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單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紅樓夢》裡,薛寶釵是一個很有城府的女孩兒,除了在她母親面前,以及那一次難得的“撲蝶”的忘情,她往往表現出超出年齡的成熟老到。這一點,大概是沒有誰會否定的。

不過,這是否就意味著,她時時處處都在算計呢?是否自始至終都在為自己嫁給賈寶玉做準備?所有與人為善都是為了塑造人設?……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我覺得其實沒必要想得這麼複雜。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不僅僅是拉低薛寶釵這個人物的“段位”的問題,更是降低《紅樓夢》高度的問題,因為這更像是“宮鬥戲”劇本設計。

在我看來,薛寶釵希望塑造自己的完美形象是很可能的,但是,希望大家都覺得自己很好很完美就是“壞”嗎?

莫非喜歡讓大家都覺得自己壞才是“好”?

我想世界上對別人很好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別人是否對自己有正面評價的人是很少的,如果不能說沒有的話;哪怕是聖人,也並不就此消除了七情六慾。

只要他不要拿對別人的好來損人利己就行。

薛寶釵並沒有害黛玉。她們其中哪一個嫁寶玉,其實不是她倆自己能決定的;況且在那家族命運風雨飄搖之中,就算不是寶釵嫁寶玉,也真的不見得就是黛玉。

此前我們已經聊過寶釵向黛玉建議少讀雜書等事,可見她是真的關心黛玉的成長;這裡我們再舉一個發生在寶釵勸說黛玉之後寶釵對黛玉好的例子吧。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這是秋分時節,季節交替,天氣變化大,每每在這樣的時節,黛玉“必犯嗽疾”,這個秋天又因“遇賈母高興,多遊玩了兩次,未免過勞了神,近日又復嗽起來,覺得比往常又重”,所以就不太出門,在瀟湘館裡休養,同時又希望姐妹們多來看看她,但畢竟體弱勞神,“及至寶釵等來望候她,說不得三五句話又厭煩了”,往往“接待不周,禮數粗忽”,幸而大家都體諒她是在病中,不苛責於她。

在一眾姐妹中,寶釵顯然是更體貼。這一天來看黛玉,說起了黛玉的病症,寶釵說自己看了黛玉的藥方,覺得“人參肉桂覺得太多了。雖說益氣補神,也不宜太熱”,建議“先以平肝健胃為要”,“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

寶釵到底是博覽群書,見多識廣,在中醫上面也頗有心得;不過此處值得關注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她對黛玉的關心。

她並不是簡單地表示慰問,說些“好好吃藥,好好休養,不要多思多想,很快會好的”之類的空話,而是眼看黛玉總是不見好,特意研究了她的藥方。這跟寶玉反對胡庸醫給晴雯用“虎狼藥”是一個道理,都體現了對病人的真正關心。

說了讓黛玉吃燕窩粥還不算,在黛玉表示要吃燕窩粥多有不便之意後,寶釵主動提出“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明日家去和媽媽說了,只怕我們家裡還有,與你送幾兩,每日叫丫頭們就熬了,又便宜,又不驚師動眾的”。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對賈、薛這樣的大家族來說,燕窩並非難得之物,但正如黛玉所說:“東西事小,難得你多情如此。”重要的是一片心啊!

如果單看寶釵的表現還不足為信,那我們看看“心較比干多一竅”的黛玉聽寶釵對她休養的建議後的反應:

黛玉嘆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人,只當你心裡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書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

我們回想一下,可曾聽到過黛玉主動承認自己曾對別人有不良的揣測?承認自己以前是“錯”了且“誤到如今”?就算是上回寶釵因黛玉行酒令口不擇言念出了《西廂記》和《牡丹亭》裡的豔詞麗語而提醒教育了她,她儘管感激,卻也只是低頭不語,而現在卻把自己曾對她的猜忌說了出來。

因為除了感激,她感到了貼心。

不僅如此,黛玉又說:

“細細算來,我母親去世得早,又無姊妹兄弟,我長了今年十五歲,竟沒一個人像你前日的話教導我。怨不得雲丫頭說你好,我往日見他贊你,我還不受用,昨兒我親自經過,才知道了。”

這是黛玉在與寶釵交心了。她把寶釵看成了如今活著的人們中間對她最好一個(當然,寶玉對她是極好的,不過寶玉自己固然不走尋常路,也不會想到要黛玉走傳統女子的路)。在我讀來,真是字字滿含深情。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黛玉此時的心裡,不僅認為自己以前溺於詩詞雜書而不在意女子“本行”是錯的,對寶釵的看法更是錯的。她以此強化了對寶釵對她好的認識。

黛玉還明確地說,如果是寶釵前日說了那豔詞,被自己逮住了,那可是“再不輕放過你的”,必定要好好地譏刺她一番才行。這又是黛玉自承氣性不如寶釵大度。

而黛玉之所以這樣“自我批評”,正是因為前日的感激在心,又疊加了今日的貼心。可以感覺到,黛玉是真正把寶釵當成了自己的姐姐。

正因此,黛玉才會因寶釵所提燕窩之事向寶釵吐露自己內心的糾結(煎熬):自己體弱多病,每年都要犯上幾次病,“請大夫,熬藥,人參肉桂,已經鬧了個天翻地覆”,如果又要“熬什麼燕窩粥”,固然老太太、太太和鳳姐不會有什麼意見,那些婆子丫頭們卻難免“嫌我太多事”,畢竟自己不是這裡的“正經主子”,只是寄人籬下而已。

這一直是黛玉的煎熬之處,她那《葬花吟》反映的就是那種強烈的孤獨感。

這同時又是最隱秘的,因為這種情緒要麼會被人理解為無病呻吟,要麼會被人幸災樂禍。不管是哪一種,對極為敏感的黛玉來說都是災難。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但她現在對寶釵說了。因為她感到,寶釵是真的對她好。

對此,寶釵試圖用“我也和你一樣”來排解。但不得不說,這排解是不高明的,因為正如黛玉所言,寶釵一方面有母親有哥哥,另一方面吃穿用度都不依賴於賈府,與她的處境截然不同。

不過,若在平時,黛玉聽聞寶釵此言,迴應的話八九不離十是“夾槍帶棒”的,而這時卻只是表達了不同,而並無譏嘲之意。

同樣地,當寶釵開玩笑讓黛玉不要愁,“將來也不過多費得一副嫁妝罷了”,黛玉的反應也不過是紅了臉笑著說“人家才拿你當個正經人,把心裡的煩難告訴你聽,你反拿我取笑兒”。

因為黛玉感到的完全是寶釵的善意。

寶釵也說了要黛玉“放心”:

你放心,我在這裡一日,我與你消遣一日。你有什麼委屈煩難,只管告訴我,我能解的,自然替你解一日。

黛玉:那得問我怎麼想

對此,朋友們覺得妥不妥呢?歡迎討論!

我們會想起寶玉對黛玉說過的“放心”來。說實在的,不管是寶玉還是寶釵,大概都沒有真正讓黛玉“放心”,但讓她放心的誠意,那都是滿滿的。

此處所有圖文,均為本人原創,不論深淺,只求用心。望朋友們評、贊、藏、轉,不吝支援,讓更多的朋友看到“”,全網同名,敬請關注。

(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