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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戀愛,就是年度最佳愛情

她一戀愛,就是年度最佳愛情

前不久,飄刷到一個影片,笑不活了。

徐崢一臉憋屈地站在酒吧門口,聽著吳越理直氣壯地反駁經典歪理——我只是犯了一個全世界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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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錯誤?天天吃瓜的你們肯定懂。

哪個片裡的女人這麼猛?

昨天剛上映的

《愛情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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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別被片名騙了,它名為“神話”,實際卻壓根沒神話愛情——

成年人情愛裡的那些你來我往的過招較量,一點兒沒少。

特別的是,它展示雞飛狗跳的生活,卻拍得輕盈又俏皮。

讓人哈哈哈哈笑著笑著,就被撓到愛情裡的癢穴。

真好,在青春疼痛文學和成人意淫喜劇之外,國產愛情片終於有了不一樣的面貌。

究竟妙在哪裡,這就來嘮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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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我們有多久沒在國產都市愛情片裡,看到主角們坐下來,認認真真地吃上一頓飯了?

都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但凡對美食有追求的人,日子總會過得有滋有味一點。

比如徐崢飾演的老白。

他是自稱雜家的上海爺叔,平日除了畫畫和教人畫畫,最拿得出手的本事便是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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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李小姐

(馬伊琍 飾)

,想要

更深入、更持續地發展關係,由頭也是邀對方來家吃飯。

但就是這麼出,本應熱騰騰從胃走到心的約會,卻發展成了鴻門宴。

買菜、備酒、做飯、擺盤……老白氛圍做到足,率先登門拜訪的,卻是不期而至的格洛瑞亞

(倪虹潔 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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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瑞亞是老白的學生,哭哭啼啼來尋老白,是要討個主意:

失聯數年的老公突然聯絡上她,卻是因為在國外被綁票,綁匪打來了勒索電話。

格洛瑞亞不知道這錢該不該拿,便慌張張來求助。

於是,準點赴宴的李小姐推開門,一眼望到的是滿桌揉成團的紙巾,眼眶溼紅還在嬌泣的陌生女人,與旁邊手足無措的老白。

這還沒完,李小姐剛聽完老白解釋,老白的前妻蓓蓓

(吳越 飾)

也突然上門聊事兒。

站在屋頭,眼風一掃,淡淡吐出一句話:“今天晚上開婦女大會呀。”

那醋味,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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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在旁邊拱火挑事兒的損友老烏

(周野芒 飾)

,三女兩男,好戲開場。

一開始,三個女人話趕話的交鋒間,隱隱有敵意湧動。

性格火辣的格洛瑞亞率先開炮,笑著上下打量淡然落座的蓓蓓,用了八個字介紹:“前妻蓓蓓,靈啊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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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調對方“前妻”的身份,是提醒她擺正立場;同時,一面向對面的李小姐示威,證明她熟悉老白的家事,和他關係走得更親近。

蓓蓓不甘示弱,一句話嗆倆:“老白跟我在一起十幾年了,從來沒人睬的。現在一分開,哎呀,變成搶手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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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餐桌如戰場,唇槍舌劍火藥味步步升級。

前有格洛瑞亞找補:“吃飯嘛,有先來後到,對吧?”

後就有李小姐回懟:“那麼有人插隊咯。”

直到蓓蓓嘲諷“剩飯也有野貓搶哦”,徹底冒犯到了包括老白在內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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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沒,她們聊的是飯桌上那點小事,背後影射的,卻是複雜的情感關係與身份定位。

上海的煙火氣息與人際交往的分寸距離,在老白家這場飯局中盡顯。

國產片借吃吃出名堂的,飄印象裡上一次看到還是在《羅曼蒂克消亡史》裡。

巧的是,故事主要背景地也發生在上海,主角也主要是滬上飲食男女,同樣用了大量滬語對白。

不同的是,《羅曼蒂克消亡史》視角向上,聚焦的是大歷史中大人物的傳奇;

《愛情神話》視角向下,淡淡平視著普通人家長裡短的營生。

雖然電影拍攝地僅限於上海西區兩公里內,卻精準捕捉與還原到上海風情。

它既是吳儂軟語與摩登西話的結合,也是格調酒吧與弄堂窄巷並行不悖。

外表看來洋氣的小樓,內裡空間卻侷促緊湊,一層拐角一間小屋。甚至有的連廚房都欠奉,得到燈光昏暗的樓梯過道處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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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不打眼的街邊修鞋小皮匠

(寧理 飾)

,一張口就是可以抄錄在小本子上的智慧格言。

再細瞅,他眼鏡是玳瑁的,外套有著精美的暗紋。任你時間再緊迫,也不能打斷他每日必備的悠閒“Coffee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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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上海多元的底色。

浸染在其間的人,恰如張愛玲所說“是傳統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有一種奇異的智慧”

好比李小姐與英國前夫所生的女兒瑪婭,混血小姑娘的皮,骨子裡全是“小大人”的鬼機靈勁兒。

媽媽李小姐離異後有許多追求者,她對此門兒清,不計較不彆扭,能點出追求者的異同,甚至拿此開玩笑,小小地戲謔下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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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有點不現實,可再一琢磨她的出生背景、生長環境,以及上海這個國際化大都市極高的包容性,卻又合情合理。

活潑的輕盈感將尋常日子染上霞光,這種“把生活流當成電影的質地”,具象出來就是片中常夸人的“靈哦”,透出獨具本土色彩的精氣神。

國產戲斷了許多年的市民電影的根,這次總算又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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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神話》裡有鍋碗瓢盆的飯菜香,還有繽紛的色彩。

尤其其中三個截然不同的女性角色,更叫飄眼前一亮,謳歌出《女人萬歲》的詠歎調。

在上海這個鮮活的地域大背景中,她們必不可少地帶有些上海女人的典型痕跡。

比如都很講究“派頭”。

國產片裡常見的市井中年女性,總給人不修邊幅的印象。

或穿著豔俗,或素面朝天,似乎到了一定年齡、成為媽媽後,就要漸漸告別美麗二字。

但《愛情神話》不同。

李小姐、格洛瑞亞與蓓蓓每次亮相,都妝容熨帖,衣品精緻,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

她們也很會耍溫柔手腕。

特別是對老白若即若離的格洛瑞亞,喜歡歪著腦袋,半帶天真半帶誘惑地看人,撓得人心底直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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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她們又精於生活,在錢方面拎得清。

大處不含糊,小處有計較,不願意委屈自己。

同之外,還有異。

不同背景與生活圈薰陶出的人物特性,立體而活泛,每個人都有獨屬自己的動人色彩。

李小姐人如其名,代表色調是今年最流行的克萊因藍,明淨冷清,透著疏離。

她是非常有規則感的獨立女性,自我要求高,對己對人都要求個體面。

她對待感情的態度,濃縮在她對老白提及的職業規劃裡:“得不到最好的,情願換條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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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唇槍舌劍的飯桌上,她最先提出:“我是最不喜歡跟人搶著吃的。”

然而,電視臺工作的她,漂亮有品位,穿的高跟鞋是上萬元一雙的Jimmy Choo,追她的人不少,為啥一開始偏偏挑中了老白?

因為老白是唯一一個主動“送上門”的男人,更因為送上門那天,他看到了李小姐華麗皮毛底下的瘡洞與蝨子。

不管心氣多麼高,她終歸要低下頭顱吃飯,過日子,養小孩。

她的選擇看起來多,其實少得可憐。

李小姐有殘酷的金錢世界要面對,格洛瑞亞則不同。

“有錢,有閒,老公失蹤”,她第一次亮相的姿態奔放又灑脫,是把所有規矩都踩在腳下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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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由於她有優渥的身家,能支援她過“五顏六色”的生活,能讓她如亮橙色的烈火般熊熊燃燒。

所以她酒後喝開了,會戲謔“沒有甩過100個男人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她似乎也是言行合一做得最徹底的。

KTV豪間裡包場子,呼朋喚友,能砸下好幾個粉嫩的小鮮肉,把她們伺候得開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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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常見諸八卦雜誌的“名媛”形象:風流浪蕩,錢就是她們的通行證、魅力卡。

電影卻又用溫柔細膩的筆觸,記錄下她關門送走老白的時刻——

沒人注意的角落裡,她慢慢收回臉上的笑,眼裡透出寂寞與哀傷。

然後下一秒,她看了眼兀自狂歡的朋友,重新戴上嬉笑人間的假面,投入喧囂的遊戲場。

至於蓓蓓,是夾在兩者裡的中間派。

她表面上很瀟灑,離婚後熱衷跳探戈,老實不客氣地為曾經的出軌辯護,在前夫家裡自在得像在自己家。

但你看,酒後李小姐和格洛瑞亞對“女人的一生怎樣才算完整”命題展開討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來勁。

可蓓蓓呢,除起了個頭外,就只是靜靜坐在一旁聽,露出若有所思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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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嚮往為“自己活”的自由,可行為處事的根,依舊紮在傳統層面裡。

因此她格外矛盾,帶著暖粉的色調,有些曖昧,卻不張揚。

正如她對老白與孩子白鴿

(黃明昊 飾)

的態度,一個離異一個已成年,她卻還放不下操心的命,忍不住要去插手對方的生活。

好在,她遇到了李小姐和格洛瑞亞。

更好在,電影並沒走向三女爭一男的“雌競”俗套。

漸漸地,這三個“情敵”居然產生惺惺相惜的情誼,結成莫名和諧的女性同盟,開始消解傳統的兩性觀念,一起“要把主動權和主體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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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去平面化的女性視角,是由一個男人串聯起來的:

老白。

當飾演者徐崢回到家鄉上海,很奇妙地,突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脈,有了格外舒服的質感。

老克勒這三個字,大抵就是老白終其一生要追求的目標。

上海學者朱大可曾定義老克勒:

“他們再窮,也會保持一種紳士的風度和生活狀態,在想象的空間裡消費西方文化。”

聽起來略帶諷刺色彩的描述,給老白增添了上海滑稽戲的質地,在矛盾與衝突間,點出小市民的夾縫生存智慧。

老白這個人其實地位很尷尬。

周圍人喜歡稱他一聲“老師”,可他除了當過一陣子的小學美術老師,如今也就只能給老人家和富太太教教畫。

甚至教畫也不賺什麼錢,還要把房子分攤出去收租。

他所謂文藝的外衣,也多是出於“想象”。

約會看先鋒戲劇,他悶得直打瞌睡;牆上掛著致敬費里尼《愛情神話》海報的畫,他卻壓根沒看過費里尼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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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女人緣不差的他,與其說是靠個人魅力,不如說是靠綿軟熨帖的個性。

就拿他和李小姐來舉例。

李小姐在他家過了一夜,他就興沖沖當了真,一大早上精心準備愛心早餐。

孰料李小姐一覺醒來,只想偷偷溜走,最好當什麼事兒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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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男強女弱”的兩性模式,在此發生有趣的對調。

當女人把愛與性的鑰匙主動攥在手裡,男人就變成追逐鑰匙的獵物,要為此而奔波遊走,想盡辦法討女人歡心。

所以老白在這段情感關係裡,呈現的姿態格外小心翼翼。

發微信要字斟句酌;會反覆檢視對方朋友圈的動態;在小孩作業本上畫下李小姐的樣子卻默默留在桌上,然後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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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靠近又怕拒絕,成年人的心態給拿捏住了。

喪失話語權、頻頻被女人“上課”的老白,在大眾眼裡簡直“不像個男人”。

才被老烏罵“腦子不太清爽”,懷疑他“被女人玩壞掉了”。

可它並沒走刻意討好女性受眾的爽劇模式,“大女人和小男人”不是單一的標籤,只是兩人在特定情境下的自然狀態。

好比李小姐斷了根的Jimmy Ch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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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拿去要修理,被小皮匠告知這樣的女人你掌控不了。

他得知鞋子價格,心底打了退堂鼓,卻還不捨得放棄。

李小姐得知老白要賠給她一雙新鞋,她的反應是,讓老白別費心了,說鞋子是高仿貨,不值多少錢。

究竟鞋是幾百塊的仿貨還是一萬多的正品?

電影沒明說,留下耐琢磨的空間。

假的,說明李小姐並非老白高攀不起的女人,是小皮匠看走了眼。

真的,那就是李小姐撒的善意謊言。

背後透出的意味,只會更讓老白難堪——不想讓老白破費,即是不願承情,希望和他拉開距離。

一句話,老白是她不想走的“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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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突然的疏遠,主要是出於現實的考量。

不美好,卻真實。

成年人的生活需要揹負太多的重量,它意味著要理解人性的複雜,接納當中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

和老白類似的,有更老克勒的老烏,大半輩子沉溺於不知真假的愛情神話裡。

有老白的兒子白鴿,是還沒成熟的媽寶男,軟柿子般被媽媽與女朋友捏在手裡。

還有老白的外國租客,經常換女

(炮)

友,坦言“其實我們喜歡被女人玩弄”,歸根到底是因為窮得連吃飯都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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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女性新導邵藝輝鏡下,國產都市愛情片以女性視角,迎來了對當代愛情與生活的觀察和凝視。

男女的慾望和生活的慾望交織在一起,構成流動複雜的萬花筒。

被慾望所支配的成年男性們,以更“小和低”的姿態,道出了平等和通透的現代兩性觀。

《愛情神話》的英文名叫“B for Busy”,老白最終亦圓了個展夢,名為“白辛苦不辛苦”。

可他這一路起起伏伏,迎來送往,究竟是不是白辛苦?恐怕沒人給能出確切的答案。

而這,或許才是“神話”的意義:

不管結果如何,起碼有那麼瞬間的動心、快樂與愛過,就不枉人間走一遭,不負辛苦為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