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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這朵花

留下這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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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3歲那年父親轉業,從上海到了北方。

北方的冬天很冷。記得每天早上倔強的我總跟母親生氣,為犟嘴。為穿衣服。為不穿。為犟不過。

母親怕我冷,早上會逼著我穿兩件棉襖,一件瘦小貼身的外邊再套上一件笨重厚大的,兩件棉衣疊加一起,整個人像被套了枷鎖裝進套子裡,兩條胳膊往後使勁揹著,令人十分煩躁。

天還沒完全亮透,剛哭過的我,穿著笨重的棉衣,背上書包去找小穎上早自習。

北風颼颼的,有很冷的星星稀稀落落掛在天上。心是灰的,到現在想想依然覺著不快樂。

小穎是鄰居阿姨家女兒,住在我家後邊的那排平房,我的後窗對著她家的正門。

阿姨家有三個小孩,兩男一女,兩哥哥起早丟了妹妹跑了個沒影,妹妹膽小哭啼,阿姨跟我說

小紅,每早來捎上小穎一同上學好麼?

好的。

倚在她家門邊,等。

小穎一動不動站在床上,比她媽媽要高出一個頭,媽媽一邊輕聲細語地跟小穎說著話,一邊幫她繫著釦子還說著些表揚的話,偶爾也會對著我說,諸如,我家穎最乖,最漂亮。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娘倆,臉上的面板被剛哭過的淚水繃得緊緊的,有點疼。

那刻的心是酸酸的,有些落寞。

落寞不是因為小穎乖巧漂亮,而是小穎媽跟她說話那語氣。

軟軟的綿綿的,像拿熨斗熨燙過般的熨帖。像輕風。像小火苗兒。

穎媽媽是醫生,是位脾氣很好的安靜女人,穎爸在當地武裝部上班,兩個哥哥一個叫小陸,一個叫小健,一連好多天我都在努力想穎爸到底姓什麼,可總是想不起來。

媽媽疼愛小穎,但倍加疼愛她的是爸爸。

那個高大帥氣威猛的型男,儼然把五官小巧又精緻的寶貝閨女當成了手心裡的寶,走到哪都帶著。

常常看到反剪雙手的爸爸頭裡走,後邊拖著醬油瓶樣的小穎,她的小手指永遠都勾在爸爸的大手上。那樣子至今都能清晰地浮在眼前。羨煞著那會兒的我。

叔叔到底姓什麼,我想不起來,小穎及哥哥的全名叫什麼,我也想不起來,但小穎的樣子我是記得的。

細長的眼睛,小巧鼻子,小魚兒樣安靜,膽怯。纖細的五官像是用最軟的炭筆畫上去的,稍不小心就蹭暈了。一頭毛茸茸的自來卷頭髮像一蓬煙可以隨時飄散,她的全身似乎都在說,小心!我會碎!

像是個精巧的紐扣女孩。

小穎的二哥陽光健談,比我小二歲,跟他沒什麼往來,只記得他笑起來很好看,嘴角邊有顆黑痣,牙齒很白。

小穎的大哥比我稍大一點,在我的眼裡他非常帥,人不夠熱情,安靜,身材修長,冷傲,他很少跟我說話,人卻是我眼睛裡的好看。很喜歡。

記得有一次,吃過午飯,我去上學,在醫院家屬區大門口遇見他,他倚在鐵門的欄杆上,看到我走過來,也不說話,只跟我一起走,

倆人

並排走著,誰也不主動開口。

至今我也不知道,他那次是不是有意等我一起。

小陸的右耳外觀有殘疾,母親很不喜歡我跟他在一起,讓我離他遠一點,我知道原因,一是他學習不怎麼好,二是他耳朵殘疾,怕我情感迷失,跟他早戀。也許在大人眼裡這算是很大的事,但在我眼裡這算什麼事?!

學習不好有什麼呢,耳朵有點問題又算是什麼問題?!

我常常拉開藍色小碎花窗簾的一角看他們的家。

聽他們屋子裡的音樂聲和笑聲。

很多人的笑聲。

小穎好像只是一種聲音。

音樂一樣溫柔。

笑聲一樣快樂。

只有孤獨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熱情集聚起來。

那年 卻像我的整個少年。

後來,我們又要搬家,不記得小穎跟我的告別,只記得他的哥哥小陸,抱著本很厚的A4紙大小的書,站在我家那排房子的東牆頭等我,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看我出來,把書遞給我,不說話。

那一刻,我心是被揪起,有點疼。有點難過。後來有淚掛上了睫毛。

整個下午,我坐立不安。心神不寧。有對新家的嚮往,也有對老家的眷戀不捨。

幾年後,有訊息輾轉而來。

父母帶小陸去上海做耳朵再造整型手術,據說是從肋骨處取皮肉,很痛苦很遭罪。花了不少錢,但遺憾的是手術並不是很成功。

更遺憾更意外的是小穎得了白血病,死了。

聽到這個訊息,我瞬間感覺被雷劈。

難過。

我難過的不是小穎的死,而是難過著深愛小穎的爸媽怎麼活。

留下這朵花

作者:介入(轉載請註明作者和來源,頭條號:邢林愛生活,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