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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李商隱不得志是真的,但其實和牛李黨爭的關係不大。

性格決定命運。是李商隱自己的性格決定了他在官場仕途的黯淡。

我們先看大環境,何為“牛李黨爭”?

牛李黨爭,指唐晚唐時期以牛僧孺、李宗閔為領袖的牛黨與李德裕、鄭覃等為領袖的李黨之間的爭鬥。鬥爭從唐憲宗時期開始,持續幾十年,最終以牛黨苟延殘喘、李黨離開中央而結束。牛李黨爭是唐朝末年宦官專權、唐朝腐敗衰落的集中表現,加深了唐朝後期的統治危機。

唐文宗有“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之嘆。整個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員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捲入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朋黨之爭。

而我們的晚唐第一詩人,因才華的奪目,讓人嘆息他不得志的際遇。由於自身光環的亮眼,讓後世的人習慣性地作主角帶入,從時代背景來尋找他曲折仕途的原因,總認為是朝廷黨爭、用人不明才導致的明珠暗投,不見雲開。

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其實未必如此。

我們深讀李商隱,就會發現一些蹊蹺。大都認為他是在成婚的時候成為王茂元的女婿身份讓他成為李黨,因此和恩師令狐楚及年少好友令狐綯漸生嫌隙,並被令狐綯視為叛逆之人。實際上李商隱娶王茂元的女兒時,令狐楚已死,後來令狐綯在仕途上也曾多次提攜李商隱,兩人還有很多詩詞唱和之作。恩師去世沒辦法計較,老師的兒子看起來也並不計較,最該計較的人都不計較,那麼為什麼還說是牛李黨爭導致他的仕途不順呢?

牛李黨爭四十年,最初首領都姓李。“牛黨”的首腦是李宗閔,皇室之後,官居宰相,直接推薦了牛僧孺入相。這是牛黨的黃金時期。而“李黨”的帶頭人是李德裕,經歷憲、穆、敬、文四朝,唐武宗時期地位達到最高峰,裴度是其入相的推薦人。而牛僧孺入相正是裴度罷相之時。我們可以看到,牛黨的失勢是因為他們依靠的宦官所支援的繼承人未能繼位,另一派宦官擁立唐武宗即位。而李黨黨魁李德裕的失勢,則是由於唐宣宗繼位,忌憚李德裕的權勢而將其貶謫,李黨隨之垮臺。

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這說明什麼?

這所謂的黨爭,最終一錘定音的還是皇帝。鬥得再激烈,與老百姓也沒什麼關係。就好像南北朝時代,皇帝走馬燈一樣的換,做臣子的卻沒什麼變動。

同樣,這種高層的政治鬥爭,雖然裹挾了大部分官僚站隊,但是同樣有很多遊走在兩派官僚集團之外的散兵遊勇。這些人可能因為某些原因站隊,也可能根據情況改變立場。特別是在唐文宗時期,兩黨鬥爭激烈,官員隊伍切換頻繁,經常出現兩黨高層同朝為相,身份複雜、立場不清,到底誰是什麼黨,除了那些首腦和高層,那些官職不大的下屬,如何站隊並不一定。

和李商隱有直接關係的是令狐楚和王茂元。

令狐楚在李商隱年輕的時候是他的貴人,不但賞識他,還幫助他取得了功名。當時光有才華是不夠的,還需要有高級別的推薦。同時還讓兒子令狐綯和他交好,以便日後互相扶持。

而令狐楚,在牛李黨爭中各派人物頻繁掌權、被貶中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這說明令狐楚並非兩黨人物。而到了唐宣宗時期,令狐楚已經去世,宣宗看重令狐綯,其實也和黨爭沒什麼關係,純粹是看重令狐楚,愛屋及烏。但是宣宗對李德裕的李黨是全面打壓的,而此時令狐綯受寵,自然被認為屬於“牛黨”。

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王茂元是李商隱的第二個貴人,他祖上在安史之亂中起家,自己在元和年間也有軍功,官至刺史、地方節度使,並不是靠著李德裕起家,也一直沒在中央朝廷任職。所以也並不能說他就是李黨。

李商隱結婚之後,也並沒有被視作李黨,和令狐綯的關係也還是融洽的,經常有唱和往來,令狐綯對他也是積極推薦。直到後來,李商隱入幕鄭亞,才被普遍認為是李黨幕僚,因為這個鄭亞就是個地道的李黨。令狐綯和李商隱也就漸漸產生隔閡,越行越遠,但是也並沒有交惡,兩人還是經常書信往來,不過令狐綯就更多地是表示下慰問,大多是面子上的敷衍,倒是李商隱則還是寄希望引薦升職。

即便加入了李黨的行列,職位還是太低,所以實際上牛黨也沒有對李商隱進行打壓。如果說有影響的話,應該是武宗時期被李黨打壓的宦官集團的反噬,基本上在宦官集團的影響下,李黨再無任何反撲之力,只要和李黨有瓜葛的人,都不會得到提升和重用。

這可能也是令狐綯多次延譽李商隱,卻始終無法上升的真正原因之一。

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另一點,也就是更重要的一點,應該是李商隱本人性格所導致的。

他的仕途起點相當高,二十七歲進入中書省做校書郎,而當年白居易坐到這個位置的時候已經是三十二歲。這個職位不高,但是很重要,被視為宰輔的起點。起點高,前途看好,黨爭對他的影響實際上有很微弱(至少在投奔鄭亞幕府之前,基本為零),那為什麼會被排擠出去呢?

晚唐政治頹敗,黨爭鏖戰,作為一個才華出眾、心思細膩的文學青年,那種大廈將傾,個人卻無能為力的狀況,李商隱自然是體會得到的。要麼同流合汙、要麼潔身自好,而有才華、思慮細密的李商隱,孤傲高潔,就好像那些有潔癖的人,難於隨波逐流。

而體現到工作生活態度上,則是輕浮淺薄,消極怠工。像他的《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看起來美好浪漫,實際上作為一個官員,喝一整夜的花酒,第二天一清早去點卯,“嗟餘聽鼓應官去”。

未知何路到龍津--李商隱的不得志真的是牛李黨爭的原因嗎?

這種工作態度,不能是哪個黨在上、哪個皇帝在上、當時的朝政狀況如何,都不會喜歡吧?別人可能會去讀他的詩,體會他的心境,但是在仕途上,這種表現出來的消極工作狀態肯定是自毀前程。

何況恩師令狐楚以前也得罪過宦官集團,到了牛李黨爭晚期,李商隱又加入了宦官集團所憎恨的李黨,自然得不到重用了。

有說他是想周旋與牛李黨之間,那可能把他看得過高了。一個文學青年,是沒有那麼精準的政治眼光的。何況唐朝的入仕,無非科考、舉薦兩途,或者兼而有之,至於投奔了誰,被誰重用,雖然有眼光的差別,但是很大程度上是機緣巧合。

誰給薪水,就投奔誰去了。大潮流中的小小飄萍,談什麼周旋?

李商隱不過就是個可憐的飄萍罷了。

又有幾人能有高適那樣精準的眼光呢?

詩人中因為政治眼光精準,最終以軍功封侯者,唯高適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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