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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富春:愛美就是博愛

愛美雖然是人作為人的本性,但人並不等於美本身。同時,人在生活世界的一般經驗中不是審美的,而是非審美的。於是當人愛美時,人就進入到審美經驗之中,與美相遇。愛美敞開了一種可能,美愛人。這就是說,美塑造了人自身,並讓人生活在美麗的世界裡。因此,一個愛美的人就會成為了美好的人。

彭富春:愛美就是博愛

■ 文| 彭富春

我們至今還沒有闡明愛美自身,而只是分析了愛的一些形態,如親情、友情、愛情和博愛等。但在其中,愛美作為人的審美經驗的本性已經逐漸顯示出來。愛美不是其他什麼愛的形態,它就是博愛。由此,它就是愛的本性自身。

人們一般認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無非意味著,只要人還是人的話,或者只要人還具有人的本性的話,那麼人就具有愛美這一美好而崇高的情感。但這絕對不是說,愛美是人的本能,如同食慾和性慾一樣,也不是說,愛美不是一種個別的而是共同的天生的心靈的能力,而是說,愛美是人之作為人的基本的規定。人的人性是在人的生活世界中形成自身的,因此,人性從來不是人的自然性,而是世界性,並因此是歷史性的。作為人的基本本性之一,愛美正是人的人性的根本顯現。於是,愛美成為了一個尺度,人不僅區分於動物,而且區分於人自身。如果愛美這樣一種經驗是人的人性的話,那麼人就不是“具有愛美的”,由此他可能有,也可能沒有,而是“是愛美的”。因為人在本性上是愛美的,所以人們才會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在愛美這樣一種審美經驗中,愛與所愛之間表現出了一種奇異的關係。毫無疑問,愛美的所愛是美的現象。它們是自然的美、人類的美和精神的美等。但人不僅經驗到美的現象,而且也經驗到美自身。所謂的美自身正是作為生活世界的遊戲的顯現,是作為人存在的自由境界。但無論是生活世界的遊戲,還是人的存在的自由境界的本性,都相關於愛的本性。所謂的遊戲就是生活世界中的遊戲者的給予和相互給予的活動,它們將自身傳遞給同戲者,同時也接受同戲者的傳遞。

所謂的人的存在的自由境界也是人與世界給予和相互給予的維度,自由是讓自己的存在和他者的存在共同生成。於是,所謂美的本性不是其他的本性,而是生命之愛和存在之愛。這也就是說美本身正是愛本身。如果這是沒有疑問的話,那麼愛美就是愛“愛自身”。於是,愛美的經驗便是一種神奇的經驗:愛是在差異中對於自身同一性的迴歸,同時是在同一中差異的生成。這是愛與美的合一和聚集。但愛美作為對於愛的愛不能誤解為愛無法走出自身限制的圓圈,而是要理解為愛自身的不斷生成。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可以說對於愛的愛就是愛美。於是,愛便顯現為一個與自身不同的現象,它成為了美的花朵。

如果從人的視角出發的話,那麼愛美就是人創造美和欣賞美。人們一般將創造看成是主動的,在沒有美的地方生產出美來,將欣賞看成是被動的,在有美的地方接受美。但實際上創造和欣賞沒有主動和受動之分,它們都是對於美的給予。當然這種給予並不是源於人自身的某種特別的才能和水平,而是來源於美自身的恩惠,是人對於它的領悟。因此,人對於美的給予必須理解為,首先是美對於人的給予,然後是人對於美的回饋。

但如果從美的視角出發的話,那麼愛美就是美對人的提升和美化。愛美雖然是人作為人的本性,但人並不等於美本身。同時,人在生活世界的一般經驗中不是審美的,而是非審美的。於是當人愛美時,人就進入到審美經驗之中,與美相遇。愛美敞開了一種可能,美愛人。這就是說,美塑造了人自身,並讓人生活在美麗的世界裡。因此,一個愛美的人就會成為了美好的人。

愛美一方面是人對於美的給予,另一方面是美對於人的給予。由此,它表現出了人與美的相互給予性。作為給予,愛從否定方面而言,是不傷害,保護,守護;從肯定方面而言,是讓其存在,讓其是其所是和為其所是。在這樣的意義上,愛美就是讓美不要遭到破壞和毀滅,同時讓美作為美去存在。

彭富春:愛美就是博愛

本文作者系武漢大學哲學教授,著有系列學術專著“國學五書”(《論國學》、《論老子》、《論孔子》、《論慧能》、《論儒道禪》,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與發行)。本文選自《美學原理》,標題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