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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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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現在提起深圳,最熱門的標籤大概是搞錢。

搞錢之都,來源於2020年底,微博段子手

@休閒璐

的一次造梗。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我印象中,這一段子傳的很廣,還一起新派生了一個二次傳播的熱詞

深圳女孩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不過段子的長尾在南北兩端完全不同。

在北京,笑完就算了。

畢竟北京每天都有新的熱點,比如:

北京一下沙,就成了北宋。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北京人抖抖身上的沙子,就忘了這碼事。

但在3月就熱得短褲拖鞋齊出的深圳,完全不一樣。

搞錢,和深圳,及“深圳女孩”強繫結,持續在深圳各大新媒體發酵。

一時間,成為一種美譽。

確實,掙錢,然後財富自由,實現自主獨立等,對男女,特別是女性有極強的觸動,也符合現在女性崛起的大潮流。

但我總覺得,這是一個一言難盡的話題。

01

搞錢這個標籤為什麼和深圳這麼契合。

首先,深圳是一座經濟都市。

這裡各項經濟資料名列前茅。

以城市為標準,深圳的GDP總量26927億僅次於北京和上海,相當於一箇中等國家。

如果按照人均GDP、單位面積土地面積創造財富等標準來說,應該是中國大陸第一。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這裡是騰訊、華為、大疆、招商銀行、平安集團、萬科等巨巨的總部所在。擁有319家上市公司,世界500強企業裡,有8家總部在深圳, 全國500強裡,有19家總部在深圳……

這裡有做生意的傳統,有發達的金融服務體系,有證券交易所,與海關意義上的境外只有一線之隔,有隻想炒不想住的樓盤……

更有依託於珠三角多年貿易加工型建立起來的生產體系,除了航空母艦和第五代戰鬥機以外絕大多數的商品,都可以在深圳快速找到從錢到生產銷售的完整體系。

以至於,遠在瀋陽的班宇老師在幾年前就這麼寫了:

據說整個南方都在做買賣,沒人上班,街邊都是椰子樹,椰子垂到你面前,隨手摘下來就吃。——《逍遙遊》

當然,並不是說,只有去了深圳才能搞錢。

比如著名的咪蒙老師。

在深圳的時候,大概只是一位純粹的文學青年+媒體人+《老友記》愛好者。

後來她決意去北京,投入新媒體這一行,開始了她讓助理實現月薪5萬的傳奇。

所以,對咪蒙們來說,還是北京給她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搞錢這件事,可能去大城市就對了,其他沒有絕對。

杭州為什麼不搞錢?螞蟻金服的IPO,如果不是馬爸爸失言,對杭州乃至地球房價或有強勢拉動。

北京為什麼不搞錢?快手IPO的車你上了嗎?鄭爽在上海買一個億的豪宅,顯然不是從家鄉瀋陽掙的錢。

上海為什麼不搞錢,就不說遙望陸家嘴的豪宅已經成國產影視作品標配了,拼多多燈火永不眠,是為了解放全世界四分之三受苦受難的人民?

……

why 深圳?

Why only 深圳?

02

這件事,可能還是要從人本主義的角度來思考。

本質是一個哲學問題。

就是你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幹什麼?

我從東土大唐來,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經……

這是公元七世紀武德充沛的東亞大陸的人本主義需求。從東漢覆亡開始,三國、八王之亂、十六國春秋、南北朝、隋末亂世到長安天可汗與草原帝國的一次次決戰中,面對各種無常、速死,魏晉以來道家玄學的“修煉以長生”,就是孫悟空的第一次創業專案,不再吸粉了。

人民需要新的解決方案。

21世紀有自己的主題。

“我從鐵嶺來,來吃椰子雞,要去世界之窗感受人類五千年文明精華。”

如果是這樣的話,深圳和北京是沒有區別的。吃椰子雞約等於吃全聚德,去世界之窗四捨五入約等於去故宮,你有後海我也有後海,你有前門我有東門,你有北大我有深大,你有回龍觀我有白石洲,你有公主墳我有八卦嶺……

沒有區別。

“我從鐵嶺來,來科興科學園加班,或去華強北做買賣。”

這就不同了。

正如史記的《貨殖列傳》裡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深圳是純粹的。

這裡不是以小劇場或法式bistro聞名的。這裡沒有動物成精的傳統,也沒有傳統的武俠門派,乾隆或慈禧等旅遊博主也沒來過這裡……

決定了在深圳一定會有更多的人,以金錢功利作為唯一考量。在當地人口中的比例遠超北京上海。

這是搞錢之都的一個人本主義基礎。

很pure。

03

金錢與一個地方強繫結,歷史上看並不新鮮。

在15-16世紀的大航海時代,東方就是搞錢的同義詞。

葡萄牙航海家瓦斯科·達伽馬前往印度,為的是香料。

香料,或者說丁香、胡椒和肉豆蔻,不是今天我們理解的,用來做辣條的東西。

香料是用來儲存食物的,在有冰箱以前,至關重要。

所以,香料船就是15-16世紀的拆遷戶,就是錢。每一船香料從印度抵達歐洲,是100倍以上的利潤。

今天,印度尼西亞的摩鹿加群島(Kepulauan Maluku),曾經的名字叫做香料群島,散發著金錢的甜美味道。

誰控制了香料群島,誰就控制了16世紀的臺積電。

而《馬可波羅行記》裡記載,

在契丹(中國)以東1500裡處的海上,有一個島國,盛產黃金。

這個黃金國在歐洲叫做Chipangu(錫潘戈)。後來才知道,就是日本(Japan)的一種音譯。

Chipangu就是黃金國,哥倫布發現美洲,初衷就是找到通向這個Chipangu的航路。

後來我們都(不)的知道這句名言,來自弗雷德里希·恩格斯:

“黃金是驅使西班牙人橫渡大西洋到美洲去的咒語;黃金是白人踏上一個新發現海岸時所想要的第一件東西。

18、19世紀,新的搞錢之地在美國和澳大利亞。

貢獻了兩座名城。

一座叫做新金山,就是今天澳大利亞第二大城市墨爾本;

一座叫做舊金山,就是今天美國的……舊金山。

有點冷笑話。

但當年去那裡淘金的心情,並不亞於今天的年輕人給基金經理打call。

20世紀的後半段,以奮鬥基因或人肉乾電池聞名的東亞社會,先後貢獻了兩座超凡的金錢世界。

一座是東京,巖井俊二的電影裡,稱其為“元都”。元是日元的簡稱,顧名思義,金錢之都;

一座是香港,曾經何時,香港人與人之間最高頻的詞語不是“做人最緊要是開心”,而是“搵錢”。意思和今天的搞錢也蠻接近的。

所以,2020年代的第一年,深圳就和搞錢繫結起來,誠如義大利歷史哲學家貝內德託·克羅齊(Benedetto Croce)所言,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

大概也是一種,風水輪流轉,今年到什麼的感覺。

畢竟,以前大陸最喜歡嘲笑香港是文化沙漠,而北方特別喜歡嘲笑深圳是文化沙漠。

今天香港已經不適被過多談論,而深圳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文化沙漠。

搞錢一出,誰與爭鋒。

人類的歷史充滿著變數,就是如此。

04

我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搞錢這一標籤,在深圳有那麼強的共鳴。

長期以來,深圳的形象,有一種

肉體炙熱

,但

面貌模糊

的感覺。

以上不是說羅湖區和寶安區的水會。

什麼叫做炙熱的肉體?

高樓大廈、比鄰香港、科技中心、金融創新、房價十萬/平米等。還有年輕、奮鬥、廠妹、富士康、深圳灣一號、碼農、996、城中村、三和大神、科興科學園……

面貌模糊怎麼理解呢?

深圳到底是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

中國有兩座城市,是可以簡單回答的。

帝都北京、魔都上海。

帝都和魔都這兩個詞,最早日本二次元體系用,後來進入中文的流行體系。

“帝都”是二次元世界對重要國家的首都的通俗稱呼。東京也可以叫做帝都。

上海叫做魔都,則來自於1930年代日本作家村松梢風的小說《魔都》。

日本人在造概念方面還是挺厲害的。

但除了帝都和魔都,剩餘的中國城市想給自己一個朗朗上口,並被民間廣泛使用的外號並不容易。

比如廣州,到底是什麼都?

沒定論。

肯定不是花都,花都只有空姐空少和皮具城(其實在白雲區)。

以至於今天問,全國第三有名的城市是哪座?

答鐵嶺好過答廣州。

畢竟那是宇宙的盡頭。

“穿過長長的銀河,盡頭就是鐵嶺了。”

這優美雋永的修辭,就是一口氣。

深圳就缺一口氣。

深圳,早年有一個名字叫做“寨都”,直接源自華強北那些執行安卓系統的蘋果手機,不是很體面。

不過現在華強北都改賣化妝品了,也沒有那麼多人再叫深圳寨都。

這個氣很多年來,大家都覺得該有了,就是出不來。

終於,帝都北京、魔都上海以後,搞錢深圳轟然誕生了。

以後,

上海小姑娘說,我是魔都小囡,大家覺得好萌可愛,噶嗲。

北京小姑娘說,我是帝都姐們,大家覺得好大氣,是老少爺們那味了,下一步就要給你丫一飛踹。

深圳小姑娘說,我是搞錢女孩,大家覺得……還能說啥,熱烈鼓掌唄!

05

過去,深圳的標籤是希望突出奮鬥。

但是,奮鬥這個概念,多少被坂田巨廠的“xx奮鬥者協議”搞得有點那味。

所以,民間只能衍生出搞錢這一種另類表達。

從這個角度來說,搞錢還充滿了自由的意味。

隱隱約約,有一種

奮鬥讓你996,

搞錢讓你自由。

~的對比感。

奧威爾直呼內行!

老百姓想搞錢是無罪的。

但一個城市所有人都想搞錢,還是有點讓人擔憂。

因為搞錢這個說法,本質還是有著強烈的投機意味。

一方面,投機這件事,並不是一件在道德上受到肯定的事。

但另一方, 人民確實熱愛投機,因為嚮往不勞而獲。

但有時候,我特別想問,這麼多人都說要搞錢,真的搞到錢的人,有幾個呢?

假設社會是一個大的微信群,裡面所有人想搞錢,且不說什麼審美、格調、有趣、精神等虛無縹緲的東西。

就意味著都能搞到錢嗎?

我總覺得,所有人都想搞錢,疑似是內卷的另一種說法。

另外,如果想搞錢就是城市成功的秘密。

那麼顯然,中國最成功的城市不應該是深圳,而是汕頭或溫州。

這裡沒有絲毫說汕頭或者溫州不好的意思。

汕頭滷水鵝肝好吃,溫州海鮮好吃,口水直流……

向溫州商人致敬,向潮商致敬。

但是,如果深圳在40年後走到了只剩下搞錢一個主題。

這多少是讓人有點憂慮的。

至少,一個城市哪怕是100%的市場經濟,也不能只有搞錢。

深圳很多人一直認為,取代香港不遠了。

深圳能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取代香港,不是本文要討論的話題。

但個人愚見,香港如果說還有什麼優勢地位話,除了海關意義上的境外這點,那就是香港還有一群專業人才。

一個城市擁有大量的專業人才,以醫生來說,就如同上海有張文宏醫生,北京有陶勇醫生,都是值得羨慕的。

06

2020年底,一部動畫電影《心靈奇旅》上映,探索人生的意義(沒看過可以down下來看看)。

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深深被其打動。

除了裡面那些關於人生、靈魂等的概念,作為一個做過大廠品牌的人,我也感受到,這部電影也是紐約的城市宣傳片。

總結一下,無非就是

紐約香,紐約香,紐約真TM香。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我沒有在紐約生活過,但我在倫敦和東京生活過。

那兩個城市也是很香,我懷疑比紐約還香。

在那兩個城市的生活過的中國人,回國以後都有濃重的鄉愁。特別是倫敦,一提到倫敦,很多人吃飯也香了,便秘也好,頭也不禿了,晚上兩個眼睛瞪得和銅錢一般……

其實,無論東京、紐約還是倫敦,都透著金錢的味道。

那裡有最大的企業,最多的可能性。

但這些城市老雞賊了,他們從來不突出自己的金錢色彩。

相反,他們會告訴你,紐約的生活多麼豐富多彩,倫敦的每一片磚石都是歷史,東京有多少次被怪獸毀滅……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當深圳成為“搞錢之都”

連香港後來都不太熱衷講搵錢了,被“你餓不餓,我煮碗麵給你吃?“取代,也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只有深圳最實在,大家一起搞錢吧。

其實,從城市包裝的角度來說,

深圳還真是一個鐵憨憨的直男。

07

回到那個段子本身。

在我看來,這個段子與其說北京和深圳誰更有意思。

還不如說,兩座城市誰更無聊。

我北京有一點值得欣賞,這是一個全國罕見的話題性很豐富的城市。

可能是全國唯二存在圈子這種概念的城市。

2020年11月,北京下雪之際,我一個人在在北京一家名家情憶草原的涮肉店吃涮肉。

傍邊坐了一群人,他們在聊中亞歷史,充滿了布哈拉、撒馬爾罕、花剌子模等名詞。

後來我瞭解到,那是一群各國傳統武術的愛好者,當然也是一群歷史愛好者。

這是典型的北京特色。

我其實並不是一定認為這種圈子文化就一定好,正如我並不認為,小三出軌和魏晉門閥制度作為“話題”有什麼高下之分。

但是一個城市如果話題有且只有“小三出軌”或“搞錢”。

還是有點無聊。

最後,

在我們這個時代,節衣縮食、勤奮勞動不再受到鼓勵,甚至不再是一種美德。

OK的。

我並不想用中世紀的價值觀去非議現代人的選擇,畢竟不同時代,知行合一的標準都在變化,

前段時間在美國,年輕人買點股票,也已經等同於為天道匡扶正義的志士了。

但搞錢成為一種人人頌揚的價值觀,或許並不意味著絕對繁榮的到來。

相反,名為內卷的巨獸,縈繞在人們的頭頂,讓人心神不安。

最後,

期待深圳be colorful。

搞錢之餘,多一些專業人才,多一些有趣的人,多一些迷途的靈魂,多一些失足的……

除了搞錢之外,偶然也可以討論一下魏晉門閥制度或科興科學園十大海王。

真的,奮鬥是為了自由,不要讓搞錢成為一種PUA。

祝大家都能獲得自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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