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戴笠回日本時，何慧去接機。
她緊張，興奮，一路上都在想著要怎樣告訴戴笠，自己有了他的孩子。
女人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往往就想給對方生個孩子。
何慧深以為然。
在機場等到戴笠，戴笠看起來也是激動的興奮的。只是那樣歡喜的心情，並不是因為何慧。
戴笠一上來就迫不及待地說，何慧，我和她和好了。
其實這句話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何慧和戴笠之間的故事該結束了。
甚至，何慧都不能怪戴笠。
本來就是他幫她的忙，假戲真做了的人是何慧。所以懷孕的事，她說不出口。
02
認識戴笠的時候，何慧19歲。
是女孩子一生最為美好的年紀。一次老鄉聚會，人群裡的戴笠又斯文又養眼。何慧一眼就喜歡了。
聚會結束時，戴笠和另一個男生順道送何慧和室友回家。然後留了手機號和QQ。戴笠說，在東京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大抵也就是客氣話，以為不會有交集。
卻沒想到很快就有了第二次見面，在東京的迪士尼。何慧他們學校組織遠足活動，戴笠剛好帶國內的朋友去迪士尼玩。
這次，何慧不想再錯過。
她開始在QQ上主動找他聊天。戴笠比何慧大四歲，感情當然不會空白。他以前在國內有個女朋友，可戴笠的母親死活不同意。
只因那個女孩來自單親家庭。
無論戴笠怎麼反抗，母親都態度堅決地認為，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心理不健全。這樣的偏見讓這場愛情筋疲力盡，終究是分了手。
戴笠說起這些的時候，何慧覺得心疼。
心疼就是愛情了。
03
只是何慧沒想到，自己和戴笠住到了一起。
準確來說，是她租了他的房子。那段時間，何慧的室友談了男朋友。起初說好不帶回來過夜，但熱戀中的情侶，哪顧得上那麼多。
場面有些尷尬。
關係真正破裂，是有天室友突然問何慧借錢。數目還不小，摺合人民幣差不多一萬塊。何慧有點猶豫，室友生了氣，讓何慧搬走。
何慧站在東京的街頭無家可歸時，戴笠說，我收留你吧，剛好我媽回了國，多出來的房子租給你，友情價。
何慧當然一萬個願意啊。
能有機會和自己暗戀的人住在一個屋簷下，世間哪還會有比這更美好的事。
而何慧更沒想到是，她還和戴笠結了婚。儘管是假結婚。
起因是奶奶病重，何慧回國送老人最後一程。然後導致出勤率不夠，沒法順利畢業，最終影響了簽證。
為了保住何慧的簽證，有工作籤的戴笠瞞著家裡，和何慧去領了結婚證。
為什麼幫我？何慧問。
戴笠答，不為什麼呀，幫你我又沒有損失，就當助人為樂唄。
就這樣假結婚了。手續不是去大使館辦的，所以在國內他們還是未婚人士，看起來對戴笠確實沒什麼影響。但不管怎樣，何慧還是很感動，也越發的心動。
都是成年人，孤男寡女住一起，何況她還喜歡他，上床好像是遲早的事。
何慧不敢去問他，他們是什麼關係？
看起來像夫妻吧，她拼命地對他好。大冬天的，每天早上幫他擠好牙膏，弄好毛巾，掐著點給他做飯，只希望讓他回家能喝到熱乎乎的湯。
可是何慧能感覺到，戴笠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在戴笠那，可能他們只是朋友，加床伴而已。
04
何慧以為孩子是個轉機，所以得知自己懷孕時，高興得有些無所適從。
她想當面告訴戴笠這個訊息。
然而在機場見到戴笠時，這個男人卻興高采烈地告訴她，他和前女友和好了。
何慧懵在那。
戴笠回國參加同學的婚禮，婚禮這種場合被氣氛一烘托，舊情復燃是件很容易的事。
如果在這個節點，何慧偷偷打掉孩子，故事就是另外的版本了。可是陷入愛情裡的人，總想著賭一賭的。
何慧告訴了戴笠懷孕的事，戴笠呆了半天后，說了句，確定是我的嗎？
可能就是這句話吧，傷到了何慧。而她並不能指責什麼，是她和他同居和他上床，所以在他眼裡，她並不是多矜持的姑娘。
何慧想把孩子生下來，讓戴笠看看是不是他的孩子。
戴笠很生氣。他說，何慧，你這樣是對你自己不負責，也是對孩子不負責。
何慧冷靜下來，終究同意去打掉孩子。可是去醫院，醫生介紹手術過程時，何慧看著那些冰冷的手術刀，突然就害怕了。
她落荒而逃。
家裡知道後，所有人都勸何慧，孩子不能要。父親甚至說如果留下孩子，他就和她斷絕父女關係。
何慧最終還是沒有去醫院。
05
是因為戴笠的母親吧。
在這之前，他們見過面。戴笠的母親並不喜歡她。何慧家境一般，長相一般，甚至在她眼裡，也不夠聰明。
那時的何慧，是自卑的。
卻沒想到還能像古時候那樣母憑子貴。戴笠的母親得知何慧懷孕，很開心。甚至她還打電話給戴笠在國內的女朋友，讓她不要騷擾戴笠，說戴笠已經結婚，並且有了孩子。
事情變得不可控起來。
於是十月懷胎，像是一部宮鬥劇。
最後的最後，戴笠放棄了反抗，他說，即便沒有你，我媽也不會同意我和她結婚。現在既然是你了，那就是你吧。
以為會是好的開始。可實際上如果一個男人不愛你，就算有了孩子也無濟於事。
甚至有一次，戴笠喝了酒，他還動手打了她。
事後，他來道歉。哭著說，我倆如果一直是朋友該多好。
那時孩子已經八個月，沒有回頭路。
他不開心，她也有點產前抑鬱。最難過的時候，她想跳樓一走了之。
終於熬到要生的那天，戴笠在加班。他接到電話後，有些激動地跑回來。甚至忘了開車，打了個車就直奔醫院。
他陪她進產房，給她加油打氣。這應該算得上這場緣分裡，他給的最大的溫情。
但他終究是不愛她的。這一切，只不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吧。
然而靠孩子，並不能撬動一個男人的心。
06
坐月子期間，何慧越發的後悔。
婆婆每天出去打麻將，早上煮一大鍋八寶粥給何慧留著，何慧中午餓了就微波爐熱一下。一直到晚上，才能喝上一口魚湯。
有次不知怎麼和婆婆發生了口角，婆婆越罵越過分。罵到最後她甚至說，我兒子都可以打你，我罵罵你怎麼了？
戴笠在旁邊聽到了，無動於衷的樣子。是在那一刻，何慧真正的死了心。
她想帶著女兒離開。
戴笠說，如果你帶孩子走，我不會付撫養費。如果孩子留下，你沒有探視權。
何慧選擇了前者。再苦，也要自己將女兒帶在身邊。
可是身上沒有錢，必須出去工作給女兒賺奶粉。面試時，只能將兩個月的女兒放在出租屋，想想都不寒而慄。
母親終究看不下去，讓何慧將孩子送回國內。父親一直不肯開口和何慧說話，其實背後比誰都疼外孫女，還託朋友從國外帶奶粉。
何慧知道後，特別想哭。
但後來，她終究還是將女兒還給了戴笠。
女兒兩歲那年，有次和別的孩子鬧矛盾。本來是小孩子間的小打小鬧，女兒卻被對方家長罵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何慧很內疚。因為她犯的錯，讓女兒跟著承受這些。
而那時，戴笠要回國結婚了。
是符合婆婆要求的有錢人家的女兒，對戴笠的事業有幫助。
戴笠來找她辦離婚手續時，說，女兒還是給我吧，至少有個完整的家。我和她已經提過這事，她同意和我一起撫養。
何慧幾番掙扎後，終究是同意了。
一方面，想讓女兒有個完整的家，家裡有爸爸也有媽媽。另一方面，是不想讓父母跟著承受流言蜚語。
戴笠提了要求，讓她從此就當沒有這個女兒，開始新的生活。
何慧答應了。
07
再見到戴笠，已經是三年後。
有天凌晨，他加了她的微信，說了很多的話，其中有一句是，對不起。
何慧看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忍不住哇哇大哭，眼淚怎麼都止不住。這句對不起，她等了很久。
可是他對不起她什麼呢？是她拼命想要他的心，一直沒得到而已。
戴笠約她見面。
何慧下意識地拒絕了。可是戴笠說，女兒也在日本，何慧就再也沒法拒絕。
在咖啡館見到女兒時，何慧一下子紅了眼。在她的記憶裡，女兒還是個小嬰兒。但此時站在她面前的是個五歲的小姑娘。
女兒的話有點少，她不讓別人碰自己的書包，唯獨何慧可以。到底是血濃如水吧。
何慧帶女兒去買蛋糕時，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一句，你知道嗎？我是你媽媽。
女兒一臉驚訝地看著她說，我媽媽在家帶弟弟呢，我有媽媽了。
何慧趕緊說，阿姨跟你開玩笑呢，來，想吃什麼蛋糕，阿姨給你買。
那樣的時刻，何慧的心疼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戴笠在國內混得不錯，有了妻子家裡的幫忙，事業蒸蒸日上。他每次來日本，都會讓何慧幫忙去銀座給客戶挑包。
有次在銀座的街頭等紅綠燈時，戴笠突然說，阿慧，你連孩子都為我生了，可是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要任何東西。這些年，我身邊的那些女人，都想著法子讓我買各種禮物。
何慧愣了下說，沒有為什麼啊，那個時候我很愛你，怎麼捨得花你的血汗錢。
然後她又說，記得有段時間你媽回國了，我倆窮得身上只剩一千日幣。我用那些錢買了你最愛的鰻魚，然後自己偷偷吃泡麵。
戴笠說，我知道可能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人像你那樣對我好了。
何慧這輩子也不會再這樣用心地去愛一個人了吧。
這些年，她的每場愛情都是蜻蜓點水，有點愛無能。
08
戴笠鬧離婚時，時常找她吐苦水。
離婚的理由有很多。戴笠身邊到處都是鶯鶯燕燕，妻子終於忍無可忍。婆媳關係也不好，前婆婆總是拿何慧作比較。
當然不會有比何慧更乖巧的兒媳啊。這樣的對比，對那個女人來說不公平。何慧當初愛得太卑微，導致他們先入為主地認為，妻子就應該是那個樣。
戴笠的現任妻子稍有不同，就被認為是矯情。何慧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感到抱歉，也對她充滿感激，感激她對女兒視如己出。
離婚大戰爆發時，戴笠請求何慧幫忙帶女兒。
那時女兒已經七歲。母女正式相認。這中間的過程，心酸得讓何慧想哭。
女兒總是問別人，到底誰才是她的媽媽。她一直叫後媽為媽媽，後媽也給了她媽媽該給的愛，可是現在有個陌生的女人卻說自己是她的媽媽。
這對於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理解起來有點難。
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吧，女兒才慢慢接受了這件事。她終於開口叫何慧媽媽的那天，何慧躲進衛生間哭得像個傻瓜。
09
戴笠辦好離婚手續後，接女兒回家。
那天，女兒問何慧，媽媽，為什麼你不和我們住一起呢？
何慧想了下，很認真地回她，因為爸爸媽媽離婚了，所以不能住一起。但是爸爸媽媽都很愛你。
女兒卻較了真，她一臉天真地說，媽媽，這樣吧，我去求奶奶。爸爸最聽奶奶的話，我讓奶奶去說，讓爸爸不要跟你離婚好不好？
何慧愣在那不知道怎麼回答時，女兒又說，媽媽，爸爸應該特別愛你吧？
“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
“因為爸爸特別愛我呀，我是你生的，他愛你，所以就很愛我。”
在孩子的世界裡，愛是一件多麼單純的事，愛的邏輯也是那樣簡單。
戴笠愛她嗎？戴笠愛過她嗎？
應該都沒有吧。成年人的世界裡，愛這件事太複雜。
10
戴笠提復婚時，何慧有點意外，甚至前婆婆也在電話裡來勸和。
但何慧沒怎麼猶豫就拒絕了。
儘管何慧很想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心裡卻無比清晰地知道，一個人不愛你，怎麼都是勉強不了的。
以前他不愛你，就別指望他十年後還能愛上你。
這一年，何慧30歲。
整整十年，她的青春就這樣耗在戴笠身上。
因為未婚生子，何慧潛意識裡是自卑的敏感的。這些年兜兜轉轉，她一直是一個人。
後悔嗎？
當然。可是春天都要來了，總要有新的開始。
那個不介意她過去，兩套房子都要寫她名字的小哥哥，也許是時候答應他，約個飯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