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奇怪的街區。
如果你不覺得是巧合，那你一定會覺得很詭異。
我搬到這個街區已經有十多年了。
在這些年裡，一定會有一個住在附近的失智老人。
每天在這個街區附近活動，向人們表現出他或她的存在感。每一個時段裡只有一個人。
最初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極瘦，皮包骨的那種。老人的年紀看著有七八十歲吧。
好像是住在一棟樓的六樓。沒聽他說過話，應該是失語了，急了時，會啊啊地喊叫。
他每天一定會下樓幾次，總是拖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慢慢地走。
過了幾年，他幾乎走不動了。但是還會扶著樓梯護欄，一點點地蹭下來。到了樓下，就會慢慢地用手腳撐在地面上，慢慢地爬行。沒人管他。偶爾有不懂事兒的小孩子去幹擾時，會有路過的老太太老頭們呵斥那孩子一下。他們好像比較熟悉這個失智老人。有一次，這個老人爬到了院外的馬路上。有幾個年輕人路過。其中一個年輕人試圖幫助老人，可溝通了半天，老人也不理他。依舊在地上慢慢地爬行。把小夥子急壞了。後來有認識老人的院裡人告訴那小夥子，老人沒事兒的，會自己回去的。解釋了半天，幾個小夥兒才一臉不解地離開了。
大多數人只是看到那個老頭，才會想起他的存在。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忽然有一天，人們發現，那個不吵不鬧，滿地爬地瘋老頭不再出現了。
也許是不在了吧。沒有人去打聽這件事。
很巧，又有一個高大壯實的瘋老太太出現了。她看樣子身體很好，精神頭也足。小聲說話時，很正常，可總是會毫無徵兆突然大聲開罵。她不是在罵和她說話的人，似乎在和空氣中的人在罵。很快大家都知道這不是正常人了。
她並沒有對沒人理她有什麼反應。每天都要往街上人多的地方湊過去。不定時地突然對空大聲喝罵。仔細聽，也聽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倒是沒有多少粗話。人們也就習慣和無視了她的存在。
當某一天，街區裡的人忽然一下子，覺得這街上最近很安靜。於是都有些奇怪。幾個人想了半天，原來是那個罵人的瘋老太太有幾天不見了。
以後也再沒出現過。
代替她的，是一個瘦瘦的老太太。這是一個每天裡都在焦慮恐慌的老太太。
開始出現時，是在附近到處匆匆地走著，見到人，就停下來，問看到她兒子沒有，或者問看到她孫子沒有。她會很著急地說，他們都不見了。或者說，她的什麼東西丟了。
有人想幫她，問一下具體的情況，她往往又把話岔到別的方面去了。每天都要來幾次這樣的事兒，漸漸地，她所在院子的人都不敢搭她的話兒了。
她就這樣每天出來找人找東西，差不多找了一年。
院裡人有了解她的，據說是一個不錯的單位退休的，退休金也不少。有兒女。只是每天這樣一個狀態，兒女們也沒辦法，最後不怎麼管了。
在她不再出現的最後一年，她不再找丟了的兒孫了。而是每天拿著一個小盆，見到人就說要借米。院裡的人不敢應她的茬兒，她就到街上去找路人借：大哥，大姐，我沒米了！借我一碗米吧！
米是一次也沒借到。
最後見到她，是在一天的中午，她攔住一個附近工作的女孩，那個女孩子拿著買來的一個捲餅，要帶回去當午餐。瘦老太太說：給我吃兩口吧，大姐！
那女孩應該是見過她的，就推說有多的時候再給你。然後急忙地走了。瘦老太一看沒要到，在後面大聲地罵了起來。沒想到，她罵得還很粗俗難聽。
後來，人們發現這個焦慮的瘦老太太也不再出現了。
只是有人擔心，這個街區會不會再出現個失智的瘋老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