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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和陸小曼的愛情故事,讓人不禁感嘆:這又是何苦呢!

大畫家劉海粟是著名作家徐志摩的摯友。才女陸小曼早已許配王賡,卻又與徐志摩相愛,一場複雜的婚姻糾葛上演。劉海粟為朋友不惜串演“紅娘”,幾經周折,才促成徐志摩與陸小曼成婚。誰知此事又為徐老太爺所不容,將一對新婚夫婦關在硤石,陷於飢寒交迫之中……

劉海粟是大名鼎鼎的畫家,徐志摩是鼎鼎大名的詩人,陸小曼又是曾被郁達夫稱之為 20 世紀 20 年代中國文藝界的“普羅米修斯”。由劉海粟為徐志摩、陸小曼充當“紅娘”,玉成其良緣,當是順理成章之事,並沒有什麼稀奇。而令人感興趣的是,徐志摩是有婦之夫,陸小曼是有夫之婦,劉海粟為他們充當“紅娘”,情況就大不一般了。

劉海粟和徐志摩相識是在 1924 年 4 月 12 日,印度大詩人泰戈爾來華講學,下榻於上海滄州飯店。劉海粟慕名去拜會泰戈爾。泰戈爾只會說印地語,就請徐志摩當翻譯。

徐志摩是浙江硤石人,翻譯時雖然說普通話,但浙江口音很濃。不過,他翻譯時字音相當清晰,修辭很美,給劉海粟的印象是極其良好的。從此,劉海粟和徐志摩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相處中,兩人肝膽相照,榮辱與共,休慼相關,達到了親如手足、無密可守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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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帥氣的徐志摩

徐志摩無疑是中國文壇上的一顆明星,他對詩歌、散文、評論、繪畫和音樂無不精通。他的散文寫得極好,他的散文讀者,遠遠超過了他的詩歌讀者。他的文藝評論,見解獨到,語言犀利、生動。郭沫若曾說過:“他的評論比詩還好看。”

不管怎麼說,徐志摩還是詩人,是以詩著稱於世的。他的詩熱烈如火,情濃如酒,以滿腔熱情讚頌美,謳歌愛。尤其是他的愛情詩,在社會上產生的影響更大。茅盾曾對他的愛情詩給予高度的評價。茅盾說:“對於徐志摩的愛情詩,是不能夠把它當作單純的情詩看的。透過那戀愛的外衣,有著他對人生的單純的信仰。”朱自清曾說:“現代中國詩人,須首推徐志摩和郭沫若。”

徐志摩在 20 年代留學於美國,獲得哥倫比亞大學政治經濟博士學位。此後,他又到英國留學,就讀於劍橋大學,從此走上了文藝創作的道路。他的新月派唯美詩,由於 20 年代到 30 年代開始盛行一股左的文藝上的關門主義,不可避免地受到批評,有的甚至是惡意的攻擊。

徐志摩由於事業上遇到了種種干擾,又不能見容於進步文藝界人士,心情很不愉快,情緒極其消沉。20 年代後期,劉海粟逃亡海外,他多次給他寫信,描述國內被黑暗勢力籠罩下的種種怪誕現象,憤慨之情,力透紙背。

劉海粟在回信中,總是勸他振奮起來,要他對一些社會現象要看得開,想得通,豁達大度一點。

劉海粟認識陸小曼,是在 20 年代初期。當時,他住在北京,常和胡適之、徐志摩和張歆海(徐志摩前妻的哥哥)等人來往。

有一天,胡適之來看望劉海粟。交談中,胡適之說:“海粟,你到北京來,應該見一個人才不虛此行。”

劉海粟問:“是哪一個?”

胡適之滿臉嚴肅地說:“北京有名的王太太。你到了北京,不見王太太,等於沒有到過北京。”

“哦?有這麼重要?我倒要見一見她!”劉海粟饒有興致地說。——那時劉海粟、胡適之都是翩翩少年,腦子裡羅曼蒂克的念頭很多。

劉海粟還不知這位王太太是何許人也,他為了見她,特意颳了鬍子,換了一身時髦的衣服。胡適之也經過一番修飾,便在張歆海的引導下出了門。

三個人分別僱一輛黃包車,走了一段路後,便在一家深宅大院的門前停下。這家深宅大院的圍牆和大門都是硃紅色的,遠遠看去相當氣派。當他們進入客廳,坐了一小會兒,下人便來報告說:“小姐就來。”

劉海粟原以來他們要見的王太太是一個貴婦人,所以聽到“小姐”二字,如墜五里雲霧,深感納悶。他不由心裡暗說:“一位太太,就算年輕,也不該稱小姐呀!”

眨眼間,客廳裡出現了一位光彩照人的少女,不僅風姿綽約,楚楚動人,而且氣度不凡,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原來,她就是蜚聲北京各界的陸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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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曼

胡適之和張歆海是這裡的常客,陸小曼自然是認得的。可她這是第一次見到劉海粟,不知此君為何人,就以目詢問胡適之。

胡適之會意,立刻介紹說:“這位是劉海粟先生,是有名的畫家,特來拜訪你的。”

“劉先生,您請坐。”陸小曼熱情地招呼劉海粟坐下,然後說,“我也學過繪畫,只是未遇名師指點,所畫作品不堪入目,還請劉先生今後能幫助我。”

胡適之笑著插言道:“是啊,你們還是同行呢!”

劉海粟顯出驚奇的樣子說:“哦,王太太應該會作畫。”

陸小曼微微皺了皺眉,顯然對劉海粟稱她“王太太”有點不悅。但她很快舒展眉頭,淺淺笑了笑說:“什麼應該會,我只是初學,瞎塗抹罷了!”

張歆海大惑不解地問:“海粟,你怎麼說王太太應該會作畫?”

劉海粟未曾開口,先自笑了。他說:“因為我心裡認為,像王太太這樣漂亮、這樣有才氣的女子,應該懂得一點丹青。我是心有所想,口有所言啊!”

他的話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使客廳裡的氣氛立刻變得活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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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曼

笑罷,胡適之認真地說:“你應該收這位女弟子!”

“如果劉先生肯收,我就叩頭了!”不等劉海粟開口,陸小曼就搶著說,而且伴以銀鈴般的笑聲,使劉海粟頗為不安。

過了一會兒,徐志摩也來了。

徐志摩來到客廳,見到陸小曼並沒有說話,只是以微笑向她打招呼,使劉海粟感到奇怪,看樣子他們是熟人,那麼熟人見面又為什麼不說話?於是,劉海粟多一個心眼,暗中觀察他們的表情。他終於發現,徐志摩與陸小曼交流感情,只用眼睛,而不用嘴巴。不過,他最後得出的結論還不是兩人暖昧,而是認為健談的徐志摩之所以拙於言辭,很可能是被陸小曼的睿智和辯才所懾服。

陸小曼的父母聽說家裡來了客人,就來到客廳相見。在交談中,劉海粟才知道,原來他和陸家是常州老鄉,論輩份,陸老先生還是他的父輩。因有此關係陸老先生夫婦對劉海粟更刮目相看,他們間的情誼理所當然更深一層。

此次會見,劉海粟不僅認識了陸小曼,而且對陸小曼的情況也有了更多的瞭解。原來,陸家原是常州名門望族,世代書香門第。陸老先生既是學富五車的學者,又是赫赫有名的外交官。因出身於這樣的家庭,陸小曼從小就受到琴、棋、書、畫的薰陶。她 9 歲時隨父來到北京,小學畢業後就考入北京教會學校聖心學堂,讀完了中學課程。她的法文基礎很好,但她不以此為滿足,15 歲時又請了一位英國女教師,教她學英語。經過 3 年學習,她的英語水平已很高,可以流利地說英語了。

陸小曼長到 18 歲,北京社交界已開始知道一位姓陸的外交官家裡,有一個掌上明珠,不僅能詩善畫,而且能寫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能唱歌、能演戲,是不可多得的才女。當然,更使人們產生好感的原因是她長得太漂亮了。

她那明豔的容光,輕盈的體態,柔和的嗓音,大方的氣度……無不令人傾倒。因此,當她躋身社交界,很快就成為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

陸小曼的古文基礎很好,她寫的舊體詩絕句,清新俏麗,頗有明清詩的特色。她寫的文章,蘊籍婉轉,自然天成,毫無雕鑿之嫌。在繪畫方面,她擅長於工筆花卉和淡墨山水,頗有宋人的韻味。她喜歡寫新體小說,語言直率、詼諧、寓意深刻、別具匠心。她受讀書,讀得最多的是英文、法文原版小說。因她多才多藝,才華橫溢,北京的許多大家子弟和少年得志的新貴們,都想接近她,登門求親者紛至沓來,絡繹不絕。

陸小曼 19 歲時,由父母作主,與無錫的王賡訂了親。

王賡畢業於清華大學,後來到美國留學,在普林斯頓大學讀哲學,中途又轉學於一年軍校,攻學軍事。他與美國的艾森豪威爾將軍是同學。他 1918年回國,第二年顧維鈞被北洋政府任命為我國出席巴黎和會的代表,他出任武官,隨顧維鈞赴巴黎參會。

其實,王賡跟陸小曼的這樁婚事是有缺陷的。首先從年齡上不般配,訂婚時,陸小曼還是一個 19 歲的姑娘,而王賡卻已 30 多歲了。由於年齡上的過大差別,在他們兩人的感覺上好像不是夫妻,而是兄妹。

王賡很愛陸小曼,但總像大哥哥哄小妹妹那樣,愛護有餘而溫情不足;小曼對王賡也是敬多而愛少。他們間的這些空白,後來因王賡被任命為哈爾濱警察局長,到北疆去赴任,而陸小曼仍留在北京,就愈拉愈大,以至再到後來竟使原有的那一丁點可憐的感情也淡漠無多了。這一點,雙方都有感知,卻又為信條而保持著一種名存實亡的表面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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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曼

徐志摩也原與王賡是好朋友。他們經常在一起聚會,每當星期日,他常與王賡、陸小曼相偕到西山看紅葉,或者到“來今雨軒”喝茶,或者到舞廳跳舞。陸小曼本身愛好文藝,徐志摩又偏偏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才子,她自然打心眼裡敬仰他、崇拜他。因此,她常向他請教一些文藝創作上的問題,兩人總是談得既融洽又投機。

王賡在北京時,工作比較忙,常因公務在身而不能陪陸小曼出遊。每至此時,王賡總說:“我沒時間,就請志摩代我陪你去吧。”陸小曼當然高興,從不拒絕。

開始,徐志摩礙於王賡與他的友情,且他對陸小曼也很喜歡,有邀必應,樂於代王賡陪伴陸小曼。但是,人畢竟是一種感情動物,相處時間長了,又愛好相同,志趣相投,特別是一對美男靚女,能不產生愛慕之情嗎?

如果說王賡在京時,徐志摩和陸小曼間的來往還有障礙,感情基礎還停留在朋友的界限內,那麼到王賡調任哈爾濱後,她們的來往更多,更無所顧忌了,感情也似乎在昇華,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

當時,北京的社交雖然已經公開,但是濃厚的封建意識依然存在於北京市民的頭腦中。人們本來對才子和才女的交往就猜測頗多,徐志摩和陸小曼又頻繁交際,出入於大庭廣眾之中,於是乎流言鵲起,蜚語日盛,竟傳出不少離奇的說法。說來也奇怪,越是有人說三道四,他們的想法也越多,原本是純潔的感情便不知不覺地滲入了愛的成分,友情不可遏止地變成了愛情。

徐志摩畢竟是有理智的人。他知道他已是有妻室的人了,他的妻子張幼儀與他曾經是很相愛的。她曾留學德國,出身名門,現在任教於北京大學,而且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深得他父母的歡心。鑑於此,他怎麼能再跟陸小曼戀愛呢?再者,當時的社會輿論給他施加的壓力也確實夠大的,就連當時頗受文化界人士敬重的梁啟超先生也對他不滿,曾寫信勸他懸崖勒馬。

為了不致掉入愛情的漩渦,招致社會輿論的更大譴責,徐志摩終於下定決心忍痛割愛,離開陸小曼。於是,他於 1925 年毅然離開北京,到了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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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

在柏林,他突然接到家裡給他拍來的電報,說他心愛的兒子不幸夭折。他的精神上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打擊,痛不欲生,不由失聲痛哭。悲痛之餘,他更感到飄零異國他鄉的孤獨和淒涼。正在此時,他又接到一封陸小曼拍給他的電報,說她病重,十分思念他。接到電報,他再也在柏林呆不住了,便又不顧一切地回到了北京。這一回來,兩人更難解難分了。不久,他就和他的妻子張幼儀離了婚。

一天晚上,徐志摩去找劉海粟。

劉海粟覺察到徐志摩找他似乎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談,就問:“你有什麼心事?”

徐志摩反問:“怎麼,你看出來了?”

劉海粟試探著問:“你和小曼相愛了?”

徐志摩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劉海粟笑著說:“是你們的眼睛告訴我的。”

接下來,劉海粟詢問徐志摩與張幼儀的關係。徐志摩如實告訴他,他與張幼儀不過是強撮合在一起的夫妻,沒什麼愛情可言。他還告訴他,張幼儀的哥哥張歆海對他和張幼儀感情不合的情況最清楚,因而對他和陸小曼的戀愛能夠體諒和理解。他說,在這一點上,他很感激張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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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

在這次談話中,徐志摩如實地向劉海粟介紹了他和陸小曼相愛的過程,懇切地提出要劉海粟幫他想想辦法。他在說到他與陸小曼相愛的情況時,激動地說:“我看到過我出國時小曼寫的日記。她的這些文字,是很有感情的散文詩,充滿著對我的感情。我曾幾次想忘掉她,但已經忘不掉了。”

劉海粟明白,徐志摩求他幫他想想辦法,實際是求他幫他。開始,他感到很為難,因為戀愛的三角,都是很有影響的名人,想推託不管。可是,徐志摩反覆求他,並說:“這樣下去,小曼是會悲觀的。她太苦了,身體又有病,弄不好會……”

對徐志摩的這種摯著感情,劉海粟是完全理解的。因為他自己也有過逃婚的經歷,並公開宣告他是堅決反對封建傳統,主張婚姻自由的。25 歲,正是血氣方剛之時,他一時激動,便答應下來。

劉海粟首先去找陸小曼的母親談這件事。

陸老夫人聽罷,長長嘆一口氣說:“小曼的心事我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小曼和王賡的親事是我們夫妻決定下來的,怎麼能出爾反爾呢?我們對志摩也是很喜歡的,可是人言可畏,舌頭能壓死啊!”

為了說服陸老夫人,劉海粟例舉了不少因婚姻不自由而釀成悲劇的事例,希望老一輩人要多替晚輩人著想,不要固執己見,一切應從權達變。

陸老夫人是有文化、有修養的人,在劉海粟的開導下,終於答應由她去說服王賡,同意和陸小曼解除婚約。

可是,採用怎樣的方法去說服王賡更好呢?兩人為此想了好多辦法,最後商定:由劉海粟陪同陸家母女去上海——有訊息說,此時王賡因公在上海小住。

當劉海粟把他跟陸老夫人的談話結果告訴徐志摩後,徐志摩高興得像小孩子一樣,歡呼雀躍。臨行前,劉海粟對徐志摩說:“志摩,你不要想得太樂觀,這件事並不簡單,你得有思想準備。”

徐志摩卻很有信心地說:“只你肯用心去辦,準能辦好!我也只有把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了。”

動身時,胡適之、陶孟和陪徐志摩一起到車站為劉海粟送行。為陸小曼母女送行的人更多,有不少學者、教授、閨閣名媛、社會名流……

劉海粟見有這麼多知名人士來給一位倩倩少女送行,羨慕極了,便忍不住悄悄戲徐志摩:“你能得到這樣一位情人,真是福份不淺!”

徐志摩嚴肅地說:“我在與命運之神搏鬥之中!”

送劉海粟和陸家母女上車後,徐志摩很不放心,覺得他一個人留在北京,會急得食不甘味、夜不成寐的。於是,他便乘下一趟車,也趕到了上海。當他見到劉海粟和陸家母女,覺得很不好意思,便撒謊說他是來找劉海粟討論一個重要的學術問題的。

到上海後的第三天,劉海粟就在“功德林”設宴請客。

“功德林”是上海有名的素食菜館。這裡專賣素食,很可能當初與佛教有什麼淵源。可是,後來的經營者卻在所賣食品上有所擴充套件,並不僅僅限於素食上。這裡的環境佈置得很幽雅,與那些喧囂熱鬧、飛肉淌酒的一般飯館形成顯明的對比。當時,文化界、知識界的人士請客、聚會,多喜歡到這裡來。

所謂的客人,除了陸家母女和王賡外,還有張歆海、唐瑛、楊杏佛、李祖德、唐腴廬(唐瑛的哥哥)。徐志摩也到場了,但劉海粟不許他太突出,以免引起王賡的不快,反而壞了事。徐志摩理解劉海粟的心情,謹遵吩咐,只以一個幫忙者的身份出現,少說話多做事。

在酒席宴上,最緊張的是徐志摩。他生性忠厚,雖然狂熱地戀著陸小曼,但總覺得自己從王賡手裡把小曼奪走有點理虧,心裡一直惴惴不安。

陸小曼是一個最難在這種場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人。入席前,他就給自己規定了任務:既不使王賡尷尬,又不讓志摩有得意舉止。可她畢竟是社交家,又聰穎絕頂,所以一言一行都那麼得體、妥貼,使劉海粟看了暗暗讚不絕口。

劉海粟正為自己難以找到合適的話題而沉默時,張歆海突然開口了。他問:“海粟,你這‘藝術叛徒’又要搞啥花樣了?”

張歆海的話使劉海粟受到了啟發,於是在祝酒中,劉海粟先談人生與愛情的關係,接下來又談伉儷之情應建築在相互感情融洽、志趣相投的基礎之上。

王賡是極聰明的人,聽著聽著,已悟徹到了劉海粟舉行這宴會的真正意圖。他豁達大度,沒有生氣,想了好多後,終於拿起酒杯,向劉海粟、徐志摩、陸小曼,還有其他人說:“願我們都為自己創造幸福,並且為別人的幸福乾杯!”

一杯酒下肚,徐志摩、陸小曼的心裡踏實了許多。他們匆匆互看一眼,忍不住臉上都掠過一絲不易為人覺察的笑容。

宴會結束後,王賡藉口有事,要陸小曼跟隨陸老夫人回去,他一個人走了。

當然,具體向王賡談陸小曼與王賡解除婚約的事,別人不便出面,必須由陸老夫人出面。

好多人都預料,王賡也很愛陸小曼,是不會輕易答應解除婚約的。可事實否定了人們的預料,他儘管從感情上不願與陸小曼解除婚約,但理智戰勝了他,他終於答應了。事後,他曾對劉海粟說:“我並非不愛小曼,更捨不得失去小曼,但我希望她幸福。她和志摩都是藝術型人物,一定能志趣相投。今後作為好朋友,我還是要關心他們的。”他的這種正直、善良和能推己及人的高尚情操,真使劉海粟感動不已。

王賡說到做到,後來一直關心著陸小曼和徐志摩,直到他病逝於開羅為止。

得到王賡的同意,陸老夫人從上海返回北京,才向陸老先生講明她上海之行所幹的事。

陸老先生是有名望的人,認為這樣做有辱家聲,起初是不贊成陸小曼與王賡解除婚約再與徐志摩結婚的。但後來也想開了:連王賡都同意了,我反對又有什麼用!更何況他對徐志摩也是很喜歡的。於是,他終於吐口說:“這件事我不再管了,你們自己闖的禍,就自己收場吧!”這就意味著他屈服、讓步了。

陸小曼高興極了,立刻找到劉海粟,眼裡噙著興奮的淚花,把她父親說的話告訴劉海粟,並對劉海粟的鼎力幫助表示感謝。她說:“海粟先生,謝謝你,為我們創造新的生活出了大力!”

陸家的道道關口都打通了,卻想不到徐家這邊又有了問題,首先是徐志摩的父親堅決反對志摩和小曼的婚事。老人家認為這樣做有辱徐家門第,口口聲聲罵徐志摩是“不孝子孫”。為了打通這道關口,包括劉海粟在內的一幫朋友們都出面與徐老太爺見面,替徐志摩說情。磨來磨去,徐老太爺還是經不住文化人的磨咕,勉強收回成命,同意徐志摩和陸小曼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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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

徐志摩和陸小曼終於結為伉儷,可等待他們的不是絢麗多彩的鮮花,而是一場嚴酷的風雪。婚後,徐老太爺把一雙新婚夫婦關禁在老家硤石,不許他們出門,供給的生活費用也是極其微薄的。冥頑不化的徐老太爺始終不見他新婚的兒媳,給陸小曼施加精神壓力。自負而自尊的陸小曼,是在養尊處優中長大的,經此打擊,自然難以接受。她終於積憂成疾,患了肺病。

在硤石被關禁期間,徐志摩一直給他的好友劉海粟寫信,訴說他和陸小曼的苦處。他在信中說道:“小曼身世可憐,此後重新作人,似亦不無希望,天無絕人之路,於此驗爽。”還說:“猥處鄉陬,報亦不看。曼亦安居甚曠適,惟近日病眼,不能書寫,甚盼兄能賁臨,相與共數晨夕,圍爐煮茗,並抒衷曲……”他還在一封信中說:“曼日來不爽健,早晚常病,以此生愁。

天時又寒,令人不歡。足下所謂‘熱度’固矣,可以救寒,未能阻病奈何!”

劉海粟看了這些信後,對徐志摩和陸小曼寄予深深的同情,自己雖然沒有更多的錢,但還是儘量在生活上節儉一點,把節餘的錢寄給志摩夫婦,以為賙濟。

徐志摩夫婦再三邀請劉海粟到硤石小住,但劉海粟知道他們生活困難,飲食難備,只去過硤石一次。相反,劉海粟多次約徐志摩到上海,每次回硤石,就讓他帶一些吃的、用的東西,去安慰陸小曼。1927 年 2 月 15 日,徐志摩帶了不少東西返回硤石,特來信對劉海粟表示感謝。信中說:“自昨空手枵囊而去,飽食滿載以歸,幸運何似!”

“4。12”“清黨”後,國內大批進步文化人也橫遭搜捕、攀附,並給予嚴重打擊。劉海粟是進步畫家,又有好朋友信仰馬列主義,便不可避免地成為審查物件。於是,他就會同幾個朋友出國,到了法國的巴黎。在異國,他仍然惦念著被關禁在鄉間的徐志摩和陸小曼。

這時,徐志摩夫婦的生活更困難了。陸小曼在北京時,名噪京華,揮金如土,如今窮困潦倒,連化妝品和基本生活用品都不能滿足,太難為她了。

1930 年 7 月 8 日,徐志摩代陸小曼寫給劉海粟的一封信中說:“前託梁君買廉價小綢帕,但不知如何?……小曼仍要綢絲帕,PonMarehe 的,上次即與梁君同去買的。可否請兄代墊付……另買些小帕子寄來,小曼當感念不置也。”連買小手帕的錢都拿不出,而要別人墊付,可見生活拮据到何種程度!

劉海粟遵囑,買了一些小手帕寄給陸小曼。12 月 10 日,他收到徐志摩的回信,信中說:“此間生活,如蹈大澤,無可攀援,費言支撐,且為奈何。……

小曼得帕如小兒得餅,極快樂,囑代謝,想是夫人之惠也!”

徐志摩在文學創作裡是佼佼者,可是他的性格卻是懦弱的,因此他始終未能幫陸小曼和他自己衝破封建的樊籬和封建衛道士強加給他們的精神桎梏,創造自己的幸福生活,終於在 1931 年因飛機失事,英年早逝。

劉海粟為他寫了悼文。悼文中說:

他三十六年的生涯只是一個短暫的惡夢,他的生命,也就是一首絕妙好詩。他有時雄渾倜儻,飄然物外;有時幾乎無路可走,苦悶萬分……我沒有一支妙筆可以描寫他那真的姿態……他又像是崇高的山峰,狂風暴雨要吹擊他,烏煙瘴氣籠罩他,侵蝕他的心靈,阻礙他的發展,這是人生最大的悲劇。

徐志摩早逝後,陸小曼就離開了徐家,後來又結婚了,一直在上海教書、賣字畫為生。

60 年代初,她因沒有得到人民政府的妥善安置,貧病交加。主席到上海視察工作,問起陸小曼的情況。聽說她患病無力求醫,就對上海有關方面說:“陸小曼也是文化界老人了嘛!20 年代是頗有名的,要適當安置。”

於是,上海市政府就安排她到文史館當館員。有了這個頭銜,她就可以享受公費醫療,到華東醫院就醫了。

徐志摩和陸小曼的愛情故事,讓人不禁感嘆:這又是何苦呢!

晚年的陸小曼

就在這一年,劉海粟也因病住在了華東醫院,竟意外地碰到了陸小曼。

故人見面,不勝感慨,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不料在第二年,這位一代才女、曠世美人,終因抑鬱不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