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飄剛預告了要談談耽改劇。
後臺已經看到了你們冒著桃心的小眼神。
今年耽改的風，確實颳得很盛。
這邊，36萬人還在《山河令》裡嗑得昏天暗地。
那邊，《皓衣行》就已經急急提檔，即將加入戰場。
話題也隨之而來：
羅雲熙和陳飛宇，能否藉此劇，流量飛昇，迅速吸粉？
眼見張哲瀚和龔俊被捧紅。
耽改劇是小糊咖翻紅的萬能靈藥，這個定律似乎又一次得到驗證。
甚至不少飯圈女孩，急吼吼地想讓哥哥弟弟們“下海”。
但，耽改真的能捧人嗎？
要飄說，還真不一定。
下海必紅，很可能只是資本炮製出的又一個美麗泡沫。
《山河令》雙男主走紅，是不假。
但並非打上“耽改”兩字，就一定會紅。
能成功吸粉的耽改劇，首先得勝在——角色出彩。
沒有了這一基石，爆款便無從談起。
細捋一下，這幾年受歡迎的耽改角色，是有變化的。
以往的原耽劇，如柴雞蛋等人，走的多是古早耽美文的京味高幹路數。
看上你了，就要強取豪奪，據為己有。
突出的，是一個“強”字，一個有壓迫感的愛人。
圖源|《上癮》
隨著《鎮魂》的興起，“霸總”人設已經不吃香。
代替的，是帶有破碎感的“美強慘”主角
。
《鎮魂》的沈巍，《陳情令》的魏無羨，還有在路上的《皓衣行》，陳飛宇演的墨燃。
這類角色，幾乎個個都有道不盡的傷心血淚史。
虐，取代撒糖，成為核心推動力。
而出演這類角色的演員，氣質大多偏柔偏病嬌。
飄就曾說過，朱一龍有種心有慼慼焉，哀而不傷的氣質。
當這些睫毛彎彎、唇紅齒白的男子，用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瞅著你，那種“虐”感才成立。
而這份虐，也能撩撥起強烈保護欲，越慘，才能越令旁邊的好兄弟（和看劇的你）念念不忘，我見猶憐。
到了《山河令》。
溫客行的角色，美強慘，有。
因為被勾起父母慘死於眼前的童年往事，溫客行崩潰吐血，癱倒在阿絮懷裡，含淚道出一句“對不起”。
刀裡帶糖，刺激。
但這套路並不新鮮。
能鎖死一票人的，是溫客行打了目前國內耽改劇頭一個的罕見人設：
滿嘴騷話的瘋批美人。
從長相上看，龔俊本來骨相不夠流暢，量感也重。
好在，一雙微微下垂的眼睛，含情；
上翹的嘴角，清晰的唇鋒，添了陰柔氣。
能中和一下骨相上的剛硬，弱化了攻擊性。
才能既駕馭得了騷氣，慘起來，也惹人憐愛。
他始終貫穿著，
烈女怕纏郎這
五個字。
一邊是屢屢借用古典文化的抒情達意，明騷。
比如，將一路尾隨硬造的“緣分”，硬扯上“三生石上舊精魂”，把二人關係自比《紅樓夢》中的寶黛。
一邊是和對方肢體接觸，製造親密互動的強撩。
比如，吮吸他背部傷口毒素這樣的高能名場面。
種種明晃晃的“愛妻號”劇情，甩開市面上常見的冷麵強攻一大截。
但，滿嘴騷話，還只是讓大眾嗑糖。
溫客行身上的故事感，是有多面性的。
一是瘋批美人與溫大善人並存。
作為鬼谷谷主，眾鬼之首，他是機關算盡、喜怒無常的惡鬼。
有殺伐決斷的狠厲勁兒。
唯獨對周子舒，才是嘴角噙笑，眉目含春的“溫大善人”。
這樣強烈的性格反差，讓人找到了打破道德禁忌的快感。
而在騷話滿嘴的瘋批美人人設下。
掩蓋的，是被迫墮入惡鬼道的悲慘身世之謎。
先甜，後辣，再苦。
角色的一層層鋪墊，才能讓大眾從簡單磕糖，演變成對角色的深層共情。
人設討喜，龔俊在《山河令》裡的表演，也比在甜寵劇裡，更有互動感。
經過導演的指導，和與張哲瀚在對戲細節裡的不斷調整。
雖然表情運用算不上熟稔，但起碼沒那麼呆板，而是有情感交流。
上圖源|《從結婚開始戀愛》
角色夠討巧，也有足夠的發揮空間，才能讓演員真正吃到劇的紅利。
這也是演員和角色互相成就的結果。
哪一方拉胯，都有可能變撲、變糊。
耽改劇的走紅，讓不少人誤以為：
只要撒糖或賣腐，就已經具備爆相。
這話放在最早走紅的耽改劇裡，或許還能成立。
早期的耽改劇，求的是一個新鮮刺激，重在賣腐。
靠“大尺度”等敏感字眼宣傳，賣寫真集，賣無刪減正片+花絮，搞見面會……
《逆襲》《上癮》《盛勢》三部曲，玩的，就是膽大路子野。
哪怕製作粗糙，故事傑克蘇，狗血劇情不斷。
但只要耽醜變耽美，配合營銷互動，總有人吃得下色/愛慾滿滿的這塊糖。
但，漸漸的，剝離掉最表面的賣腐之後。
耽改能靠什麼吸引人？
著名的耽美作家風弄，說過耽美小說走紅的原因，或許正好解答了這個問題：
耽美更在乎的不是性別，而是如何在平等的基礎上產生一段真正的愛情。
“我們可以更多地去想象，拋開性別，在平等的基礎上怎樣去產生一段真正的愛情，而不是正好你是男我是女、孤男寡女我們正好在一起。”
“否則，即使是耽美，假如你一直停留在傻白甜的階段，一直停留在灰姑娘遇見王子的那一瞬間，你沒有對愛、對生活進行更深的描寫，那麼這種小說勢必也會滅亡。”
細數這兩年大火的耽改劇，就能發現。
光靠直球的情愛慾望，並不能獲得持續的關注與喜愛。
美人皮相之下靈魂的相吸與碰撞，才更能直擊人心。
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
能不能拍出、拍好知己間勢均力敵、相護相惜的情誼，才是關鍵。
曾被戲稱“中年耽醜”的《鬢邊不是海棠紅》裡，程二爺看商細蕊演出的《長生殿》。
臺上的名角商細蕊，承載著楊貴妃的魂。
踽踽獨行，不知自己身在戲中。
臺下的程二爺，眼裡看的是戲。
聽的，卻是自己被步步牽扯的無奈人生，曾經的歲月，和心裡的不甘，被一聲聲唱了出來。
對於商細蕊來說，別人捧的，是他這個角兒。
唯有程二爺，才真正懂他的戲痴與戲魂。
而《山河令》也是如此。
戲魂放在了周子舒的一句話上——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山河令》裡的江湖，不美好。
名門正派，世代相交，爾虞我詐。
周子舒與人萍水相逢，卻可以性命相托，是濁世裡的異數。
他的身上有光。
哪怕人鬼殊途，也會令溫客行忍不住，想要抓來這光看看。
他們二人身上，有著共同的終極渴望——在名為江湖的深淵，跳出天窗與鬼蜮的囚籠，洗乾淨沾滿獻血的雙手，重回自在人間。
這層基於相似境遇的知己相惜，構成了兩人之間最本真的情感張力。
是彼此都有缺失的殘角，遇到彼此。
在救贖對方的過程中，互相補完。
“與知己詩酒江湖 仗劍天涯
不務正業地了此餘生
豈不甚好”
所謂的Bromance。
先要有默契相知的Bro（兄弟），才能再去孕育出好的romance（浪漫）。
不可否認。
演耽改一旦成了，靠角色和顏值的雙重加成，一夜爆紅、火箭升咖，都可能發生。
粉絲移情到演員身上的愛意，也往往更痴綿。
尤其是，原先默默無聞的明星出演的大IP。
因為低期待、小透明，一旦拍好，更容易爆紅。
但別光看到爆紅，就覺得耽改能捧。
要知道，當耽改變成財富密碼那一刻起，就被捲入了資本滾滾湧動的內卷江湖。
同樣是下海，龔俊第一部出演的《盛勢》，就撲得悄無聲息。
爛俗的劇情，尺度的違規。
或是三秒勸退，毫無愛意只剩直男賣腐的尷尬演技。
都有可能成了耽改大軍裡的小透明。
更殘酷的是，因為耽改核心受眾群有限，宣傳投入相對謹慎。
沉沒成本，其實更高於其他型別。
糊咖下海，不是踏入康莊大道，而是擠上了獨木橋。
優勝劣汰的黑暗叢林裡，輸家，留不下姓名。
這些年來，不算《山河令》，能借此真正留下姓名的，只有六人。
而吃到耽改紅利的這六人，也不全是橫空出世的小透明。
除了許魏洲和黃景瑜是因耽改劇出道外。
朱一龍和白宇，在《鎮魂》前，就已經出演了不少影視作品，其中不乏《羋月傳》《微微一笑很傾城》等大劇。
演技本就線上。
即便《鎮魂》再怎麼大幅度魔改，世界觀全面崩塌，劇情邏輯混亂，特效五毛……
兩個主演，還是生生撐住了角色。
而成為現象級耽改劇的《陳情令》。
除了兩位主演本是男團成員，有一定的知名度，更是吃了耽美圈的頂流IP的紅利。
是飯圈女孩、原耽粉、CP粉的疊加效應，才共同將二人拱成“三爆爆”。
更何況。
男男CP，也不獨在耽改劇裡芬芳。
點開最新的CP超話。
除了劇以外，剩下的幾個大熱CP，都來自稚氣未褪的少年團，和產出驚人的《創4》。
要嗑CP，遠不止耽改劇這一賽道，大可在帥哥堆裡挖糖、產糧。
比起被長相平平無奇的糊咖，塞一嘴工業糖精。
自己拉郎配的CP，還更容易上頭。
觀眾選擇越廣，跳進耽改藍海的成名小生們越多。
留給小透明們翻身的空間和時間，就越是稀薄。
再看回“下海”後，紛紛再火速上岸的耽選六子。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一夕成名，脫離開角色濾鏡，他們一旦後續表現不佳，被路人反噬的潮水也將愈發洶湧。
最早火起來的黃景瑜和許魏洲，演技一直被人詬病。
黃景瑜，是面癱荷爾蒙系的代表。
關曉彤經過他的襯托，也有了演技之光。
毒舌的豆瓣網友評價：“黃景瑜軍人演多了，吃醋都像準備開槍。”
你品品，這隨時要人喪命的感覺，可不可怕？
圖源|《月半愛麗絲》
哪怕拿到好牌《破冰行動》。
他飾演的主角李飛，也能成為其中最弱的一環。
全程毫無波動的表情與語氣，被彈幕瘋狂吐槽。
演技不線上，侷限後續的發展。
演技線上的，其實也會因為外形，限制住戲路。
能演耽改劇的男演員，大多氣質上不那麼剛硬。
五官精緻，身形偏單薄的朱一龍，有雙會傳達情緒的含情目。
可惜，這副打眼的好皮囊，反倒成了他進一步突破禁錮的絆腳石。
就像粉絲的愛稱“居老師”，他的氣質偏溫吞儒雅，含著一股子哀而不傷的故事感。
矜貴的沈教授與小公爺適合他。
圖源|《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演病秧子吳邪，也能把握住角色滄桑裡的天真。
圖源|《重啟之極海聽雷》
但熱鬧鮮活的煙火人間味，離他似乎很遠。
所以，更貼近真實生活狀態的現實題材如《親愛的自己》，哪怕角色陷入失業困境，也會讓人恍惚。
總感覺眼前這個被生活毒打的社畜，分分鐘會大變活人，告訴你，我其實是來人間尋找真愛的世家貴公子。
削肩細腰的“受”感，更是難以撐起硬漢造型。
耽改即巔峰的魔咒，只有靠更好的角色才能破解。
但當越來越多的人湧進這個市場，試圖瓜分一杯羹時。
又有多少人，能有足夠的運氣與紮實的能力，接得住下一個好劇本，好角色，實現轉型成功呢。
媒體人王小峰，在反思選秀對中國音樂市場的影響時，曾說過：
“它對音樂生態的破壞至今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它的危機被當前的一片商業繁榮所掩蓋……
這種竭澤而漁的選材模式和大眾審美疲勞終究會到一個極限。
”
現在看來，這樣的話。
何嘗不是對影視劇市場敲響的警鐘？
宮鬥劇火了，皇上娘娘就佔據熒屏；
甜寵劇爆了，便用重複套路膩到觀眾反胃；
女性力量崛起了，閨蜜聯手撕渣男又成為新的創作秘笈……
圖源|《流金歲月》
曾經，反抗社會既定倫理觀的耽美文學，是小圈子內一場圈地自萌的禁忌遊戲。
它從邊緣走向主流的過程裡，已經或被迫，或自願地，迎合社會潛規則，割捨掉了融在骨血裡的部分灰度空間。
而當創新與突破日漸乏力，創作者拋掉對故事本身的打磨，一味討好大眾時。
那些劇中大幅魔改甚至性轉主角，劇外靠真人賣腐引流吸睛的套路，變成流水線上批次生產的泡麵，那就離涼涼也就不遠了。
產不出好作品，竭澤而漁的耽改劇，又談何捧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