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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憶姥姥

姥姥離世已經有36年了,多少次夢迴童年,她老人家還如同活著一樣存在我的記憶裡。她的五官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然變得有些模糊了,但她對我們後輩子孫的愛,卻是永遠也忘不掉的。

姥姥是一個裹了腳的老太太,但她瘦小的身體卻時時都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姥爺從小是孤兒,一直都靠給地主家放羊為生,吃不好,穿不暖,快三十了還沒娶親。解放後,一個熱心的媒人給姥姥扯了紅線,疼姥姥如命的太姥姥看中姥爺的純樸厚道,就把姥姥嫁了過去。據媽媽講,姥姥姥爺結婚當天床上還有一床破被子,第二天被子就沒有了,那是姥爺借別人家的被子結的婚。姥姥大哭一場回了孃家,太姥姥又給姥姥準備了一些吃的用的東西,把姥姥親自送了回來。

在計劃生育特別松的那個年代,姥姥姥爺只孕育了舅舅和媽媽兩個孩子。按姥姥的話說:“孩子多了顧不過來,兩個正好互相助個伴,把他們好好拉扯大才是正事。”舅舅高小畢業到生產隊當了會計,媽媽初小畢業後就在家裡幫助姥姥操持家務。一晃媽媽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這時候有人介紹了我父親。父親家條件不能和母親家相比,姊妹五個,父親又是老大。父親和母親兩家都在同一個生產隊,住得特別近,相距不過3,40米。剛開始姥爺不太願意,嫌棄父親家姊妹太多,關鍵兩個人又同年同月同日。關鍵時刻,鄰居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爺爺說了話:“兩個人同年同月又同日,這得是多大的緣分才能這麼巧啊!”姥姥也很看好父親,覺得父親勤快本分,踏實能幹,關鍵是結了婚離孃家近,就一個閨女,姥姥可捨不得讓母親嫁了太遠。父親和母親從小就是同班同學,彼此也知根知底,後來就結婚了,再後來幾年就有了哥哥、我、妹妹。舅舅家也先後有了兩個大表姐、一個表哥和一個小表妹。姥姥家因為舅舅當會計,生活條件相比我們家好一些。每到舅媽改善生活,做一下好吃的飯菜,姥姥寧可自己不吃,也要盛出來一碗,用饃布包一層,再用頭巾包一層,拎著小包裹急匆匆到我們家,給我們兄妹三個解解饞。那時候也不懂事,只要看到姥姥拿好吃的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都搶著吃,從來都沒問問姥姥吃了沒,也沒讓父親母親嘗一嘗。姥姥就歪著身子坐在小凳子上,從口袋裡摸出煙鍋和菸袋,裝上一小把揉碎的菸葉,點燃後慢慢地吸著,笑眯眯地看著我們三個吃。說起姥姥吸菸,據母親講是因為姥爺染上打牌的壞習慣,怎麼勸都改不了,姥姥氣極了就借煙消愁。印象中有一次姥爺食言說好以後不打牌了,結果牌友一叫,姥爺又忍不住去了。姥爺打完牌回到家裡已是晚上,姥姥放了一把菜刀在吃飯的桌子上。性格剛烈的姥姥,非要姥爺兌現當初的諾言:再打牌就剁一根手指頭。姥爺悶葫蘆一樣不說話,姥姥氣急了,也因此姥姥和姥爺分開各住一間房,表姊妹們圍著姥姥住大門邊的西廂房,姥爺住灶屋邊的小間,一直到老,兩人也極少再交流。

不知啥原因,姥姥對我格外厚愛。我也特別喜歡待在姥姥身邊。就拿梳頭髮來說,母親性子急,每次給幼小的我梳頭時,我感覺就像是在拽著頭髮絲梳頭,疼得我齜牙咧嘴,苦不堪言。而姥姥梳頭呢,一下一下梳得特別慢,有時候還拿來一些不起眼的小零食,給我邊吃邊梳頭。她右手無名指上還有一個小疙瘩凸起,我記得特別牢。姥姥愛講究,她的衣服總是洗得乾乾淨淨,穿得闆闆正正,兩條小腿上綁著的帶子也纏得很對稱。頭髮更是梳得流光水滑,再用一個鏤空的橢圓形髮卡固定住。冬天姥姥就喜歡戴一頂黑色的絨帽子,保暖,好看。姥姥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太姥姥是一位很能幹的老人,晚年因病臥床不起,姥姥就特別的掛心。每次姥姥回孃家看望太姥姥,幾乎都帶著我去。而她給太姥姥買的零食,諸如蛋糕、柿餅之類,好多都進了我的五臟廟,也就從那個時候起,我喜歡上了吃柿餅。

太姥姥90多歲駕鶴西遊,姥姥哭得特別傷心 據母親後來講,姥姥常一個人喃喃自語:“娘走了,我也活不長了!”加上和姥爺感情不太好,看不慣妗子扣扣索索不待見我們姊妹仨,舅舅懦弱不敢和妗子理論,姥姥大病一場。生氣加上生病加上太姥姥去世,1987年初秋,太姥姥走後的第二年,姥姥也走了,那一年她66歲。我們兄妹仨和舅舅家幾個表姊妹哭得很傷心,世界上最好的那個姥姥再也見不到了。哭得最傷心的人除了母親就是父親了,他心裡明白:姥姥對我們家,對我們兄妹仨有多照顧,有多疼愛。

有時候常常在想:如果姥姥活到現在,兒孫滿堂,承歡膝下,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