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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在莫斯科受到歡迎的盛況,是你想象不到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在莫斯科受到歡迎的盛況,是你想象不到的

今天5點,拉甫洛夫和尼。阿克薩科夫用私人馬車來接我去艾米特。他倆都穿著常禮服,於是我也穿了常禮服。那裡有22位文學家、教授和學者在等候我們,這次宴會好像是為了歡迎我而舉行的。

尤利耶夫第一句話就是:人們是那麼熱烈地歡迎我,許多人都想來參加這個宴會,如果時間推遲一天,要來的人有幾百個,因此不得不盡早舉行這個宴會,以免其他人抱怨說沒有通知他們參加。

參加宴會的有莫斯科大學4位教授,一位中學校長,波里瓦諾夫(普希金家人的朋友),伊凡。阿克薩科夫,尼古拉。阿克薩科夫,尼古拉。魯賓斯坦(莫斯科的)等人。

宴會的規格非常高,租用了一整個大廳(租費一定不少),鱘魚就有一尺半長,還有甲魚湯,草莓,鵪鶉,讓人驚喜的蘆筍,冰淇淋,各種好酒等等,難以勝數。有6人致歡迎詞(還有人即席插話),有的發言時間很長。發言的有尤利耶夫、兩位阿克薩科夫、3位教授和尼古拉。魯賓斯坦。

宴會舉行期間收到兩份賀電。一份是由一位受人尊敬的教授發來的,他有事臨時離開莫斯科,他在賀電中談到我作為“對全世界充滿同情心”的藝術家、政論家和俄羅斯人所起的重大作用。

接著人們紛紛舉杯祝酒,並來到我跟前碰杯,具體細節我們見面時再談吧。大家都很興奮。我的答辭也很成功,獲得很好的效果,並且將話題引向普希金,給他們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跟他們說,我將於27日離開莫斯科回家,大家一下子炸開了:“不能讓他走!”波里瓦諾夫(慶祝揭幕儀式委員會成員)、尤利耶夫和阿克薩科夫說,大家都在搶購入場券,同時在打聽: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不是要發表演講?他們無法回答我是在哪一次會上發表演講,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於是大家就把兩次會議的入場券都買了。

他們說:“如果你走了,整個莫斯科都會傷心和生氣的!”我推脫說要寫《卡拉馬佐夫兄弟》,他們要派代表去請卡特科夫同意我的稿子延期交付。我說時間呆長了,你和孩子會不放心。他們立即建議我給你發封電報,還建議派代表到舊魯薩去請你同意我留在莫斯科(他們並不是在開玩笑)。我回答他們說,明天也就是26日再最後確定。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在莫斯科受到歡迎的盛況,是你想象不到的

今天上午我在俄羅斯文學協會發表演講,大會場裡擠得滿滿的。安妮亞,你怎麼也想象不到這個演講產生的效果。跟這次演講相比,我在彼得堡取得的成就根本就不算什麼了。

我剛一上臺,會場上就掌聲雷動,讓我長時間無法開始講話。我不斷地向聽眾點頭致意,打著手勢請他們安靜下來讓我講話,然而無濟於事:聽眾的狂熱情緒久久不能平息。(這應該是《卡拉馬佐夫兄弟》一書造成的效果。)

最後我終於可以開始演講了,而我在講完每一段甚至每一句後,又會引起雷鳴般的掌聲。我演講時充滿熱情,聲音洪亮有力。在我結束演講時,整個會場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難以向你描述那些高聲叫喊和喜極而泣的場景,人們互不相識,此時卻一邊流淚,一邊互相擁抱,並且發誓要做好人,不再互相仇視,彼此相親相愛。

這時會場上一片混亂,人們紛紛湧上舞臺,包括那些貴夫人、國務秘書、男女大學生,他們都是來擁抱我、親吻我的。那些站在臺上的協會會員也都來擁吻我。人們都是喜極而泣。謝幕持續了整整30分鐘,聽眾不斷地揮動著手帕。

有兩個我不認識的老頭忽然站在我面前說:“我倆結怨已經有20年了,從不理睬對方,現在我們互相擁抱,和好了。是你讓我們和好如初,你是我們的聖人,是我們的先知!”於是人們都呼喊起來:“你是先知,你是先知!”

屠格涅夫由於我在演講中說了幾句關於他的好話,就滿含熱淚跑過來擁抱我。安年科夫也跑過來一邊握手一邊親吻我。他倆都說:“你是天才,是真正的天才!”

伊凡。阿克薩科夫跑上講臺向聽眾說,我的演講決不是一般的演講,而是一個歷史性的事件;它就像陽光一樣驅散了籠罩在我們頭上的烏雲;從此人們互相友愛,再也不會產生隔閡。聽眾們高聲迴應說:對,對!他們再次互相擁抱,再次喜極而泣。

這次會議結束了,我趕緊躲到後臺去,然而人們又湧到後臺,大都是女士。她們親吻我的手,讓我難以應付。還有一些大學生,其中一個興奮過度,掩面而泣,因歇斯底里而失去知覺,倒在我面前的地板上。這是一次完全的成功!

協會主席尤利耶夫宣佈該協會一致推選我為名譽會員。於是又引來一片歡呼聲和哭泣聲,會議中斷了大約一個小時。其他人都不打算髮表演講了。阿克薩科夫上臺宣佈,他不準備宣讀自己的演講辭,因為我們的天才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其了不起的演講中已經談了一切,解決了一切。但大家還是強迫他發表演講。

在演講繼續的的同時,人們在底下策劃著什麼。這時我已經十分疲乏,想要離開會場,但他們一定要我留下來。會議結束時,100多位女士湧到臺上,將一個直徑約為兩俄尺的大桂冠放在我身上,並且高喊:“謝謝你為我們俄羅斯婦女說了話!”大家又哭了起來,會場再一次沸騰。市長特利傑科夫代表莫斯科全體市民向我表示感謝。

安妮亞,應該承認,我這次留下來是十分值得的,我的前途、我的一切都有了保障,即便我此刻死了,這一點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我還得把這次演講的稿子交出去發表,但是交給誰呢?大家都搶著要,真沒辦法。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在莫斯科受到歡迎的盛況,是你想象不到的

親愛的朋友,我把這一切詳細告訴你,並不是為了炫耀自己。作為一個人,正是為著這樣的時刻而活著,為著這樣的時刻而降臨人世。我心裡的千言萬語,不能不告訴我的朋友們。直到現在,我渾身的骨頭還像散了架一樣疼痛。

可以想見的是,不久我就會看到這樣的報道:“聽眾反應冷淡,只有很少笑聲。”文學界的這些人是不會放過我的。我的演講很快就會發表,現在已經有人在批評它了,特別是在彼得堡。

從發表的電訊稿看,至少把我演講中兩個本質性的內容給刪掉了:第一,普希金的普世同情心和卓著才能使他成為世界性的天才人物,這是其他聞名世界的詩人所不具備的;第二,這一才能來自我們的人民性,因此,可以說普希金是最了不起的人民詩人。

(正好在我演講前不久,屠格涅夫在公開演講中否定了普希金是一個人民詩人。在我之前,還沒有任何人認識到,普希金已經成為世界性的天才人物,沒有任何人指出這一點。)

更為重要的是,在演講結束時,我提出了一個各個派別和解的辦法,也就是指出了一條新的道路。所有的聽眾都明白這一點,而在這個電訊稿中卻沒有任何反映,這些記者們或者是不能理解,或者根本就不想理解。

——給安妮亞和索。安。托爾斯泰的信

【本文摘自《陀思妥耶夫斯基自述》(黃忠晶等編譯,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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