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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蟲》:陽光庭院與陰暗地下,用電影的建築語言圖說階層分化

一邊是陰暗地下室裡及腰的水,一邊是陽光庭院中歡笑的人,一邊是夜宿體育館避雨,一邊是快閃生日聚會。錢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燙平了。

《寄生蟲》:陽光庭院與陰暗地下,用電影的建築語言圖說階層分化

電影《寄生蟲》建築風格海報

在剛剛落幕的92屆奧斯卡頒獎禮上,韓國電影“黑馬”《寄生蟲》成為最大贏家。

它不僅囊括

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國際影片、最佳原創劇本4項大獎

,還開創了韓國電影,乃至亞洲電影史的新紀元——

這是奧斯卡歷史上首次將最佳影片頒給非英語影片。

電影講述了兩個四口之家的故事:一個是住在貧民窟半地下室的基澤一家,一個是住在富人區花園豪宅的樸社長一家。機緣巧合之下,窮人家的兒子基宇到富人家裡給他們的女兒做英語家教,沒多久,他的妹妹、哥哥和媽媽也一步步的“寄生”到富人家工作,取代了原來的司機和傭人。接著家中的一個大秘密浮出水面,在接二連三的反轉中,兩家人的命運發生了猝不及防的碰撞和衝擊。

《寄生蟲》的場景極少,95%都集中在2個:窮人住的半地下室、富人住的庭院豪宅。

螺獅殼裡做道場,建築語言在這部影片中成為最重要的表達方式,僅透過2個建築以及其中生活狀態的對比與交織,電影就實現了主題的講述:貧富分化與階層對立。

《寄生蟲》是一部關於社會地位、抱負、物質主義和父權制家庭,以及那些接受擁有僕人階層的想法的人的怪異黑色喜劇。——《衛報》

奉俊昊將社會貧富階層的關係呈現得如同一碗清水般透徹。對於不同階層人物的多面性的刻畫,又避免了善惡黑白的簡單粗暴對比。——《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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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樸家豪宅:臨時搭建的安藤忠雄式建築

樸社長家的花園豪宅是電影的主場景,劇情設定為建築名家南宮賢子設計的私人住宅,搬家後轉讓給樸社長一家。據導演自己說,這棟豪宅價值

1.18億元

,按照韓國人均年GDP計算,需要

547年

才能買到。

然而,現實中並沒有南宮賢子這個人,花園別墅也是由電影的場景設計李夏俊的作品,其中一層在影視基地從零搭建,二層以上的外景是虛擬的特技效果,內景是劇組搭建。

整個建築位於鬧中取靜的半山上,清水混凝土風格,佔地1983㎡。

地上兩層帶院,一層為玄關、客廳、餐廳和廚房;二層為一家四口的起居室。地下除了儲藏室還有影片反轉的關鍵——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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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體建築之外,有一個佔地1320㎡的室外庭院,乾乾淨淨的草坪,邊緣靠牆為修剪整齊、錯落有致的常綠喬木圓柏,整潔大氣,質樸高階。

這片草坪庭院是一個很重要的取景點,樸社長小兒子雨夜在此露營,也是影片最後階層衝突達到戲劇性高潮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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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設計鳥瞰圖

二、建築環境:貧民窟VS富人區

基澤一家住在貧民窟,在這裡樓與樓比鄰而建,交織的電線、花花綠綠的小廣告、陡峭的樓梯和斑斑勃勃的地面,本來逼仄的空間更顯雜亂。

即便在這樣一個居住環境中,他們一家四口都沒有資本住在樓上,而是住在半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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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窟

樸社長一家住在富人區,位於半山腰的別墅社群,這裡的街道一塵不染,灰牆、紅瓦和綠樹相映成趣,

顯示出一種不事豪華,卻精心呵護的高階。

這裡的房屋低矮,完全不需要擔心陽光枯竭,入戶門小而低調,從外邊看根本想象不到裡邊廣闊的庭院、伸展舒適的另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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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區

三、室內活動空間

① 客廳、廚房、餐廳:三合一VS錯層設計

如果說貧民窟與富人區的對比還沒有那麼明顯的話,兩個家庭的室內空間及傢俱擺設的對比,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窮人家:

空間大小自不必說,基澤家的整個建築面積怕是還沒有樸社長家一個衛生間大。

如果還有所謂的客廳、廚房、餐廳之說的話,那它們全部重疊在這一個幾平方米的小空間裡了,泛黃的牆壁、油汙的灶臺,還有堆滿的披薩盒子。

摺疊這些披薩盒子是全家人的生計來源,因為疊的質量不達標,報酬還被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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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

富人家:

樸社長家的豪宅大面積使用了清水混凝土、原木和玻璃,搭配庭院中的綠植,非常有設計感。入口看起來狹窄,然後進入走上樓梯、穿過竹林,庭院和整個建築便豁然開朗,這在園林設計中叫“疏可走馬,密不透風”。

一層的客廳、餐廳、廚房

透過臺階的錯層設計劃分空間,相互聯絡又彼此獨立

,沒有過多的裝飾,以大面積的灰色調、原木色和窗外的綠色留白,以不同材質的傢俱突出層次,所有的擺設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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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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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

② 臥室:衣物外堆VS步入式衣帽間

窮人家:

基澤一家四口的臥室很是雜亂,

衣服被子沒有收納的地方,只能到處堆放在外邊。

家裡唯一有文化氣息的字畫掛在牆上的“知足常樂”,對後面劇情的發展形成了強烈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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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基婷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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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澤夫妻的臥室

富人家:

樸社長家的起居室在別墅二層,三個房間設計風格上一脈相通,同時也體現了居住者們不同的身份性格。

丈夫與妻子的房間沉靜典雅,梳妝檯後就是寬敞的步入式衣帽間,衣物、鞋包、小物品分門別類、井然有序,中間還有藍色天鵝絨的試衣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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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間

作為學生,大女兒的房間裡書架、書桌佔了很大的面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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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兒多慧的臥室

小兒子的房間就活潑很多,基本全是原木材質,中間放了他喜歡的印第安風格的地毯和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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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子多頌的臥室

③ 衛生間:泡澡看電視VS馬桶噴黑水

富人家:

樸社長家的衛生間設計的很高階,方形浴缸靠著豎線條的窗子,對面是一臺大電視,後面是用品臺。房間很大,基澤一家鳩佔鵲巢的那天晚上,小女兒基婷在這裡泡澡,她哥來送水,礦泉水滾了好久才滾到浴缸邊。

窮人家:

反觀基澤家的衛生間,且不說看起來就藏汙納垢甚至有蟑螂的洗浴用品架,牆上的瓷磚都窮的沒有貼滿。馬桶竟然放在最高的地方,要上幾層又高又陡的臺階才能到。因為這是半地下室,馬桶只有放在這個高度才能拍到室外的汙水井。

水淹地下室時這個馬桶一股一股的向外噴著黑水,妹妹壓在馬桶蓋上抽菸,這個場景與她在浴缸裡邊看電視邊泡澡的場景對比,極具諷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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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婷在樸社長家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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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婷坐在馬桶上堵水

貧而亂、富而簡。

電影透過兩家人室外建築環境、室內生活空間的大小、密度、整潔度的對比,體現了半山別墅與貧民窟地下室代表的貧富階級分化。

四、建築元素

① 客廳窗:狹小監獄窗VS陽光大落地

窮人家:

影片開始的第一個鏡頭就是基澤家的窗,前邊還掛著一個襪子晾曬架,很多人第一眼甚至以為這是監獄窗,其實這是基澤一家客廳的窗子。他們住在半地下室,窗前還掛著襪子,可想而知,這個狹小的窗是家裡唯一能透進光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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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澤家的窗

富人家:

與之對比的是樸社長家客廳的大落地窗,這扇窗幾乎佔據了客廳的一整面牆,窗外就是草坪、樹木和陽光,不管是晴天雨天,還是春夏秋冬,隨時隨刻都能入畫。

在這個大客廳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場景,樸社長的小兒子生日那天,一家人外出露營,基澤一家瞬間霸佔了這個並不屬於他們的地方。當晚,一家四口沒有改掉曾經的習慣,還是用沙發、茶几吃飯,就像無數個在半地下室“客廳”中的吃飯場景一樣,面前都是一扇窗戶。

然而形成強烈對比的是:

半地下室的窗戶狹小,而豪宅的窗戶巨大;透過半地下室監獄般的小窗,看見的是街道上滅蟑螂的噴霧、電線杆旁撒尿的醉漢,而透過別墅客廳的陽光落地窗,看見的是一整片花園。

這裡的“窗”是一個隱喻,一個與外界相連的介面,從這裡看見了什麼世界,你就擁有什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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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社長家的窗

② 樓梯:寬VS窄、上VS下

要在一棟建築裡營建一整個電影宇宙,就需要這棟建築有極具層次的空間,而空間的層次性主要是由樓梯表現出來的。

李河俊稱他設計樸式豪宅時是“與樓梯在決鬥”,而導演奉俊昊自己也承認,他在電影中運用樓梯這一建築空間元素,是參考了韓國經典影片《下女》。

別墅豪宅中有許多樓梯,一、二層為主人的活動區,所以這些樓梯都很又矮又寬,能容三隻小型犬自由跳躍,而通向地下室的樓梯主要是傭人使用,所以他們又高又陡,走起來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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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中的樓梯

從人物上說,樸社長一家的鏡頭畫面基本上都是在上樓梯,而基澤一家基本上都是在下樓梯,尤其是暴雨那一夜,出去露營的樸社長一家突然回家,片刻之前還在豪宅裡放肆的基澤一家只能像蟑螂一般逃竄躲避,

他們溜出豪宅回家的一路上一直是在向下走,從半山的豪宅一路往下直到陰暗潮溼的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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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貧民窟的下行路

樓梯的上下,不只是空間上的設計,還隱喻人物的階級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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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語

某種程度上,《寄生蟲》可以算作是一部建築電影,它最大特點是透過地理位置、室外環境、室內空間、窗戶、樓梯等建築語言來直白的表現窮人和富人的差距。

從建築環境來看,窮人們

在城市最低處的更低處,苟且偷生,那是連陽光都不願去照耀的地方

;而富人呢,他們的別墅坐落在半山腰上,呼吸最新鮮的空氣、沐浴最充足的陽光、欣賞最蔥綠的植物,

享受最佳的自然環境。

從室內空間來看,窮人的世界裡,陰暗的色調、破舊的傢俱、泛黃的牆紙、廚房的油垢、蟑螂,

渾身散發拖把的黴味

;在富人的世界裡,明媚的陽光、乾淨的街道、寬敞的空間、考究的傢俱,寵物狗,

還有聞到黴味時捏起的鼻子。

階級分化就是這麼明顯,這是一條從山頂到地下城的樓梯,工人階級到上流社會只能爬,甚至爬都爬不到,而上流社會,或許根本不知道地下城的存在。

那麼階層壁壘如何打破呢?

導演奉俊昊沒有給我們明確的答案,卻提供了一個警示:

基澤一家用計趕走原來的司機和傭人,希望依靠寄生來實現階層的躍遷,最終被膨脹過速的慾望,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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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

嗨,我是景小雪妖。

活在這世上,無非是想明白些道理、遇見些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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