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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多情即無情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想來秦紅棉、甘寶寶、阮星竹和李青蘿遇見大理段二時,也是兩眼發直,腦海裡浮現的,便是這樣的痴念和衝動吧!

段正淳實在是一個非常迷人的男人。就外在條件而言,身為大理鎮南王,且擁有王位繼承權,一身的貴族範兒,遠超當下官二代加富二代。

論相貌,“一張國字臉,神態威猛,濃眉大眼,肅然有王者之相”,說來也是英俊迷人。論氣度,除情感問題外,他處理各種事件,亦是端正、體面、有勇有謀、有擔當,絲毫不見孱弱逃避之態。

對這樣的男人而言,女人往往只是附庸。

賢妻美妾,一團和氣,便是福氣和佳話,其實都是身份的象徵和炫耀。至於感情,可有可無。

段正淳偏偏不是這樣的,他懂得欣賞女性,且並不以“柔弱易控”為標準,他喜愛的女人,個個都鮮活潑辣,充滿生命力。

段正淳:多情即無情

劇照

甘寶寶在珠胎暗結之後嫁與他人,生活美滿,丈夫對其百依百順,她仍然敢於丟棄安穩,再度飛蛾撲火,俏藥叉的綽號顯示了她強悍的一面;

秦紅棉一出場便是“三分倔強、三分兇狠”的目光,更兼“修羅刀”之稱,決非好相與之輩;

阮星竹圓融嬌俏,以柔克剛,性情頑皮敏黠;

李青蘿霸道強硬,伶牙俐齒,一句“你已有了妻子,就不該再去糾纏別的閨女,既然花言巧語

將人家騙上了,那就非得娶她為妻不可”,雖蠻橫得要緊,竟也令人無法反駁;

原配刀白鳳也非忍氣吞聲之人,報復、冷言冷語、離家不歸,做足了抗議;

還有最令人瞠目結舌的康敏,她的狠辣已不是針對情敵,而是直接對準了段正淳本人。

這些令許多傳統中國男性躲之唯恐不及的女人,段正淳卻都是用心去愛的,雖然客觀上也有始亂終棄的嫌疑,但他與每一個情人的緣分,不是基於福康安對馬春花一樣的玩弄、慾望和刺激。

他懂得她們的美,對她們有足夠的尊重,他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而是像一個被俘虜的戀人一般,願意花費時間和心思讚美她們,討好她們,哄得她們心花怒放,還任她們使性胡鬧。

一個真摯且有趣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這大概也是秦紅棉、李青蘿們多年之後,仍執迷不悟,即使嫁了人,也對他念念不忘,隨時準備再如少女般不顧一切的原因。

段正淳:多情即無情

刀白鳳劇照

她們雖然半生艱難且滿懷怨恨,卻未必後悔。

即使重新來過,她們可能仍然會選擇飛蛾撲火。這是她們的痴,也是她們甘願對自己情感放縱後果的承擔。

問題在於,情感的擔當應該是相互的,而這恰恰是段正淳的軟肋。他雖多情,卻並不願承擔起多情的負累。

歡愉之後,拂衣而去,毫髮無損,留下的,是未婚生子的女性,面對世俗禮法的嚴峻與獨自生存的艱難。

如若不是慕容復將他喜愛的女子一個個殺死,讓他有機會表達自己果然情感真摯,情願與她們同生共死,段正淳所作所為,便真假難辨,形同玩弄了。

段正淳單獨面對每一個女人的短暫時光裡,他全心全意,心無旁騖,但一個人的情感不是無窮無盡的。

猶如一碗水,分成許多份時,對每一個乾渴的人來說,都是杯水車薪。

因此,多情必然導致沒有深情的能力。

對段正淳而言,許多個情人的死,激發了他內心最深的情感,他可以痛徹心扉,捨棄生命,然而對刀白鳳和其他每一個女人而言,她們所得到的被平均後的情感,都是稀薄的,慘淡的。

周曉鷗有一首歌這樣唱:

“如果我是梁山伯,一定放過祝英臺。讓她和別人去相愛,生個漂亮的小孩。如果我是梁山伯,一定把愛藏起來。在故事開始前離開,我一個人去傷懷。”

這想法相當沒勁,完全抵消了生死以之的愛情的壯麗,可是,透著股擔當與慈悲心腸。

梁山伯的問題在於,他既沒有能力衝破門第的阻礙,又不能剋制自己的情感,他只是選擇了讓自己的悲傷盡情的宣洩,甚至用死,裹挾了祝英臺選擇的自由。

段正淳亦然,只不過他所宣洩的,是自己對於“愛”與“美”的貪得無厭。

大理段二,雖身為王族,在情感世界中,倒頗有些浪子的氣質。愛讓人直上雲端,以至於他的眼裡只有愛,但忘卻了人間。

或者說,當他感到為難時,他想起了自己在世間的約束與不得已,但他永遠假設他的情人們,如天上的神仙般,是不用考慮人間法則的。

於是,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一次次抽身而去,然後,繼續放縱他的情感,他的多情。

多情是一種自戀。

段正淳的愛固然真實,但他更多的是透過愛那些薄命紅顏們,完成對自己的愛與恭維。

段正淳:多情即無情

劇照

自戀的人往往依情隨性,只是,真性情也會害人。任性容易,收斂難。

人類之所以區別於動物,在很大程度上在於有剋制的能力,在情感領域亦是如此。

不剋制的結果,是每一個人都陷入怨嗔痴的深淵中,損傷慘重。從這個角度而言,多情即是無情。

然而,情感的世界裡,剋制何其艱難。

多情與無情都不全然是道德。一個人人都能精確

把握分寸和尺度的世界,應該也是無趣至極的。

多情令人沉醉,無情讓人心碎,往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都是一種生命體驗。

男女之間的非常態糾纏,若不是僅僅基於利益交換、動物性慾望或兩性之間不平等的玩弄與哄騙,便只能稱之為“孽緣”,遇到了,便是命。

這其中的愛恨嗔痴,孰是孰非,矛盾與掙扎,大概是生生世世都無人說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