣妾沒有這個資格。”我愣了一瞬,心道敏妃和我向來不對付,她走投無路來找我求情已然讓我十足驚訝,怎麼聽啟帝的意思我不求情反倒更令他困惑的樣子。

啟帝聞言不置可否。

“你知道朕為什麼這麼快就查出來敏妃並未有孕在身麼?”

“臣妾不知。”

“她懷不了。”啟帝直勾勾盯著我的眼睛,“朕想搞垮太師府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驀地瞪大了眼睛。

我眼睛裡的色彩讓啟帝心情愉悅,“見過她手上那護甲麼?”

我點點頭。

“那裡面有特製的香料,是抑止女子有孕的東西。”

啟帝這一串解釋讓我有些心慌意亂,我一時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惋惜敏妃,去惋惜那個真心實意從始至終愛啟帝愛得鮮活盲目的可憐人,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何以向我解釋這一切。

“憐妃,朕似乎從來不曾和你講過朕的事。”

“朕曾經有個心愛的女子。”

我一直覺得啟帝並不曾真心把我當做他的嬪妃,否則他對我的態度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現在看來我料想的果然不錯。

我在啟帝的講述之中知道了他的故事。

“你可聽說過天機樓?”

天機樓是縱橫我朝不受朝廷管制的一股神秘勢力,這股勢力的強大人人皆知,幾近到了插手皇室的地步。

我自然不會不知。

“我還是皇子時,母族身份低微,勢力薄弱,根本沒有奪嫡的希望。”

啟帝淡淡道,“那時是天機樓的人說我是天命所歸,他們給了我一個帝師,將我送上了帝位。”

他摩挲著腰間的畫像,頭一次將它展露於人前。

我單知道啟帝登基之後曾封過一位已離宮之人為帝師,卻從來不知帝師是個女子。

我看見了啟帝的畫中人,那無疑是個驚才絕豔的女子。

“朕心悅她,她興許也心悅朕,朕想娶她做皇后。”啟帝道,“是太師堅決反對朕迎她入後宮,他說天機樓勢力莫測,我迎她入宮,恐怕引狼入室。”

“他以自己在朝堂的勢力逼迫朕,將自己的女兒推給朕。”

“朕為了江山,為了權勢推開了帝師。”啟帝接著道,“她走前曾問過朕敢不敢將她留下,是朕太膽小。”

“朕不敢。”

6

我聽完了啟帝的故事,心裡一陣氣血翻湧,沒由來的煩躁止也止不住。

“皇上很喜歡臣妾的這雙眼睛吧?”我輕輕道。

“當然,你的眼睛像極了她,每次看到你的眼睛,朕就好像是又看見了她一樣。”啟帝道。

“不如臣妾來和皇上做個交易吧。”我說。

“什麼交易?”啟帝狐疑著看我。

“臣妾把這雙眼睛挖出來送給皇上,皇上就允臣妾改名換姓出宮去吧。”我這句話說出口,就像是說要吃飯喝水一樣的語調平平。

啟帝愣怔一瞬,忽然笑了一聲,問我,“憐妃啊,你心裡是不是也有什麼人?”

“沒有。”好在我心裡還殘存著一點理智,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不至於叫啟帝一怒之下將我五馬分屍。

“你撒謊。”熟料啟帝道,“罷了,朕不要你的眼睛,這樣像她的一雙眼睛,挖出來豈不就乾涸枯萎了?”

“我有時也想過和帝師攜手山間,做一對尋常夫婦。”啟帝意有所指道,“可我知道我不能,我既然受了這潑天的富貴,就不會說什麼不願生在帝王家的鬼話。”

啟帝默然良久,淡淡道:“只是到底心有不甘罷了。”

……

啟帝沒要我的眼睛,他無條件送我出宮。

我撒謊了。

我說將軍庶子奔赴戰場之時不曾為我留下隻言片語,其實是騙人的。

我自幼玲瓏心思,自從知道未來夫君姓甚名誰,未來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誰手中之後,就有意與他常見面往來。

他出身將門,是個十足十的率真性子,待我溫柔守禮,可親可敬。

臨上戰場之前他曾來悄悄問過我,問我願不願意等他幾年。

我是個膽小鬼,我說我不能。

我等不起。

負了一個人,就好像是留著心裡的一股氣,我等著他有朝一日高頭大馬的進京來讓我後悔,可他死了。

死在了離我千里萬里的戰場上。

我便只能說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後來我驚覺我負的那人死了,我心裡沒了那股氣,竟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不願意再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耀枉負年華,有這些時間還不如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