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記憶中的美好和現實裡的滄桑無奈融合，人的心底便只剩下了無法安撫的淒涼。
我伯父，有一個私生子，叫他豆子吧。
我第一次見豆子，是在一次祭祖活動中，伯父領著他帶到我們面前，鄭重其事地向我們介紹：這個是豆子，你們的兄弟，以後就叫他豆子弟弟。
那時候我大概15歲，而伯父跟伯孃育有一兒一女，年齡和我相仿，當時我們三都在場，聽著伯父的介紹，我們面面相覷。伯父還嚴肅地跟堂姐堂弟說要照顧好這個弟弟，因為他怕生，並一再叮囑他們必須像親弟弟一樣對待豆子，不容許半點怠慢。
當時的豆子大概10歲，黑黑的面板瘦瘦的身子，他不敢正視我們，舉手投足盡顯侷促和不安。堂弟堂姐的情緒也明顯發生變化，豆子出現後我們不再談天說地，而是死一般的寂靜，生怕說錯一句話都會遭到伯父的指責。我清楚體會到他們的心情，曾經以為獨一無二的父愛，竟然有第三者過來分一杯羹，擱誰也無法理智面對。
大人犯下的錯誤，卻要可憐的小朋友去負擔，的確是很不應該。
當時的祭祖活動，伯孃沒有參與，我們這邊的風俗嫁過來的媳婦是不允許參與祭祖的。我不知道伯孃是否知道豆子的存在；也不知道堂姐堂弟會怎樣跟母親說起今天這個事情。
關於伯父伯孃的婚姻，可以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來形容。記憶中他們總是吵架，打架也偶有發生，還好堂姐堂弟從小學開始住宿，父母不良的婚姻關係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傷害。他們的生意倒做得有聲有色，在行業內也是佼佼者。
因為有著成功人士這個光環，伯父在很多女人心中還是尊貴無比也趨之若鶩的。所以豆子媽媽就闖進了伯父的生活。我大概知道他們因為工作而結緣，隨後生下豆子，伯父給他母子買了房子，定居在伯父家附近。
後來透過我爸爸的轉述，伯孃知道了豆子的存在，繼而去找豆子媽大鬧一場，兩人還打起架來，但是伯父沒有上前阻止，而是帶著豆子離開，讓兩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犯下的錯來買單。
伯孃此後更是將夫妻共有的所有財產全部轉移到子女的名下，10多處房產、存款、基金股票、無一例外；伯孃直言，我不會把自己一輩子的成果落在別人手上，一分錢也沒門。伯父看著伯母強硬的態度，對於財產安排也不便說些有什麼，面對快要長大成人的子女，內心也存在愧疚。
豆子媽的生活來源主要是靠伯父，現在伯父財政赤字，兩母子就陷入了無盡的絕望當中。豆子媽賣過路邊攤、當過收銀員、因為要照顧兒子，所以工作需要有彈性的上班時間，歷經多行業的洗禮，最後開了一家小小的服裝店，勉強維持著兩母子的生計。
豆子只能跟著媽媽，顛沛流離，而那個爸爸，一個月才見寥寥幾次，爸爸這個詞語在豆子心中只是一個簡單的稱呼；並無多大意義。
後來伯父帶著豆子見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爺爺，好讓豆子知道，爸爸還有親戚，豆子還有這些親人，伯父跟我們說，豆子在讀3年級，只是不愛說話，朋友也不多，每天都是自娛自樂，學習成績中下。伯父還說豆子的理想是當一名軍人，可以保家衛國。此時的豆子，蜷縮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我不知道當時豆子的心裡想的是什麼。於他而言，或者媽媽才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之所以想當一名軍人，心底大多是極度自卑的表現；面對自己和媽媽的命運，非常渴望可以變得強大，去捍衛屬於自己小小的幸福，因為父親常年缺席，就想著自己壯大來為這個家遮風擋雨，孤兒寡母般的日子於豆子而言是一種磨難。
三千繁華，九千悽荒，只覺人心涼薄。
自私是一面鏡子，鏡子裡永遠只看到自己；自私是一塊布匹，矇住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見別人的痛楚；自私是一層玻璃，看上去透明，卻始終隔開了彼此的距離。
顯然，豆子的存在，是伯父伯孃和豆子媽三人自私所帶來的產物。
伯父為人父為人夫，就應該盡男人該有的責任，對家庭忠誠是底線。面對誘惑，本就該坐懷不亂。可惜男人大多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美色當前，最容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一步步踏進情人的圈套。我大概知道伯父和伯孃的婚姻一直存在問題，因為兩人性格要強，碰上猶如火星撞地球，這種局面恰巧就給了第三者機會，讓原本的小裂縫，演變成一道鴻溝，無法逾越。
伯父在沒有充分的計劃和準備下就允許生下豆子，更是一種自私的表現。不明白一個孩子的成長，需要父母的共同教育，才能有一個健全的人格，不容易誤入歧途。
豆子媽一開始的介入，不置可否，目的明確。伯父的萬貫家財就是豆子媽的心之所向，為了讓自己的籌碼增多，不惜生下豆子，對於孩子的未來，她完全沒有在預算之中。
三者中最無辜的還是伯孃，跟丈夫打拼下的江山，差一點就要毀於一旦；最可惜的是她不懂經營婚姻。我小時候經常去伯父家和堂姐玩，每一次去都會看到伯父伯孃在吵架甚至打架，毫不服軟。也知道他們婚後不久就分房而睡；伯孃對婆家人也從來沒有好臉色，時常顯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架勢，所以婆家人都很怕她，處處將就著她。
伯孃性格剛烈，知道婚姻存在的問題，也不會去溝通改善，每一次跟丈夫談話都是惡語相向，我沒有見過她溫柔女子的一面，或者這個就是導致伯父出軌的一個重大原因。
對於婚姻過多的操控、壓制，她捕捉不到維繫婚姻的穩定和諧需要靠自己的溫柔體貼，需要溝通的橋樑，夫妻雙方碰到問題只會爭個你死我活，誓不低頭。
豆子是無辜的。他的出生，帶給了兩個家庭的痛苦！
再後來，堂弟堂姐都成家立室了，伯父伯孃一家對關於豆子母子的事情，在兒媳婦面前閉口不談，成為永遠埋葬的一段不堪往事。豆子就不再出現在祭祖的活動中了。清明節，豆子似乎沒有一個合理的身份去過。不知道以後豆子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當孩子問起為什麼我們不用去祭祖，他將如何去作答。
我最近一次見豆子，是他18歲的時候，伯父帶著他去見爺爺，跟爺爺聊聊關於豆子的一切，他還是老樣子，儘管我們過去跟他攀談，始終一言不發，個性木訥。伯父坦言，自己不會教了，我每次嘗試跟他溝通，都是無疾而終；他最喜歡的就是沉默，躲在房間，想交心都難，也曾帶他去醫院檢查，結果是中度自閉；醫生說因為周圍環境的動盪，讓孩子陷入陰影，沒有一個地方去抒發，自然就抑鬱成疾。
看著伯父爬滿銀絲的頭上，是一副佈滿愁容的臉。相信目前的伯父，會有一絲的後悔，為什麼在自己沒有能力給予孩子愛的時候不顧一切生下他，間接導致了目前進退無途的局面。
每一個成年人，都有責任去管好自己的行為，面對誘惑也好，面對艱辛也罷，不忘初心，不負昭華地前進；不要因為一時的迷失，犯下彌天大錯，那時候為之付出代價的不止自己，還有身邊的人，代價慘重我們將會很受傷。
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他們的出生都代表著希望，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既然生下孩子，就需要為孩子的長大成人肩負重任。子不教，父之過，孩子的一切行為，都在反映著父母是否盡到責任。
教育孩子如育花，精心澆水、施肥、呵護，方能成功。但事實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養好花，有些人養花前會做好功課，每一步都精心安排，力求花兒可以活得朝氣蓬勃。然而有些人，完全是無心插柳，只是一時新鮮覺得鮮花好看，買回來後不管不顧，由他自生自滅。
希望每一個成年人都可以理智地走好人生每一步，不要再讓大人的錯讓小孩子買單。
文/森林的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