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視
今年賀歲片《你好，李煥英》中有一個橋段：李煥英家買了一臺黑白電視，全廠職工歡呼雀躍地聚在她家看電視。當時我女兒還納悶，問我怎麼會這樣！我於是感嘆時光過得太快了，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這檔子事不經意間已然有了隔膜，更別說一大群人圍著看電視了。
然而，三十多年前，的的確確是那樣“看電視”的。
我四五歲時有段時間跟父親住在廠單身宿舍裡。那時宿舍院子裡就有一臺黑白電視機，每到晚上會準時播放。印象中那個“傻大黑粗”的大傢伙是放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木頭櫃子裡的，外邊還有鎖。為了方便更多的人看，那個大木櫃子被擱到一個一人來高的三角架上。那時小小的我非常好奇，這櫃子裡的大黑傢伙是怎麼發出聲音，閃爍亮光的啊，它的電從哪裡來……但最令我著迷的還是看電視的時光。那時天剛一擦黑，那個大木櫃前就已經擠滿了人，蹲著的、坐著的、站著的、搖著蒲扇的、光著膀子的、夾著飯盒的、洗完澡肩搭毛巾的、脖子上架著孩子的，嗚嗚泱泱、高高低低、黑黑壓壓一片，扇子面形圍攏著大木櫃子。管電視機的老大爺則會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左挪右閃著、叫罵著、呵斥著擠到大木櫃子前，掏鑰匙、開鎖、落木板、摁開關、旋按鈕，熟練地完成演播前的準備。於是，前一秒鐘還是嘈雜的人群立即就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都挺著腰板直勾勾地盯著螢幕。偌大的院子裡，除了偶爾一兩聲咳嗽，就只有電視機裡那清晰柔和的聲音在迴響了。間或電視裡滑稽、逗笑的畫面又會使人群騷動起來，前邊坐著的人會笑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坐下，都坐下！”後邊人會迅速叫喊著把他們壓制下去。於是整個晚上就在安靜與騷動中迴圈往復，直到深夜……
到七八歲時，我也加入了這樣的看電視人群中——到鄰居家“蹭”電視。那個時候誰家要能有臺黑白電視，那可算得上是件很“牛X”的事啦。當時大陸正在熱播港臺武打片《霍元甲》，大人小孩都愛看。對於男孩子的我而言，更是十二分的著迷。記得我們鄰居家新買了一臺電視機，一到晚上我胡亂扒拉兩口飯，就搬著小板凳跑過去了。離開演還有半個多小時，我們這幫小毛孩子就各就各位了。很快，不大的屋子裡就塞滿了人，電視開始了。伴隨著片頭曲那高亢激昂的“昏睡百年，國人皆已醒……”，男孩子們會興奮地模仿起霍大俠的功夫，你捅他一下，他戳你一下，嘁嘁喳喳，電視裡外熱鬧起來。“鬧啥呢，不看電視的出去！”後邊大人斥責幾聲後，小孩子做下鬼臉又老實地看起來。不過小孩子事多，坐上一會就開始喝水啦、上廁所啦，出出進進。這時早已看不下去的女主人多半會喝叫一聲：“不看的都出去！蚊子全叫你們帶進來了！”於是老實的我每次都是憋著一泡尿地看到謝謝晚安，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他家。
漸漸地，買電視的人家多了起來，我家在八五年也有了自己的電視。再後來，黑白電視又換成了彩色的，液晶的。如今，家裡的電視只是偶爾看看，雖然觀看條件舒服多了，但兒時那種看電視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