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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路雲濤:犬事

犬事

文/路雲濤

散文|​路雲濤:犬事

每天都有遛狗的人,從門崗前經過,男女老幼牽著各種各樣的狗。我能說上名字的有泰迪,小鹿犬,拉布拉多,薩摩耶,白熊,金毛,沒有尾巴的柯基。還有叫不上名字的,比如一種狗,白臉頰,黑色的耳毛老長老長的,還有簡直就和羊一樣的。

只有一個阿姨,牽的是一條黑白花的土狗,和我們村惹不起家那條一模一樣。起初我以為是阿姨遛這花狗是附庸風雅,可是阿姨過來過去,氣質很好,看到我們執勤,會很有涵養的點下頭。

早晨,週末的緣故,進出的人和車很少。看著阿姨又牽著花狗走了過來,我衝阿姨點點頭:“阿姨,你家這狗幾歲了?”

“我兒子撿回來的,我都養了三年了,是土狗,別人棄養的,在路上我兒子給它餅乾吃,它就一直跟著他,所以就領回家來了,來的時候可瘦了,現在胖胖的了。我家有一條薩摩耶,哦吆七十斤重,開門就往外面跑,我都牽不住,不是人遛狗,是它遛我。我喜歡這條小花,又聰明又懂事。有人敲門就知道叫一聲喊我開門,開門也不亂跑,就趴在門口,能看家哎!”

阿姨一個勁的誇,那條花狗貌似有點不好意思了,耳朵抿抿,抬頭看看。我指著花狗對阿姨說。“阿姨,你看它害羞了,阿姨別人的狗,靠顏值吃飯,您這狗憑本領吃飯,真正的實力派哦”。阿姨笑著說:“就是滴,走咱們回家吃小排骨,不給薩摩耶吃。”

在我們魏家灣,很多人家也養狗,所有的狗都是憑本事吃飯的。都是為了看家,有生人進門,狗就會汪汪的叫。吃食也很省事,吃剩的粥,掰點乾糧,好的再兌點菜湯,就是狗的美餐。

我家前前後後養過七八條狗,不能忘懷的是我八九歲的時候,養的一條黑狗。我小的時候,髒兮兮的,長的又醜,沒有夥伴和我玩,我跟在他們後面,他們還合起夥來攆我,給我起外號。

一天,哥哥用塑膠袋子拎著一條小狗回來,黑色的皮毛閃著光澤,胖乎乎的,還沒有睜眼,到處爬,嘴裡哼哼唧唧的叫。小狗還不會吃食,我就把饃饃嚼了,用手捂在它嘴巴上餵它,慢慢的它就會吃了。晚上餓了它就叫,我迷迷糊糊的從被窩爬起來,再餵它。一夜好幾次,第二天在課堂是一個勁的打瞌睡,老師喊我起來回答問題,我根本沒聽清楚問題,傻傻的看黑板,同學們鬨堂大笑不止。

有了這條小黑狗,我自己去家西河玩,有小黑狗跟著我,也不害怕水蛇和癩蛤蟆了。放學回家後,從籃子裡拿塊乾糧,喊上小狗,牽上羊就往外跑。狗在前面搖著尾巴,羊在後面跟著,我率領著他倆,別提多開心了。眼熱的小夥伴都過來搭訕,問我這黑狗能不能掐野兔子。我順嘴就說“這是細狗串,等下了雪我帶著它攆兔子去”。

就這一個許諾,大半個冬天小夥伴們都捧著我,我也得意忘形了:“等狗抓到兔子,活的咱就養著,死了咱就燉肉吃,要不就拿去賣錢,去新華書店買畫本,剛出的傲蕾一蘭,還有岳飛傳。”我勾畫出來的願景在幾個小孩子心目中,就是最閃光的理想,大家一直盼雪啊,下了雪兔子跑不快,好像是個狗都能攆上。

下雪的時候,正是元旦放假,我們也顧不上過陽曆年等著吃餃子了,寒風呼呼的,深一腳淺一腳的就帶著狗出了門。小孩也不懂雪天兔子會藏在哪裡,傻傻的從大窪到孫武園,再到小窪,跑了大半個村的地,也沒看到兔子影。狗呼哧呼哧喘氣,舌頭伸出來,大家也走的累了,垂頭喪氣的往回走。路過一二隊的場院,猛然從麥秸垛裡竄出一隻兔子,小夥伴大喊“兔子,兔子,狗快快兔子”。狗在我們後面,聽到我們驚呼,傻傻的看我們,我急得跑過去,抓著它的頭給它看,但是兔子早沒影了。夥伴們氣的不行“什麼破狗,看都看不到,還說能攆兔子,就這傻狗。”小夥伴們你一句我一句,說的我無地自容,狗還傻傻的看我,我急眼了,用手裡的棍子,一下打到狗身上,狗慘叫一聲,向遠處跑去。一夜沒回家,第二天早上起來找,四下裡喊,怎麼也找不到了。我後悔的哭,大人們說恐怕把腰打折了,不會走死在外面了。

後來家裡有養過幾條狗,有的是根本不會叫,別說看家護院了。養的小寵物狗,光知道吃,跑出去家都不知道回。聰明的狗我倒是真的聽說過也見過。

我家祖上是開饃饃房的,曾經下黃河南,去那兒賣饃饃。走的時候套大車,拉著籠屜大鍋,和麵盆一應傢什,家裡養的一條七八年的黃狗也跟了去了。過了大半年,黃狗不見了,有一天在家的老爺爺開門,看到黃狗蜷縮在門口,已經死了。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過的黃河,左鄰右舍都議論這狗,一時間成為傳奇,這是我聽老人說的!

我親眼看見的是我大爺家的一條小黑狗。

這條小黑狗,不大,很兇,誰去了它都一個勁的叫。但是膽子還小,你一跺腳,它就夾著尾巴跑進窩裡去。天天跟在我大爺後邊,不是在衚衕口就是在院門外。我大爺有病住院,家裡沒人了,就把狗用繩子栓起來,牽到閨女家給喂著了。

我大爺從住院到去世不到一個月,出完殯家人怕我大娘難過,就不叫她自己住,接走了。

我大爺三七頭幾天,我聽見衚衕裡狗叫,出去一看,是大爺家的小黑狗,拉著半截鏈子,圍著鎖著的院門叫,看到我使勁的往門縫裡面鑽,進不去就轉身,帶著半截鏈子跑了。下半晌我三姐姐來了,在房後喊我,我出去三姐姐問我:“看到小狗了嗎,自打牽走,這狗就不怎麼吃食,天天咬鏈子,換了好幾根了,這不是昨天晚上咬斷跑了。“我說:“是跑回來了,狗看到家裡鎖了門又跑了“。

第三天是我大爺三七,天不好陰沉沉的。一干人等拿了紙,貢品去家北地裡上墳。老遠看見墳上的靈幡被風吹的嘩啦啦響,好像墳前邊有什麼東西。我們走進了看,竟然是小黑狗趴在那裡已經抬不起頭了。它被牽走一個月,跑回來家裡鎖門,尋著主人的氣息竟然找到墳地來了。把小黑狗抱回家,喝了半盆子水,只是越來越弱,越來越瘦。

以前我心很軟,見不得花落葉飛,季節交替,都會睹物傷懷。逐漸的經歷了太多感動,心也硬了,表面上再也看不出喜怒哀樂。

我也告訴自己,我們都會不可避免的成長,會有無數杯從頭淋下的冷水,會有無數瞬間心如死灰,這是人生,我們總要學會自己治癒自己。

把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過得有滋有味;把每一個苦難的日子,都過出花來,才是真正的智者。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真的做不到哦!

散文|​路雲濤:犬事

【作者簡介】路雲濤,山東臨清洲魏家灣人。農民工一枚,閒來無事,信手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