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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我滿懷》超精彩短篇古言 虐 王子病男主&守財奴女主 超好看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趾高氣揚,眼睛發光地拿著二百五十兩銀子說要退婚。

年輕人不講武德,我搖頭嘆息。

《月照我滿懷》超精彩短篇古言 虐 王子病男主&守財奴女主 超好看

1

「五百兩。」

我頭也不抬地說話,把算盤珠子撥得啪啪直響,在我看來清脆如珠玉落盤的聲音卻成功挑起了眼前之人的怒火。

桑簡,戲弄我有意思嗎?」

面前正昂然站著一名紅衣少年,髮束玉冠,唇紅齒白,眉眼姣好如畫,此刻透著股騰騰怒氣。

「你昨日說好的是二百五十兩!怎一個晚上就變卦了?!真真是個令人討厭的

守財奴!」

我眼簾微垂,瞥見他腰間那塊羊脂白玉不見了,心下了然,淡淡道,「我今日及笄。」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今日及笄關我何事,難道還痴心妄想著我送你及

笄禮?沒門!」

說著他忽然怔住,遲疑了片刻,咬著牙問道,「你…你今日當真及笄?」

我望著他不說話。

他彆扭地撇開臉,嗓音裡含著幾許挫敗,「我告訴你,我現在身上一兩銀子都沒有了!」

見我仍是不說話,他又轉過頭,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姿態:

「你究竟為何說話不算話,說好了只要我湊齊二百五十兩銀子,你就同意解除我們的婚事,現在又說要五百兩,你這個女人,嘴裡能不能有一句實話!」

「我說了,我今日及笄。」

「與你要五百兩銀子有何干系!」

我挑眉,「及笄,意味著我不日便可嫁於你,那麼及笄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你以為還是兒童票半價呢?」

他聽不懂兒童票半價是為何意,但卻聽懂了前面那句話,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話,最後狠狠蹬了我一眼,匆匆丟下一句:

「我還會再回來的!」

轉身離去,帶著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愣了半晌,忽的笑出聲。

笑著笑著,一滴淚掉了下來。

2

他叫林子瑄,罪臣之子。

他父親之前是當朝丞相,一年前因侵吞賑濟災款,中飽私囊,餓死了成千上萬的災民被滿門抄斬。

皇上仁慈,留下了

林相的稚子。

我叫寧桑簡,是寧家的獨生女。

寧家是糧商,這些年災荒不斷,就算我爹沒有藉機哄抬

糧價,寧家也掙得盆滿缽滿,真真稱得上財大氣粗。

按理說我和林子瑄不該有什麼牽扯。

但我是穿來的。

我知道林子瑄是這本書的男主,曾經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郎,一朝淪為罪臣之子,遭盡世人白眼,還一個不慎被騙去做了小倌。

女主是男主兒時見過一面的青梅,因為女主的哥哥從小體弱,女主就女扮男裝帶名頂替哥哥行軍打仗,倒也闖出了一番天地。

故事的開始,一次戰事結束,幾個副將拉著女主要去喝花酒,女主百般推脫,打死也不去,副將們見女主臉色複雜,似乎難以啟齒,幾個人合計一番,便將女主拖去了小倌館,正好碰見了關在籠子裡衣不蔽體、滿臉屈辱,被人叫價拍賣的男主。

可縱使落到這番田地,男主也是自帶光環,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高貴冷豔,孤傲不屈。

這股王霸之氣差點閃瞎了我的眼。

沒錯,那時我也在。

我是去看熱鬧的。

「各位,這可是位極品,瞧瞧這小臉蛋,吹彈可破,比那剝了殼的雞蛋還要光滑細膩,還有這身材,簡直就是天生的尤物!各位老闆可要抓緊機會啊!」

老鴇話一出口,立刻有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流著哈喇子,顧不上體面與否,扯著嗓子就喊道,「我出二十兩!」

男主當即眼眶就紅了,但我猜測是被氣的,他心裡定是在想,我堂堂丞相之子,怎就值個區區二十兩!

好在有人跟著喊價。

「五十兩!」

「一百兩!」

「一百一十兩!」

……

我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打量著男主的神情,見他雖還是一臉屈辱,但眼底的慍怒卻淡了些。

我伸向瓜子的手一頓,心裡一萬句麻麻批,這男主果然很在意自己的身價。

「兩百兩!還有沒有比兩百兩更高的?」老鴇掃了眼人群,見無人出聲,張嘴道,「那麼這個尤物就歸馬公子所有了!」

我愣住,怎麼會是馬公子?女主呢?

按照原書劇情,被硬拖來的女主不是應該對男主一見鍾情,而後一口價拍下男主帶回府中嗎?

女主還要教男主武功,戰陣兵法,殺伐之術,愛慕他,提攜他,信任他,讓他從一名小將成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可終究是年少虛妄,世事多變,人心向背不定。男主得勢後,女主開始猜忌男主,兩人心生嫌隙,最後刀劍相向,男主死在了女主的刀下,女主一生活在悔恨之中。

沒錯,這是個 be。

可問題是,

女主呢?

本該一擲千金拍下男主的女主呢?

等我回過神,嚥了咽口水,發現女主的位置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幾盞喝過的清茶。

看戲的心態頓時煙消雲散,我下意識向男主望去——

本就含恨的眸子,瞬間迸發出攝人的恨意,似一團永不熄滅的火,襯得面容精緻到有些妖異,唇瓣被死死咬著,殷紅的鮮血從唇角溢位,流入雪白的脖頸間,有股慘烈決絕的美。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有些變態的。

我對這樣的男主一見鍾情了。

心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大腦一片空白,我只聽見自己假裝鎮定的聲音,

「二百五十兩!」

3

本以為臺上的男主已是自己囊中之物的男子氣紅了臉,相貌平平的臉上頓時堆起了褶子,他狠狠一拍桌子,

「是誰!是誰敢跟小爺我搶人!」

我看清這位

馬公子是誰後,微微一笑,「是你姑奶奶我。」

馬公子聽後拍桌子拍得更歡了,「啊啊啊瘋了瘋了!小爺我要氣炸了!」

眾人被威懾住,一時間大氣不敢出,只有男主冷冷看著,嘲諷地勾唇。

馬公子擼起袖子捏緊拳頭,指節發出陣陣響聲,「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這樣跟小爺我說話?看我不扒了——」

聲音戛然而止。

「姑……姑奶奶?」他盯著我,張大了嘴巴。

我淡定點頭,款款走過去,抬手慈愛地薅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

「凌署乖。」

看到這一幕,眾人驚掉了下巴。

方才忘記說了,我是寧家的獨生女沒錯,但我其實還有個義兄。

我娘身體孱弱,難以受孕,六十歲才生的我,算是高齡產婦 plus。

我爹在我出生之前怕這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從糧行挑了個聰慧老實的夥計收了做義子,也沒叫他改名,仍姓馬。

也就是我大哥。

我大哥也沒辜負我爹的期望,幾十年來兢兢業業,不辭辛苦忙東忙西,將寧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而這個正站在我面前一臉呆滯的人,是我大哥的孫子,馬凌署,字塗鬥。按照輩分,確實得叫我一聲姑奶奶。

馬凌署愣了幾秒,隨後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原來是我姑奶奶想要的人,早說嘛!塗鬥一向尊敬姑奶奶,又怎會與姑奶奶搶人!誤會誤會!嘿嘿。」

我知他性子,瞥他一眼,「說人話。」

「還請姑奶奶不要把今晚之事告訴我爹。」

馬凌署摸摸後腦勺,撅著嘴扮可憐,看起來滑稽極了,「要是我爹知道我花銀子拍賣這種該千刀萬剮的罪臣之子,定會揍死我的!」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他又補了一句,

「當然姑奶奶您不一樣,您是我們全家寵在心尖上的人兒,一個罪臣之子算什麼,您做什麼都是對的!」

餘光瞥見男主聽到某個字眼後微微一愣,臉色蒼白如紙,我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

一不舒服就想掙銀子。

我看著馬凌署,把手攤開,「二百兩。」

「我的好姑奶奶……」馬凌署一驚。

我張嘴便要加價,「二百一……」

馬凌署憤憤地往我手中塞了兩張百兩面額的銀票,憋屈道,「我就這點私房錢了。」

我「哦」了一聲,不緊不慢地掰著手指數數,「池塘邊的綠樹下埋著一個瓷罐子,你爹書房第二排櫃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軸畫卷,還有後院的恭房裡……」

「老鴇!」馬凌署大喊一聲打斷我的話,冷汗涔涔,隨即對老鴇使了個眼色,老鴇立馬心領神會,叫幾個人把男主從籠子裡拎出來,帶到我面前。

「姑奶奶,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馬凌署對我擠眉弄眼。

我盯著眼前一身豔紅衣衫,半露香肩纖腰,看起來嬌豔可人的男主沒說話,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臟如擂鼓一般跳動。

怎麼辦?

這樣的場景下,要怎麼開口才能讓男主相信,我不是一個只饞他身子的輕佻放蕩之人?

「我知道你叫林子瑄,我叫寧桑簡,是……」

剛開口,就瞟見林子瑄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深濃的厭惡,而後他馬上撇開視線,額頭和手背都暴起了根根青筋,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我心裡一顫,頓時噎住,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林子瑄仍然死死咬著下唇,傷口越來越深,凝聚成血珠,一滴一滴往下砸,像是要砸進我心裡。

我默了默,拿起袖子伸手過去想幫他擦拭傷口,沒想到卻把他嚇了一跳。

他誤以為我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做些什麼,激動得眼睛圓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緊握的手小心壓制著卻仍在微微地顫抖,

「不知羞恥的守財奴!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怔住。

一時間竟是在想,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女主,他也會那麼抗拒地對她吼出這句話嗎?

應該是不會吧。

小說裡寫得很清楚,女主一擲千金救下男主,男主也一眼認出她就是小時候那個青梅,兩人一路甜甜蜜蜜,互相扶持,幾乎沒什麼大虐點。

也正因如此,後期女主懷疑猜忌男主,兩人猝不及防就 be 了,才讓無數讀者捶胸頓足,直嚷嚷著要給作者寄刀片。

沒錯,我就是嚷得最歡,說刀片不夠還要把老子那把青龍偃月刀一併寄過去那個。

打住!

這種事情不能想。

如今救他的人是我,是女主自己放棄了他,我和他之間還有很長的時間,不是嗎?

「呸!我姑奶奶這是看得起你,你別給臉不要臉!」馬凌署啐了一口唾沫,看我一眼,揚手便想給林子瑄一巴掌。

林子瑄眼眶通紅,不甘示弱地瞪著他。

我心裡一緊,正欲出聲阻止,馬凌署半空中的手卻停住了。

他視線在我和林子瑄之間來回掃了一遍,輕輕嘖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乾巴巴道,「馬凌署,他只是……」

「姑奶奶!」馬凌署將我拉到一旁,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同你說,要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必須先得到他的人!」

我眨眨眼,被這句話炸得腦瓜子嗡嗡作響,連後面他說了什麼也聽不清了,待回過神,只瞧見馬凌署眼露精光,信誓旦旦地提議道,

「今晚,你就先把他的人得到手!」

4

黑沉沉的夜,不見一絲月光。

一輛鑲金砌玉的馬車正自街頭緩緩行車,黑色的車輪碾過地面,「轆轆」聲響徹空曠的街道,蓋過了車廂裡那若有若無的掙扎聲和悶哼聲。

掙扎聲是林子瑄發出來的。

他此刻被五花大綁地捆在馬車上,嘴裡塞了棉布,根本喊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恨恨地瞪著眼,四肢並用地掙扎,卻也只是做無用功。

而悶哼聲的主人……

不是我,

是馬凌署。

馬凌署嘴裡咬著捲成絲的帕子,臉痛得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下來,半晌之後,悶哼聲漸漸減弱,絲絲地抽著涼氣,

「姑奶奶,輕點,人家好疼。」

我為他擦藥的手頓住,唇角微微抽搐,旋即一巴掌呼在他腦門上,「活該疼死你。」

他號叫一聲,哭喪著臉,「那我也不知道他耳朵那麼靈啊!」

方才他賊兮兮說完那句話後,林子瑄不知怎麼聽到了,立馬跟發瘋了似的掙開拉著他的幾個人,隨即便一股子衝過來,抓著他的胳膊不要命地狠狠咬了下去。

要知道,男主的爆發力你無法想象。

下一秒,鬼哭狼號聲響徹整個館子。

提及傷心事,馬凌署扭頭看向對面正頑強掙扎的男主大人,咬牙切齒,「狗耳朵。」

而後又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牙磨得更響了,「狗牙齒。」

我眉一挑,加重了手上塗藥的動作。

馬凌署倒吸口氣,撇撇嘴,不時委屈地偷看我,像是被拋棄的小孩似的,最後對著堅持掙扎事業不動搖的男主羨慕又嫉妒地小聲嘀咕,「狗男人。」

我忍著笑,視線不經意間落在那人身上。

林子瑄終於知道掙扎無用,也不鬧了,見我看他,冷哼一聲,乾脆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我笑容怔在臉上,轉過去板著臉對馬凌署道,「誰叫你整日顛三倒四沒個正經,如今我還只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甚至還未及笄,方才那混賬話你也說得出口!」

「可是……」

「可是什麼,我寧桑簡自幼飽讀

聖賢書,知書達理,又自小得益於父親的言傳身教,謹守禮節,安靜文雅……」

「你放屁!」馬凌署聽不下去了,「小時候跟我一起逃課爬樹掏鳥蛋的是——」

我斜眼,甩了一個威脅的眼刀過去,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偷偷比了個五。

馬凌署臉色一僵。

他藏在家中各地的私房錢剛好是五百兩。

馬凌署立刻轉換態度,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音量,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

「我姑奶奶從小尊師敬長,勤儉持家,樂善好施,還經常扶老奶奶過馬路,這樣一身正氣錚錚鐵骨的女子,又怎會做出強迫男子的事情來!」

我點頭,與他一唱一和,「我寧桑簡只行好事,從不強迫別人。」

閉著眼睛的林子瑄聽到這話,睫毛微微顫動。

我心裡咯噔一下,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有種成敗在此一舉的感覺。暗暗吸了口氣,走過去將林子瑄嘴裡的棉布拿了出來。

林子瑄眼皮微動,終於睜開了眼睛,不喜不悲地望著我。

見他還是不肯說話,嘴角還掛著猩紅的血跡,我忍不住伸手想用袖子幫他抹掉,他卻猛地一顫,眼底的厭惡又蔓延開來。

「我只是想幫你擦掉……」

他把頭扭過去,明顯的抗拒。

我微微一頓,抿唇,從懷裡拿出一方乾淨的青色帕子,將他的下巴轉過來,細細地,不容拒絕地擦拭著他嘴角血跡。

「林子瑄,我拍下你,純粹是因為不忍一個原本驚才絕豔的人物淪落至此,並不想真的把你怎麼樣,待你傷勢痊癒後,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我絕不干涉。」

說完我閉上嘴,只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他,安靜如雞。

林子瑄皺著眉,似乎在判斷我話中的可信度。

時間彷彿凝滯在這一刻。

半晌,林子瑄喉結滾動,默了默,低沉沙啞地吐出兩個字,「真的?」

不知怎麼,明明就是平常的兩個字,我卻聽得眼眶一熱。

我仰起頭,故作輕鬆道,

「當然。況且我們寧家家風嚴謹,就算我想對你怎麼樣,我父親也不會允許的!」

林子瑄深深看我一眼,沒有說話,眼底的深思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之後,我將林子瑄身上的繩子解了,他也沒再做出什麼反抗逃走的舉動。

我終於鬆了口氣。

只要先把人留住,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可我終究還是高興得太早。

回到寧家後,我爹一看到我便焦急地迎了上來,「桑桑啊,你今日怎的這麼晚才回來,真真是擔心死爹爹了!肚子餓不餓,爹爹讓廚房把晚膳再熱一遍,一會兒就有的吃了!」

我頓時就有些愧疚。

我娘生我時傷了元氣,沒多久就撒手人寰,我爹悲痛欲絕,消沉了好幾年,連對著年幼的我也是退避三尺。

後來我大哥只好領著我衝到我爹房間,說我是我娘拼了性命才生出來的,不該遭此冷落,叫他好好看一眼我。

那時我剛穿過來,第一次見到這副身體的父親。

這個年近古稀的老人滿臉頹廢,軟塌塌地跪坐在地上,周遭全是東倒西歪的酒瓶子。

我爹見到我,愣了幾秒,扶著椅子起身,又伸手去理自己領子的衣襟,卻發現怎麼也理不好,只能像個小孩子一般手足無措地呆呆望著我。

我鼻子一酸,叫了他一聲「爹」,再不說話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愣住,眼眶瞬間紅了。

自那以後,我爹真的是寵我入骨,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我,說是要把那幾年缺失的遺憾都補回來。

我爹如此寵我,那我便以貼心懂事回報他。

因此平日裡我和馬凌署再怎麼幹些上房揭瓦調皮搗蛋的事,我在我爹面前卻是一個聰慧文靜、懂事乖巧的女兒。

今日我偷偷溜出去,並未告知我爹,本意只想湊個熱鬧,見識一下小說裡描寫的「一身白衣,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男主究竟是何等模樣。

原以為看一眼便完事,沒承想我看一眼便完了。

他一身紅衣,如火般灼灼的眉眼,直接燙熱了我的心。

竟是比白衣還令人驚豔。

雖然,我也沒見過他白衣的模樣。

「太爺爺!我也那麼晚回來,你怎的就不擔心我,哼,就知道偏心姑奶奶!」

馬凌署伸手將自己的胳膊袖子擼起來,露出裡面白色繃帶包紮好的傷口,「看,塗鬥都受傷了。」

我爹眼底立刻滑過一絲擔憂,抓過他的手左瞧右瞧,「這怎麼像是咬痕。」

我一驚,連忙對馬凌署使眼色。

「嘿嘿,沒什麼大礙,被狗咬的。」馬凌署撓撓頭。

我爹若有所思地點頭,目光透過我倆看向了林子瑄。

「這位是……」

「他是……」我剛張嘴,卻見林子瑄眉心倏地一皺,差點就軟膝跪倒在地,我眼疾手快險險扶住他,嗓音急切,「你沒事吧。」

剎時間,林子瑄清新好聞的氣息一寸一寸地傳過來,與我的呼吸交纏在一起,我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心虛得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唇,但卻不要臉地沒捨得鬆開他。

林子瑄因為弓著身子,衣襟微微散開,露出白皙的脖頸和精緻優美的鎖骨,肌膚瓷白光滑,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在府邸燈籠的照耀下,瑩瑩地泛著光。

但同時,他雪白脖頸上可疑的紅痕也清晰可見,紅豔豔的一圈,殷紅如血。應當是之前想要逃跑被小倌館的人掐的。

我爹自然也看到了。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放大,懷疑探究的視線在我二人之間久久徘徊不去。

我爹臉色微變,有些遲疑,又有些痛心疾首,「桑桑啊,強搶民男這種事你……」

「不不不,爹你聽我狡辯,不,解釋。」

「不用解釋了!」我爹強硬擺手。

他定定地看著我,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不愧是我寧家的女兒!」

他老臉上笑出了一臉的褶子,忍不住再次瞥了眼林子瑄脖子上的痕跡,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慨道,

「年少有為啊。」

我:……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

龍捲風。

救命。

5

我撇著頭不敢看林子瑄的眼睛,臉上滾燙一片,羞愧得無地自容,手卻依然像鐵鉗一樣緊緊地箍著他的。

在我爹眼裡,卻成了如膠似漆,一刻也捨不得分開。

因此我爹笑意更深了,「小倆口還想說悄悄話,行吧,爹爹不打擾你們,凌署,咱們先進去。」

說完我爹一把抓著馬凌署沒受傷的那個胳膊,攙著他就往府裡走,臨走前還丟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簡直欲哭無淚。

我現在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爹剛才的騷操作絕對把我好不容易刷成

正數的好感度全部清零甚至又變成了負數,讓原本就貧窮的我雪上加霜。

林子瑄肯定更討厭我了。

我心裡無比喪氣,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側目看他一眼,林子瑄微垂著眸,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側臉的線條瘦削雋秀,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微風吹過,一綹頭髮吹至他的嘴唇,戀戀不捨地磨搓著那嫣紅的薄唇。

我不受控制地有些手癢,想幫他將那髮絲拂開。剛抬起右邊空下來的手,還未有所動作,林子瑄卻先開口了。

「我已經自己站好了。」

潛臺詞就是我不必再扶著他了。

「哦。」我心裡咯噔一下,攥著他的手更緊了。

林子瑄:……

時間在流逝,兩人因為肌膚相貼,掌心下的溫度越發滾燙,輕而易舉地傳遞到他的肌膚上,我能感受到他似乎輕微地顫了一下。

見他雖不說話,但也沒掙開我,我有些疑惑,卻也沒多想,咬了咬唇,還是決定挽回一下我和我爹在他心中的形象:

「林子瑄,其實我爹平日裡不是這樣的,他人真的特別好,從小教導我要端正自身品行,行事要光明磊落無愧於心,應當是最近糧行事務繁多,勞累下來,今日才有些糊塗了。」

我一邊說,一邊用餘光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林子瑄卻微微皺了下眉頭,眉宇間掠過一絲不認同。

我有些絕望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地說道,

「林子瑄,實話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想讓你走,我爹肯定也看出我對你有意思,才如此說的!」

與此同時,林子瑄不滿的聲音響起,「寧老爺忠義善良,你怎可說他糊塗!」

我愣愣地望著他,下意識鬆開了緊攥著他的手。

他咋知道我爹忠義善良?難道身為男主還能透過現象看本質?

林子瑄也怔住,他顯然聽到了我對他的告白,忽然抬起眼睫瞟了眼我,又飛快地低下頭,我只能看到他白皙如玉的耳廓一點點地浸染了紅暈。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當務之急是先把這個問題先搞清楚。

「你為何要幫我爹說話?難道……」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艱難地嚥了咽口水,顫抖地用手指著他,

「你是我爹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子?」

林子瑄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盯了我會兒,黝黑的眸子裡湧動著複雜的情緒,震驚,懷疑,還夾雜著幾許詭異的憐憫與關懷。

完了,咋還有關懷?

我越發忐忑了,焦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足足等了一分二十一秒後,林子瑄才終於開口,「寧老爺如此聰慧之人,怎生出你這麼愚笨的守財奴?」

我沉下臉。

守財奴就守財奴,怎麼還愚笨呢?

等等,所以剛才那關懷的眼神是?

林子瑄好像察覺到了我的不高興,頓時收斂了關愛智障的眼神,輕輕咳了一聲,似乎又想起什麼,眼神變得落寞艱澀,

「那時我家……突逢變故,我在被騙去……那地方之前有一段時間住在城頭那間破廟裡,那裡住的都是些逃難來的災民。一日有個善人來佈施,災民一哄而上將白粥饅頭都搶光了,善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我,從懷裡拿出幾個熱騰騰的饅頭,我才不至被餓死。」

「那個善人……」

林子瑄默然頷首,「那個善人就是你爹,我也是今日見到他才知道的。」

我「哦」了一聲,不自覺舔了舔唇角,旋即悄悄挽住他的胳膊,見他只是僵住身子,心裡微微一動,狀似隨意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他的袖子,

「這麼說,我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嘍?」

6

林子瑄看我一眼,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緩緩點了點頭。

我心念一動,又往他臂彎裡湊了湊,將他的袖子抓得更緊了些,

「常言道,救命之恩如圖再造,那麼我爹就是你的再造父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林子瑄垂眸。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循循善誘,「那麼你是不是應該叫他一聲爹?」

林子瑄咻然抬眼,眼底皆是錯愕。

見他如此模樣,我臉上快繃不住了,趕緊低頭假裝咳了一聲緩緩自己的神情,唇角微翹,臉上卻作出一副無盡惋惜的表情,

「不過可惜的是,我爹說過他有我大哥一個兒子就夠了,你若是想叫他爹,那就只有一個法子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那就是,娶我。」

他愣了一秒後終於反應過來,瞬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野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甩開我的手,瞪圓了眼,「不可能!」

我怔住,幽怨地看著他,「憑什麼不可能。。。。。」

是啊,憑什麼啊。

憑什麼女主拍下他之後他就愛上了女主,我拍下他就得遭受如此對待,我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難道就因為他和女主小時候的那一段緣分麼?

還是說,僅僅因為我不是女主?

他思量半晌,才緩緩道,「我傾慕的女子應當胸有溝壑,心思縝密,不拘小節,慷慨豪邁,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奇女子,而不是你這種斤斤計較的守財奴!」

我聽後眼前一黑,徹底絕望了。

他的擇偶標準完全是為女主量身定製的啊。

頓時心生疲憊,努力想擠出絲笑容,卻發現根本牽動不了嘴角。

果然,強扭的瓜到底還是不甜。

過了幾秒,我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抬眼看向他,「我有一個問題,你為何總叫我守財奴?」

林子瑄眼底閃過異色,薄薄的嘴唇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許久才彆扭地憋出一句話,「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矇住,眉頭皺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卻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

「林子瑄,你拒絕我便拒絕我,我又不會對你死纏爛打,何必還要藉機羞辱我。你知道稱呼一個女孩子為守財奴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麼?」

林子瑄急了,脫口而出,「你只花了二百五十兩銀子拍下我,還說自己不是守財奴!」

說完他臉猛地一紅,連忙轉開了目光,聲音也越發虛了起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呆呆地望著他。

小說裡,女主確實是一擲千金拍下他的。

一擲千金啊,何等的不拘小節,何等的慷慨豪邁!

而且我沒記錯的話,原文中男女主還在曖昧期的時候,女主常常帶些稀奇古怪的禮物回來,什麼

白玉棋盤啊,夜明珠啊,九龍杯啊,兩人的感情也在這些價值連城的禮物中急速升溫,越來越默契。男主一個眼神,女主就能明白他要什麼。

最後,一個月朗風清的夜晚,女主趁著醉酒跟男主表白,男主欣然接受,兩人正式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

安置了林子瑄後又過了幾日,我起了個大早,把睡得跟死豬似的馬凌署從榻上攆起來,拖去了繡雲閣。

繡雲閣是京城最有名的衣鋪,一般只賣給達官顯貴,林子瑄家裡沒出事之前穿的都是那裡的衣服。

「這一件紅色袖子有

木槿花鑲邊的,還有那一件紅色領口繡著流雲紋滾邊的……成衣暫時就這些,對了,還有那件上好的紅色絲綢,也給我包起來。」

馬凌署被我的慷慨豪邁驚到了,頓時瞌睡都嚇沒了,「姑奶奶,繡雲閣的衣服可不便宜,你一下子買這麼多件……你發財了?」

我撫摸著一下子癟了的腰包,沉痛地搖了搖頭。

「難道太爺爺又給你加了零花錢?」

我再一次搖頭,「依舊是每月二百兩。」

「那你怎麼有錢買那麼多衣服?」馬凌署疑惑道。

我默了半晌,抬眸看他,「我向你借了點銀子。」

馬凌署眼睛瞪的像銅鈴,聲音顫抖,「我什麼時候借你銀子了???!!!」

我看著他不說話。

「難道……」馬凌署瞳孔驟然一縮,目眥欲裂。

我羞愧地低下頭,手指不自覺揪著衣袖,指縫裡可以輕易看見昨夜挖完東西沒來得及洗乾淨的泥土。

我一驚,連忙將手藏在背後。

馬凌署還是看到了,他眼角緩緩淌下一行清淚,「我辛辛苦苦攢下的那五百兩,就這樣被你糟蹋了……」

「凌署,這不能算糟蹋,那些銀子實現了它們的銀生價值,你應當為它們感到欣慰的。」

馬凌署額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漲了起來,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緩了回來,「算了,銀子花都已經花了,你下個月還我便是。」

像是在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此事,他將視線轉移到我為林子瑄選好的衣衫布料上,「怎的都是些紅色?林子瑄生得清雅好看,我覺得白色或許更適合他。」

我臉一黑,「我說紅色便是紅色。」

女主每次給他買的衣服就是白色。

馬凌署也生氣了,「又不要我給你提意見,那你把我一大早拖過來幹甚!」

我抿了抿唇,如實道,「我很心疼我的銀子。」

「所以呢?」

我看他一眼,「你的銀子也在這裡,不能讓我一個人看著心疼。」

他崩潰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怔愣了片刻,漆亮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

「沒錯,我有病。」

馬凌署瞬間停止了哀號,他不明白一個人到底有多有病才能承認自己有病,只能傻愣愣地看著我。

我嘆息一聲,目光幽幽地望著遠方。

「不止我有病,林子瑄也有病。」

「我得的是相思病,他得的是

王子病。」

沒錯,我發現了。

林子瑄有王子病。

他本是風光無限的天之驕子,一朝徹底從雲端跌落,又做過

乞丐,又差點淪為小倌,無法接受這種落差,便在自己製造的虛妄幻象中不斷告訴自己,他還是那個驕傲的丞相之子。

所以他才那麼在意那二百五十兩。

對他來說,這二百五十兩銀子買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他的驕傲。

或許女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動聲色地寵著他,用錢和溫言蜜語為他織成漫天情網,猶如溫水煮青蛙,一步一步誘他入懷。

之後又教他武功,教他打仗,讓他徹底脫胎換骨,在戰場重拾新的信念,又或是,將她奉為新的信念。

這種猜想讓我不寒而慄,一股寒氣從脊樑陡然而生。

耳邊忽然傳來了馬凌署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怨念,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來制裁我,而不是讓我姑奶奶和她的狗男人來折磨我和我的銀子。」

我恍然回神,只看到馬凌署的背影消失在繡雲閣的門口,心下一慌,連衣服都顧不上拿了,疾步追了出去。

這傻孩子不會做出什麼傻事吧。

大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流、小販和馬車。

這時,街頭忽然傳來騷動。

我抬頭,只見一輛馬車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朝這邊不管不顧地衝了過來。

兩邊的百姓大驚失色地紛紛向兩側躲開。

這樣一來,偷偷躲在人群中的馬凌署很容易就暴露了出來。

他與我視線對上,愣了一秒,隨後眼眸中冒出兩撮火光,咬牙切齒丟下一句,「願天堂沒有姑奶奶!」

腰板一挺,脖子一伸作勢要往那輛馬車上撞。

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去撞,依舊瞬間白了臉。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不見了!剛才還明明在這裡的!」一個大娘撕心裂肺地發出尖叫。

「啊!

葉兒!不要過去!危險!」

街道中央,一個四五歲的幼童茫然無措地抬起頭,那輛失控的馬車直接從那邊衝了過來,距離他不過幾米遠。

路人紛紛側眸,不忍再看下去。

我一咬牙,直接衝了過去將那小孩抱起,邁開腿想跑的時候,卻發現來不及了!

高高的馬蹄揚起,眼見著就要往我臉上踏了下去!

「姑奶奶!」

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只覺得腰上被人一攬,整個人便被旋轉著帶上了半空。

再然後,雙腳重新站穩,懷裡的孩子掙開我朝前方跑去,那位大娘一把抱住孩子,感激地喊著,「謝謝這位姑娘!謝謝這位公子!」

馬凌署也嚇得急匆匆趕過來,嗓音含著哭腔,「嗚嗚嗚,姑奶奶,你沒事吧!幸好有這位公子相救,嚇死塗鬥了嗚嗚嗚!」

我對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旋即將目光一轉。

那人一身月牙白錦袍,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五官精緻得不可思議,肌膚泛著微微的小麥色,背脊挺直,彷彿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街上一片喧囂,我卻彷彿被定格了似的。

因為救我的人,

就是女扮男裝的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