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補習課上認識瘦子的。他猶如司湯達筆下的於連,身材纖弱,靦腆;頭髮微卷,嘴邊總是掛著一抹若有若無淡淡的微笑,白淨的雙頰襯著點點雀斑,還有那時不時需要提溜一下的黑邊眼鏡。
他姓毛,我們給他起了個外號,瘦貓!
瘦貓和我們這些搗蛋的男生不同,永遠乾淨整潔,衣領纖塵不染。
我們不帶瘦貓一起玩,他話少,好靜,每次看到他不是在做作業,就是在請教老師問題。
他的沉默寡言惹的大家都愛捉弄他,有時把他的眼鏡藏起來,有時在他背後貼紙條。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瘦子從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也不發火。他總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在笑我們的幼稚無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然後又繼續他的學習。
我記得唯一一次惹他發火的是我把他自繪本藏了起來,急的火急火燎的他最後在大家鬨笑中,從髒兮兮的水溝裡撈出那本被汙水浸漬得破敗不堪的畫冊。
那時瘦貓第一次爆發了,一拳打在我的眼眶上,頓時我眼前像開出了彩布莊。
我傻了
草! 至於嗎? 一本破畫冊!你至於把老子打的眼開花!我怒號著…
破畫冊?! 你知道我畫這本解剖圖花了多少心血!瘦貓的眼充著血,嘶啞的嗓音讓我為之一顫!
好傢伙,看不出這傢伙挺狠的!
我立刻反擊了。
你一拳我一腳,你來我往。 你讓我開彩綢鋪,我給你開鹽醬鋪!
大家怎麼都拉扯不開。
最後驚動了老師,被罰一起掃水溝一週。
2瘦貓~毛瘦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有仇。
掃著掃著,我和瘦貓竟掃出了感情。啊呸! 是純潔的的友情。
和我做事馬大哈不同。瘦貓做事非常認真,每次犄角旮旯難清理的地方,他總是捲起雪白的袖口,伸出手往裡掏。
當他伸出手臂張開手掌,我當時就驚歎了:手指白皙纖長,骨節分明,透淨的肌膚到隱約可以看到皮下的血管!
真的,瘦子! 你的手像鋼琴大師的,也像外科醫生的手。
咦,只是,這左手背上怎麼有一道淡棕色的疤?
他笑了笑,小時侯玩刀子不小心劃的。
你的理想是什麼? 他問我。
理想?
說實話,當時我是沒啥理想的。非要說個吧。就是能夠打電競!還要是那種我媽管不著我,愛咋打咋打。
你呢? 我問瘦貓
外科醫生
霎時,瘦貓的眼神亮了起來。
我是中醫世家,父母是希望我們能繼承衣缽的。可是我覺得中西各有所長,特別是現在的西醫引領了半壁江山。
中醫擅長望聞問切,經脈氣血。西醫專攻資料分析,解剖化驗。我想透過研習西醫外科,博取眾家之長,融會貫通,更好地醫治病痛,救死扶傷。。。。
到如今我仍記得他說這番話時的景象,雙拳握緊,語氣高昂,雙目包含熱情。。。
這還是我認識的禁慾系般的瘦貓嗎?
那一刻,我被震撼了。
。。。。
夕陽西下
落日的餘暉罩在瘦貓的鏡片上,
熠熠生輝……
自此我不再叫他瘦貓,而是毛瘦。
毛瘦常常給我講些名人軼事,人物傳記。並讓我選擇一二作為學習的榜樣。
近朱者赤。我們互相加油鼓勵,取長補短。
課餘時間,我們也談理想,談人生。
毛瘦一再告戒我,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遠大目標,這樣才不枉費青春,浪費光陰。
年復一年。。。
3 分別
高三那年,毛瘦舉家遷移外省。
開始我們還互通訊息,到後來由於功課緊張,交流漸漸淡了……
直至毫無交集,音信全無……
不知是不是受了毛瘦的影響。填報志願時我第一第二都填報了:協和醫學院。
最後幾個月,我拼了命的讀書,為心中的理想而奮鬥!
冥冥之中,我感應到,毛瘦! 我一定會在和你再見的!
一定會,
你等我。
3 相見
“同學們,今天的實操課,我們請來了首都醫科大的課研精英。
在胡教授的介紹下,一個白衣青年走了進來。
捲髮,白淨,高大,自信,面帶微笑。
大家好,我姓毛。
白衣少年扶了扶黑邊眼鏡
今天,我和大家一起上解剖課。。。
我的天。是他嗎?是他! 不是他?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毛瘦!
我脫口而出
…………
白衣少年愣住了,驚愕地看了我一眼,
慢慢地,他的嘴角抹開了一股淡淡的微笑…
今天開始我們的解剖課,
臺上的白布,緩緩揭開,
一個青年
纖弱,捲髮,白淨的雙頰襯著點點雀斑,嘴邊有著一股若有若無淡淡的微笑。。。
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的血管若隱若現。。。。
左手背上一道淡棕色的疤
…………
五雷轟頂。。。。
我。。
只記得
課後,白衣少年,眼含淚花,溫柔地蓋上白布,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輕輕呢喃道:
弟弟,你的心願,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