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單

我的夫君是南朝的太子

(完結撒花)

我是阿昭,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只是我夫君愛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側妃。

這也不奇怪,我雖掛著個太子妃的名頭,卻不過是南朝發兵攻打梁國,而我梁國兵敗,不得已想出和親的法子,梁王才把我送了來。對外宣稱我是梁國最尊貴的三公主。

但事實上我是梁國最不起眼也是最卑賤的五公主,南朝卻以為梁國示出了十足十的誠意,將我冊封為太子妃。

南朝根基深厚,國富民安,規矩也是異常的多,尤其是女子,我剛來南朝那一陣子,因為禮儀鬧了不少笑話,那些女眷笑話我梁國是番邦之國,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懂。

我聽到此話,心裡自然是不大舒爽,卻也不敢顯露出來,陳嬤嬤總是告誡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讓我多忍耐些。

忘了介紹了,陳嬤嬤是我已故母親的貼身侍女,受過我母親的恩惠,自我母親死後,一直照顧著我長大。我一直記著她對我的好,所以三公主以陳嬤嬤的性命來威脅我替她和親時,我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

我依然清晰的記著那個雨夜,我跪在三公主的宮殿前,一下一下地磕著頭,苦苦哀求她放了陳嬤嬤。

作為公主的我卻如同牲口一般一遍一遍的磕著頭,直到我意思開始模糊,撐不住要倒下時三公主才連同侍女撐著傘出來見我。

她高高在上,那樣大的雨,她的裙袍卻是一滴雨都沒沾上,而我狼狽不堪,全身溼透,完全看不出是個公主。

我心裡憤恨,可依然得卑躬屈膝著求她“三公主,奴求殿下饒陳嬤嬤一命。”

“想要陳嬤嬤的命你要替本殿做一件事。”

“替本殿去南朝和親!”

陳嬤嬤在旁拼命的嗚咽,她的嘴被封住了,發不出聲音,我明白她不願讓我前去南朝和親,但除了應下三公主,我別無他法。

三公主肆意的大笑,她俯身拉我起來,帶著幾分憤恨卻又掩不住眼裡的歡愉“從今以後,你便是梁國三公主臨杴,是梁國最尊貴的公主。”

只是誰也沒想到南朝皇帝會允了我太子正妃,我雖飽受嘲諷譏笑,卻與那個時時會喪命的梁國相較之下好了太多。

陳嬤嬤為我梳髮時總是嘆著氣,她一直認為是她拖累了我,而我總是打趣著兒“嬤嬤莫擔心,在南朝我好歹是個太子妃,還有個樣貌堂堂的夫君,不算吃虧!”往往我說出這樣的話,嬤嬤眉間的鬱色會減輕不少,大概嬤嬤也知道太子是個不錯的人。

他雖不愛我,卻從沒為難過我,給了我太子妃應有的體面。對我來說,他是個好人。

我不由得想起新婚那夜,太子掀開我的蓋頭時,溫柔喊的那一聲“娘子”。

我抬起頭望著他,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笑意染上眉梢,劍眉星目,那一聲娘子讓我心頭一動,我輕輕按住胸口,明白了這是說書本子裡的“情動”。

我想我是喜歡他的,他是自我來到南朝第一個不帶任何異色看我的人,而且他是我夫君,我應當喜歡他。

太子那夜沒有留下,他說北夷進犯,他身為太子,公務繁忙,連新婚之夜也不能陪我。

我平身第一次被人這麼禮貌的對待,況且這個人還是我夫君,是我將共守一生的人。

“夫君有要務在身便趕快去忙吧,阿昭沒有關係的,夫君要事要緊!”

太子溫柔的握住了我的手,將我環在懷裡,他溫熱的唇瓣輕輕碰了碰我的額頭,便轉身離去。

那夜,洞房花燭夜,穿著一身大喜紅袍的我忍不住紅了臉,感受到額頭上還殘有的溫度,心撲通撲通的跳。

此後太子會經常來我的芳華殿,他會抱著我坐在腿上,同我講故事,會同我講他小時候的趣事,也會逗我開心。

陳嬤嬤說我最近笑得多了,連臉色都看著都好了不少,我羞澀的抿唇,心裡卻是極高興的。

我是裴暄,是南朝的太子,我娶了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為太子妃。

原本我已有心上人,她是丞相之女葉歆榕,是我的青梅竹馬。從小我便揚言長大後要娶她做我的太子妃,只是父皇同我說梁國雖然戰敗,卻也不容小覷,況且梁國還和北夷沾親帶故,這次他們送來梁國的三公主來和親,表現了實足的誠意,而我們南朝需得給梁國一個交代。

父皇說我得娶那番邦之女為太子正妃,我深深覺得對不起阿榕,但國家利益與個人情誼之間我只能選擇前者。

我便央了父皇將阿榕立為太子側妃,和那三公主同一日嫁進東宮。

新婚那日我騙那三公主公務繁忙,不能在洞房花燭夜陪伴在她左右,想不到這三公主竟一點也沒有傳聞中的蠻橫無理,倒也毫不介意的讓我離開。

我顧不了那麼多,離開芳華殿去了阿榕那兒,我到的時候,阿榕坐在床旁,泫然欲泣的模樣讓我心裡一緊,我連忙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親吻她的額頭,同她解釋是被迫娶那番邦女子,我心裡仍只有她一人,裝不下別人的,阿榕靠在我懷裡,抽噎著說信我。

那夜我待在阿榕房裡,和我年少就喜歡的女子有了夫妻之實。

母后聽說我新婚之夜宿在阿榕那兒,派人將我叫過去,卻也沒責備我,只是叮囑我多往太子妃那邊走走,她畢竟是梁國皇帝最寵愛的公主。

我草草應下,心裡對那番邦女子又厭惡了不少。

我聽了母后的話,去了芳華殿,太子妃見到我表情很是欣喜,竟是直直的撲過來,毫無規矩可言,我忍下心裡的不耐,將她抱在懷裡,同她講話。

此後我每天都會抽空去芳華殿,太子妃很喜歡聽我講故事,有時候聽著聽著她就會睡著,軟趴趴地靠在我身上,很是乖覺。

我有時懷疑梁國的探子傳來的訊息是假的,據探子來報,梁國三公主身份尊貴,仗著是嫡長女以及梁王和梁王后的寵愛,養出了一副蠻橫無禮的性子,可太子妃卻和蠻橫無禮一點都搭不上邊。

我在芳華殿一般待不了多長時間,每次要離開的時候,太子妃眼裡滿是不捨,但她還是故作不在意的催促我離開,那模樣很讓人心疼。

由著這份莫名的愧疚,我每日都會來芳華殿陪她說說話。

我是阿昭,我愛上了一個人,他是我的夫君,每日他都會來我的芳華殿同我說說話,給我講書裡的故事。

一日,夫君問我會不會寫字,我尷尬的搖了搖頭,他疑惑的問我“你們梁國公主竟是不習字的嗎?”

我一瞬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臨杴是習字的,但我是阿昭,梁國最卑賤的公主,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教過我寫自己的名字,只是記憶太久遠了,我甚至都忘了如何拿筆。

我有些忐忑的偷偷看了眼太子,又立馬低下了頭,不安的絞動手裡的帕子。

正當我惶惶不知如何時,太子拉過我的手,站起身來問我願不願意學寫字,他帶著點點溫柔笑意,我傻楞楞的點頭。

他輕笑,拉著我在書桌坐下,命人拿來了筆墨紙硯,太子問我要寫什麼字,我脫口而出“夫君的名字!”說完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

太子握著我的手,在紙上寫下了他的名字,他的字很好看,清瘦又有力度,看起來大氣磅礴。

“裴暄,我的名字。”

“裴暄…裴暄………阿暄?”我一遍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笑著側過頭看他,他的臉上有些紅,輕“咳”了一聲問我還想要寫什麼字。

這次我說寫我的名字,他寫下了“臨杴”二字,我依偎著他的手臂,問他能不能寫我的乳名“阿昭”

我看著紙上“阿昭”二字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我的太子妃乳名叫阿昭啊!”太子戲謔的開口“那以後我便叫你阿昭了,阿昭?”

這次換我紅了臉,太子見了笑得更發開懷了。

後來裴暄來芳華殿的時候會考察我習字如何了,偶爾我憊懶被他發現,裴暄會佯裝生氣,我便扯著他的手臂同他撒嬌。

這樣往往能躲過一劫訓誡,而且我還發現,每次我耍賴和裴暄撒嬌的時候他會心情好很多,雖然我還是躲不過要練字的結果。

雖說練字這項工作委實讓我喜歡不起來,可這字是阿暄讓我練的,每當我有進步的時候,他會寵溺的喚我阿昭,餵我吃最愛的芙蓉糕。

想到這,即使練字再辛苦我也不覺得厭煩,有時裴暄有繁務在身,便會命他的貼身侍衛魏煬來教我寫字。

魏煬不像夫君那般溫柔,平日裡就是不苟言笑,我是十分怕他的,因為一旦我某個筆畫寫錯了,他就會冷冷的看著我,然後拱手語氣冷硬的說“請太子妃重新寫過。”

我心裡覺得他大概是不太喜歡我的,但他是夫君的貼身侍衛,夫君應當很器重他。

思及此,我便是心裡如何害怕,也要硬著頭皮重新寫筆畫。

不過魏煬雖然兇了點,卻也不像那些人來譏笑我,我便也覺得他不是個壞人,也會主動和他說說話,央他給我講故事。

我是裴暄,近來阿榕染上了風寒,瞧著阿榕虛弱躺在床上的模樣,我心裡很是焦急,阿榕說想讓我多多陪她,我便一下朝就直奔阿榕這兒,這麼一來我就忘了還在芳華殿等我的阿昭。

那日我剛下朝,阿昭拿著她練的字等在東宮門口,一見到我就欣喜的鑽進我的懷裡,揮著手裡的字讓我瞧瞧。

我擔心阿榕,敷衍了她幾句,便再次吩咐魏煬教習太子妃習字。

阿昭的神色有些受傷,卻還是強撐著笑意,我一刻也顧不得地徑直朝阿榕的宮殿走去。

阿榕倚在床邊,一臉病態,見著我來了,臉上浮起笑意,我將她攬在懷裡,輕聲問她是否好些。

“殿下日日陪著臣妾,這病自然也就好得快了”

阿榕軟軟的靠在我懷裡,我卻忽然想起阿昭,她和我講話的時候從來都是你啊我的,好像從沒自稱“臣妾”。

阿榕喚了我幾聲,我頓時有些懊惱怎會在這時想起阿昭,我拂了拂阿榕額間的碎髮,輕聲細語的問她願不願意出去走走。

阿榕輕輕點頭,我便喚來婢女進殿服侍。

我帶著阿榕到了後花園賞花,阿榕身體還有些虛弱,我便抱著她,讓她靠在我身上。

身後卻傳來雜亂的動靜,回過頭,我發現是阿昭,她正驚慌無措的看著我,不敢置信的看著我懷裡的阿榕。

阿榕背對著她,自然沒發現阿昭的存在,她抬起頭疑惑的問我發生了什麼,我拍了拍她的背,讓她繼續靠在我懷裡。

我給魏煬使了個眼神,讓他帶阿昭離開。魏煬深深望了我一眼,我有些奇怪,須臾,他還是拉過阿昭轉身離去。

看著阿昭有些孤傲的背影,我忽然有些心疼,,阿昭的背影似乎每次都是這般孤寂。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懷裡的阿榕緊緊抱了抱我,我便也不再去想這些心煩事兒。

我是阿昭,我發現我的夫君好像並不愛我。

那日,我苦苦哀求了魏煬很久,才讓他帶我去見夫君,卻沒想帶夫君懷裡抱著個白衣女子,他看那女子的神情滿是愛意。夫君看著我的時候是沒有這樣的滿滿愛意的,他看著我的時候很溫柔,但我不知道這溫柔是為什麼。

後來我在東宮婢女閒談時瞭解到了那女子。

她是南朝丞相之女葉歆榕,是夫君年少就愛慕的女子。若不是梁國和親,她本該是這高高在上的南朝太子妃。

我不該怨恨夫君的,他原本就不愛我,可他敬我,給了我太子妃應有的體面,而我也不能太過小家子氣,嫉恨太子側妃。

夫君近來公務不太繁忙,會來我這芳華殿,陪我說說話,他看我的眼神有些閃躲,我閉口不言那女子的事兒,拿出近來寫的字給夫君看。

他放下眼裡的試探和防備,笑著說我的字進步了許多,並吩咐小廚房準備我愛吃的芙蓉糕。

夫君將我抱在懷裡,我一瞬間身體有些僵硬,卻又被我調整過來,他拉過我的手,細細把玩,繼續同我講故事。

這一切好像未曾變過,但我又覺得都變了。

我每日都在刻苦練字,希望夫君能多誇獎誇獎我,能在芳華殿留得更久些。我的字突飛猛進,夫君很是高興,問我想要什麼。

我聽說過幾日便是上京的上元節,應是十分熱鬧的,便央求夫君想出宮玩玩。夫君有些遲疑,不過最後他還是允了我。

這幾日我總是盼著,盼著出宮那日。我心裡是十分期待上元節的,小時候,三公主貪玩出宮會把我也帶去,宮外的世界很美好,那裡好像沒有了地位尊卑,沒有了禮儀制度,我很是嚮往。

我是裴暄,我允了阿昭帶她出宮,可是阿榕也同我講上元節想出宮,我對不起阿榕很多,我不能再傷了她的心,上元節那日,我命魏煬陪阿昭出宮,魏煬雖是我的貼身侍衛,但實際上他同我一起長大,我信得過他。

上元節很是熱鬧,阿榕精神好了不少,自她嫁進東宮,我很少看她笑的如此開懷了。

可我看見了阿昭,她笑的很開心,我從未在她的臉上見過這麼生動的表情,阿昭那日穿著一身紅,頭上帶了一支精美的花勝,我想她大概不知道在我們南朝花勝的意義,那是隻有夫君才能為妻子帶上的。

我一時有些衝動,竟顧不得身旁的阿榕,走向了阿昭,一腔怒火沒來得及發作,阿昭見我來了,興奮的撲在我懷中,笑著看著我,問我要不要吃糖葫蘆,阿昭笑的那樣天真爛漫,我竟不捨得責備她,摸了摸她的頭,卻又想起了身後的阿榕,只得一點一點鬆開阿昭的手,命魏煬帶走阿昭,阿昭很是受傷,我想她大概是看見了我身後的阿榕,她的眼角蓄淚,卻怎麼也不願掉下來,她定定的看著我,那樣倔強,我只得垂眸不去碰上那道熾熱的視線。

阿昭跟著魏煬離開,只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我不知道有多少次看見阿昭這樣的背影,我很心疼,我很想抱住她,摸摸她的頭,但我不能,我愛的是阿榕,我不能負了阿榕。

我是魏煬,太子命我教習太子妃習字,東宮裡的人都知道太子不愛太子妃,但這番邦女子卻一點沒察覺,依舊每日勤勤懇懇的練字,有時她筆畫寫錯了,會下意識的看我的神情,然後重新寫過,據梁國的密探來報,這梁國三公主理應是個驕橫無理的樣子,可阿昭卻完全不同,她很乖,沒有一點公主架子。

一日她央著我帶她去看太子殿下,我本是不能答應的,可阿昭求我的神情很是讓人心疼,我心軟帶著她去了,而阿昭剛好看到了阿榕,她很是傷心,,回來一言不發,只是一味的練字。我有些心疼,其實我早知道太子會陪著阿榕,我只不過想讓她認清太子不愛她,但這樣的阿昭好像更讓人心疼,她未曾向任何人倒苦水,包括陪她一起嫁來的嬤嬤,從前閒暇時還會開懷的笑,現在只是望著窗外出神……

上元節那日,太子陪阿榕出宮遊玩,命我帶阿榕出宮,裴暄是太子我不能違抗,可他原本是允了阿昭的,我拱手應下,心裡卻擔心阿昭知道會不會很傷心,我委實不願看到阿昭明明很受傷卻又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阿昭見只有我一人去了芳華殿,眼裡盡是失望,卻還是強撐著問我“夫君是公務繁忙抽不開空陪我對不對?”

我只能回答是,她立馬高興的扯著我的手臂,迫不及待的求我帶她出宮,那日她換上了一身紅妝,很是好看,配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我不免心撲通撲通直跳。

更讓我悸動無比的是阿昭看中了一支花勝,晃著我的手求我幫她買下,她大概是不知道那花勝的意義,我卻委實拗不過她,只好替她買下。

她將那花勝插在髮髻上,笑著問我好不好看,我臉紅心跳,低下頭輕聲回她“很好看。”幸好夜色正濃,讓她看不清我早已通紅的臉。

阿昭沒有迴應我,她看見了裴暄,亦步亦趨撲了過去,我想她大概是開心極了,臉上洋溢著喜悅 ,喊著“夫君…夫君”

裴暄似乎很是受用,親暱的摸了摸阿昭的頭,身後的阿榕神色黯淡,裴暄注意到了阿榕還在身後,猶豫片刻,繼而一點一點掰開阿昭的手,掙開她的懷抱。將她交給了我,命我帶阿昭回宮。

阿昭被我拉著走,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她應該很傷心吧?我回頭看她,阿昭緊緊咬著唇,逼著自己不落淚,任其在眼眶中艱難的晃動,她很倔強,也很堅強,可這樣卻越發讓我心疼了。

阿昭發現我在看她,強撐笑顏,好讓我覺得她沒那麼難過。我真想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摸摸她的頭,讓她好受一些。

我發現我可能愛上阿昭了……

我是阿昭,我的夫君是南朝的太子,我是太子妃,近日我發現夫君愛的是太子側妃。

上元節那日,夫君原是允了我帶我出宮,但最後夫君以公務繁忙,命了魏煬帶我出宮,那日的上京極為熱鬧,我很是開心。只是那原本說是公務繁忙的太子殿下,卻陪著另一個女子。

那女子是太子側妃,是我夫君愛著的人,我感覺心很疼,無論我怎樣按住胸口,都好像於事無補。迷迷糊糊的被魏煬帶回宮,魏煬雖然面冷,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他應當是知道夫君不愛我的,其實自那後花園開始,我就知道夫君愛的不是我,我只是一直在騙著自己,騙自己夫君至少對我是有些情誼。

陳嬤嬤幫我梳髮的時候又總是嘆氣,只是我實在沒那個精力同她打趣,逗她開心了。這東宮的人大概都知道太子愛的不是我,但她們不會在我面前提到這個事,他們對我畢恭畢敬,是因為我是太子妃,是頂尊貴的女子,卻不曾想我只是梁國最卑賤的公主,我頂著這個秘密太久了,久到我差點忘了這個秘密……

我忽然覺得好累好累……這東宮就像一座牢籠,我怎麼也出不去,裴暄給我講的故事裡,讓我覺得皇宮很美好,但魏煬說,外面的世界很奇妙,沒有枷鎖,沒有束縛,自由得像一隻小鳥那麼快樂,我想我大概是喜歡那樣的生活的,只是我明白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會擁有那樣的生活。

我是裴暄,近來北夷侵犯南朝邊境,父皇很是憂心,朝堂動盪不安,我身為太子,需得為父皇分憂,阿昭是梁國三公主,是梁國最寵愛的女兒,由著她去求梁王發兵援助,應當有很大勝算。

自上元節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踏進阿昭的芳華殿,我聽見書房傳來阿昭“咯咯”的笑聲,她大概很開心,我揚起唇角走進去,卻見,魏煬握著阿昭的手教她習字,我同魏煬一齊長大,心知他是個冷淡的性子,這會兒卻也笑得開懷,我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二人言笑晏晏,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我心裡冒火,不由得出聲“你們在幹什麼?”

魏煬鬆開了握著阿昭的手,恭敬的向我行禮我掃了他一眼,他便退下了。

阿昭沒有像往日一般向我撲過來,我只得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將她扯進懷裡,輕聲說對不起,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我低頭看她,阿昭竟是哭了出來,我從未見過阿昭哭過,心裡越發心疼,只好將她抱得更緊一些,親吻她的額頭。

阿昭漸漸平緩情緒,我同她說了會兒話,便直奔主題。

“阿昭,北夷來犯,南朝局勢危機,你可否說服你父王派兵援助南朝?”

阿昭忽然變得很慌亂,想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阿昭願意為夫君分憂,只是阿昭請求親自奔赴梁國求父王發兵。”

我允了她,沉積已久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卻忽視了阿昭一閃而過的不安。

我是阿昭,我的秘密可能要瞞不住了,北夷進犯南朝,夫君求我讓梁國國王發兵援助南朝,他還被矇在鼓裡,覺著我是梁國最最尊貴的公主。我心裡揣揣不安但還是答應了他,只因我不願看到夫君一臉愁色。

去梁國的儀仗第二日便已準備完全,夫君拉著我的手滿臉關切,他命魏煬同我一起去梁國。我便央著將陳嬤嬤也一同帶去。

儀仗隊華麗壯觀,我心裡明白這次前去恐怕生死未卜,臨行前,我緊緊抱住了裴暄,他大概以為是我捨不得離開他,好笑的摸了摸我的頭,輕聲安慰我。

那一刻我大概是膽大的很,對準了他的唇便親了上去,我平身第一次親人,輕輕碰了碰便臉紅的縮了回來。

夫君還有些錯愕,我趁著他分神轉身離開,逼著自己不去回頭。

馬車裡,陳嬤嬤滿臉哀傷,我握著她的手安撫她。我們都不說話,馬車裡靜的嚇人,我彷彿燃起無限勇氣,心裡竟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到了邊境,隊伍停下歇息,我將魏煬召進馬車,拿著他上元節為我買的花勝死死抵在脖頸,我告訴了他一切,告訴他我並不是梁國三公主臨杴,而是最不受寵的五公主阿昭,我用我的命威脅他將陳嬤嬤帶走,放她一條生路。

我還告訴他我會求梁王發兵,南朝不會有危險。

魏煬神色晦若莫深,我明白他很為難,我將花勝插得更深了些,脖頸出滲出鮮紅色的血液,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魏煬最後還是答應了,他是個好人,我一直都知道。陳嬤嬤離開後,我的一顆心才緩緩放下。

不過幾日我便回到了梁國,三公主接見了我,她滿臉狠戾,留著尖銳指甲的手捧起我的臉,低聲問我為何如此不知好歹,我屈膝跪下,請求她說服父王發兵援助南朝。

她冷笑,一步一步走近,尖銳的指甲刺入我的臉,低聲問道“阿昭,你覺得我憑什麼幫你?”

我讓臨杴俯下身,直視她的眼睛,不卑不亢道“憑我才是梁國真正的三公主臨杴!”

臨杴驚慌失措,她屏退了盍宮眾人,淒厲的喊叫,我定了定型,著眼去看那瘋魔了般的女子。

“臨杴,只要你求父王發兵援助南朝,你便還是那個尊貴無比的三公主,便還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阿昭的命則任你處置!”

我是裴暄,梁國發兵援助南朝,北夷兵隊撤出南朝邊境,南朝舉國上下歡慶,父皇也終於不在日日憂心忡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我的我阿昭還未回朝,甚至連魏煬也沒了音訊。

我不免有些心慌,總感覺事情的發展好像脫離了掌控。我忽然想起阿昭離開時的那個吻,明明那麼久遠,但我的心莫名會因此而牽動。

這幾日我心裡想著阿昭,因而忽視了阿榕,那日她來到我的寢殿

,帶上了親手做的芙蓉糕。我卻又想起了阿昭,她吃芙蓉糕的時候眼睛是彎成月牙狀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很像我小時候養的小松鼠,很可愛。

“殿下為何看著這糕點出了神?”

阿榕剋制著自己的嗓音,我聽出了她的哭腔。

“可是因為這糕點是太子妃愛吃的?”

“殿下可是在思念著太子妃?”

面對阿榕的質問,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我想阿昭嗎?應當是的,我想念她見到我時甜甜的笑容,我想念她撲在我懷裡的嬌憨模樣,我還想念她筆畫寫錯時懊惱的神情……

因我久久的不迴應,阿榕終究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她紅著眼角掃開了那盤糕點,

“太子殿下,你愛上太子妃了!”

阿榕眼角通紅,定定看著我,似乎還再期盼著我能做出迴應。

。我低下頭,不願再抬眼去看她。

“阿榕,對不起……”

須臾,空蕩的殿內響起阿榕淒厲的哭喊聲,她從未在我面前如此失禮過,我難以抑制的倒下身,雙手掩面,終究……終究是我負了阿榕。

第二日,我請示父皇,迎接太子妃回朝,父皇沒有應允,他命人給我呈上一封信,我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開啟那封信。

信上的內容卻讓我駭然大驚,我不敢置信的看向父皇,他擺了擺手讓我退下,我只好拱手離開。那封信我帶回東宮看了許久,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原來阿昭根本不是什麼梁國三公主,她只不過是受三公主脅迫嫁來的南朝,怪不得她不願讓我叫她臨杴,怪不得她不像傳聞中那般驕橫無禮……

只是她若不是那梁國三公主,又是如何求得梁王派兵援助的?

我跌跌撞撞的跑到父皇寢殿跪下,請求父皇應我接阿昭回朝。我顧不得那麼多,我只明白阿昭現在生死未卜,她走的那天表現出那樣的不捨,原來她早就清楚這一離別可能再也不得相見……

我的阿昭怎麼可以這麼傻……我的心很痛,為那個傻姑娘,也為我自己,竟沒能早早的明白自己對阿昭的心意。

我是阿昭,臨杴將我關在地牢,我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這些天臨杴用了無數辦法來折磨我,她心裡大概是嫉恨我的,若是從前我會很可笑這個想法,但幾天前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我還未來到梁王宮時,陳嬤嬤告訴我她深埋了十幾年的秘密:

原來我才是梁國真正的公主!

我母親是北夷君主最寵愛的小女兒,自小便備受寵愛,原本母親的人生應當一直是萬事順遂的,卻在她16歲那年愛上了年輕俊郎的梁王,死心塌地的求我外祖父也就是北夷君主得來了這份婚事。

可梁王並不愛他,只是看著她北夷公主的身份,才迫不得已娶了她。

然而當時尚且二八年華的母親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幻想著梁王能夠真正愛上她。

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嫁到梁國,可惜那個鮮活的少女到最後還是沒能讓梁王愛上她,甚至丟了自己的性命。陳嬤嬤同我說,母親的死並不簡單。當時梁王已有心上人淑妃,也就是現在的梁王妃,淑妃心思歹毒,嫉恨我母親搶奪了她原本梁國國母的位置,表面上與我母親情同姐妹,背地裡卻處處陷害我母親,甚至給她下了慢性毒藥。臨終時我母親才得知全部真相,她害怕她的女兒會遭受到一樣的命運,就同淑妃擬定一個協議,將我與淑妃的女兒調換,允她的女兒全天下最尊貴的身份——梁國的嫡親公主,北夷最受寵愛的昭陽郡主,擁有北夷十二郡府的執掌權。

我才得以活到現在,只是如今我大概是也活不長久了。

昨日臨杴用鹽水浸過的鞭子,往我受傷的地方發狠的抽打,到最後甚至皮開肉綻。一開始雖是蝕骨的疼,但過了一日身上似乎都感受不到傷口撕裂的疼痛,這大抵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地牢陰暗潮溼,透不過一絲光線。我早已分不清到底是黑夜和白晝,我一直等待著生命耗盡的那一刻,隨時帶著接受死亡的準備。

正當我意識模糊之際,我彷彿看見了魏煬,他一臉焦急的朝我奔來,不一會兒我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許是太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我不停的往那個懷抱裡縮,只覺得很舒服,很讓人安心……

我是裴暄,我拿到了父皇的指令,親自去到梁國接回阿昭。只是我趕到梁國時,梁國君主卻委婉的告訴我阿昭前不久染上風寒病逝了。

我不願相信梁王的一套虛假措辭。

她明明……明明臨走的時候還親了我,

我還清楚記得她滿臉通紅著的小女人模樣,我不肯相信,也不願相信。

我將整個梁王宮圍了起來,並傳書信回朝謊稱我在梁國遇到刺殺,懇請父皇派軍隊來支援。

大軍整整包圍了梁王宮三天三夜。

梁國君主最終迫不得已將實情告訴與我。

阿昭並不是病逝而亡,而是生生被那蛇蠍心腸的三公主臨杴折磨至死。

我騎著戰馬對著梁國城樓之下,語氣冷硬

“原是你們梁國背信棄義在先,偷樑換柱未將真正的公主嫁與我南朝,若不交出真正的三公主臨杴,我南朝的鐵騎個個英勇善戰,不出三日便能夠踏平爾等番邦小國!”

梁王膽小怕事,即使是他最疼愛的公主,在聽到我這番言語馬不停蹄的便將那三公主遣送而來。

我將那臨杴交給部下,讓她也受受生不如死的滋味。

南朝大軍班師回朝,父皇單獨召我進朝陽殿,他佝僂著背對著我,一言不發,大殿靜得嚇人。

忽而,父皇渾厚的聲音響起“暄兒,你作為南朝的太子,承擔著莫大的責任,不應意氣用事,被兒女情長絆住了腳!”

我明白父皇應是知曉了一切,可他並不挑明,父皇轉過身來,我直視他的眼睛,不卑不亢

“父皇,兒臣也想像尋常人一樣能夠深愛一個人!”

父皇看了我良久,終而沉吟道:

“暄兒,你要記住你不僅是裴暄,同時你還是南朝的太子,將來會是天子。”

“你有了他人無法企及的權利地位,但同時你也得失去一些東西。”

“生在帝王之家你須得冷酷無情,斷情絕愛,不讓情愛之事迷了雙眼!”

我堪堪倒下,忍住心裡酸澀,拱手回覆: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我是魏煬,我趕到梁國地牢時,簡直不敢相信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是阿昭。

她被架在刑架上,渾身都是傷,那用鞭子抽打過的地方甚至已皮肉外翻。

我朝她奔去,解開她的束縛,她的身上很冰,冰冷到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我緊緊地抱住她,想給她傳遞一些溫暖,她不住的往我懷裡縮,嘴裡呢喃著

“疼…好疼……阿昭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一時間不知道是在安慰阿昭還是安慰自己,我從未如此慌張,抱起她時腿都不由得打顫,阿昭已經昏迷了過去,我加快了步伐,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阿昭再次醒來時,我們已身在北夷。

救走陳嬤嬤的路途中,她將阿昭真正的身世告訴了我,這麼多天的顛沛流離,陳嬤嬤本就羸弱的身子本應不堪忍受,但她還是跪下求我帶她去北夷,嬤嬤拼著最後一口氣與北夷君主證實了阿昭的真實身份,臨終時,陳嬤嬤緊緊扯住我的手,

“魏公子,你是個好人,我心裡明白你是喜歡公主的,太子殿下終究不是她的良人,嬤嬤求你好好護住公主。”

陳嬤嬤死後,我拼了命的闖進梁國地牢,將阿昭帶來北夷,北夷君主派了最好的醫師來為阿昭醫治,或許是傷的太重,她足足昏迷了七日才堪堪醒來。

阿昭還有些虛弱,醒來的第一句話就帶著探究的眼神看著我,繼而艱難開口

“魏煬,陳嬤嬤呢?”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低頭不吭一聲。

許是我的沉默,阿昭猜到了什麼。她歇斯底里的大聲哭喊,顧及到傷口還未痊癒,不應太過悲傷,我只得點了她的穴,將她抱在懷裡,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此後,阿昭時常都在昏睡當中,我便坐在床邊守著她,看著她安靜的睡顏,也不覺得枯燥乏味。

我是阿昭,魏煬將我從地牢中解救出來,帶我去了北夷,那北夷君主是我的外祖父,我醒來時他來見過我。

我與我母親長得十分相似,那白髮蒼蒼的老者見到我面時早已淚流滿面,輕輕拉過我的手,絮絮說著

“好孩子,你母親去的早,我竟不知她還留下個孩子,這些年真真是苦了你,不過不怕,現在你在外祖父這兒,我總能是護著你。”

我這一生沒怎麼受過親情的優待,現在有個外祖父還在世,我心裡自然是極高興的。

不過幾日,我便已能下床活動,魏煬這幾日日日伴在我身側,將我照顧的無微不至,他看我的眼裡充滿愛意,我卻委實不敢接受,我欠他的太多,已然不知如何報答於他。

閒暇時,魏煬會給我講話本子裡的故事,我心裡的煩悶也在一點點的消除。

他不會同我提起過去的事情,也不會同我講起南朝的事,可是他不提不代表我完完全全忘記,一日我還是忍不住問他裴暄尚且如何。

魏煬神色黯淡下來,卻還是同我講了裴暄的近況。

“南朝國主退居太上皇,裴暄已登上天子之位,封了丞相之女葉歆榕為……為南朝皇后。”

我壓住心裡酸澀,刻意揚起笑容“魏煬,我還想再去見一見他。”

魏煬久久不迴應,他定定看了我許久,須臾,薄唇親啟“好……我帶你去見他。”

我是裴暄,如今我已是南朝國主,冊封我年少的愛人阿榕為皇后,可我並沒那麼開心,我很想念我的阿昭,我將臨杴交於部下處置,臨杴尚且有幾分姿色,我再見到她時,她早已衣衫凌亂,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這些都是她應該受的,她給阿昭帶去的所有傷害,我都要她血債血償!

銬著腳鏈的臨杴不堪的跪在殿堂之下,她雙眼遍佈血絲,滿是戾氣的瞪著我,我想她應是恨極了我,我莞爾一笑,漫不經心道

“臨杴,說出阿昭的下落,我便饒你不死!”

大殿內傳來臨杴淒厲的笑聲,她像是瘋魔了般

“裴暄啊裴暄,你對她情根深種,為了知曉她的下落 ,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可惜啊!你愛的那個女人早已被另一男人給救走,不知…不知在哪兒逍遙快活呢!哈哈哈……”

我按壓住心裡的怒火,大手一揮,召來侍臣吩咐道:

“將這蛇蠍女人壓下去,削去四肢骸骨,做成美人盂,供宮人們取樂!”

臨杴死死掙扎著,再不復當日尊貴,宛若一個潑婦般破口大罵。

我卻無心顧及,得知阿昭還活著,我內心極度喜悅,救她的人應是魏煬,只是魏煬救了她為何久久不回報?甚至我都找不到他的蹤影,我握緊了雙手,我承認我嫉妒的發狂!

幾日後,派出去尋找阿昭的暗衛上報,在南朝一處客棧發現了二人的跡象。

我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愕然發現阿昭和魏煬二人舉止甚是親密,相談甚是歡喜。

阿昭依偎在魏煬懷裡,臉上是幸福的笑容,細細把玩著魏煬的手,時不時抬頭看看他,眼裡竟滿是愛意。

可這充滿愛意的眼神,是曾對我才有的神情!

那孩子氣的行為動作,是阿昭面對我才表現出來的!

嫉恨促使我衝昏了頭腦,我緩緩立在他們面前,阿昭見了我不再像之前那般歡喜,她帶著戒備的眼神看著我,雙手張開緊緊護著身後的魏煬。

“阿昭,夫君找了你很久,夫君很想你,阿昭,過來,到夫君這兒來?”

她滿臉戒備,看著我的眼神滿是陌生的意味。我心下一慌:

“阿昭?你不……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裴暄啊!是你最愛的夫君啊!”

她這才反應過來,只是眼裡滿是厭惡和不解,

“裴暄是何人?你這個怪人,滿嘴謊話,我夫君明明是他,阿昭最愛的人也分明是他!”阿昭緊緊握著魏煬的手,我明白這個“他”便是魏煬,我不敢置信的看著魏煬,他也正看著我。

“魏煬,你對她做了什麼!為何阿昭不認識我?為何她叫著你夫君?”

魏煬冷冷睥睨,眼裡滿是冰霜,他握著阿昭的手還未鬆開

“裴暄,你應當問問你最愛的皇后對阿昭做了什麼!”

我是魏煬,奈何心中萬般不情願,我也只得帶著阿昭回朝,見她心愛的那個男人。

一入南朝邊境,阿昭的表情就不太對,我見她心中惶恐不安,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近來她也會親近我許多,不再拘謹著。雖說她心裡可能還住著別的人,但她願意接受我,我已十分知足。

我想著,等這次見了裴暄,我就帶著她,去看三月春盛,煙煙霞霞,灼灼桃花;去看江南山水,竹船葦草,明月玉蓮;去看塞外飛鳥,長庚星閃,西原野徑……我想讓她看盡世間美好……

裴暄身為天子,自然居住在皇宮,我自小在皇宮裡長大,對皇宮再熟悉不過,阿昭見過裴暄後,心情並未有多大起伏,我想她應當真是放下了,這對我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訊息。只是我沒想到意外來得那麼突然……

夜幕降臨之際,我本想動身離開皇宮,阿昭卻說還想去芳華殿瞧瞧,就當是告別

。做過太子近身侍衛的我再清楚不過夜晚皇宮戒備更加深嚴,但看著阿昭溼漉漉的雙眼,拒絕的話就這麼硬生生的堵在嘴邊。

然而就是因為這樣一次的放縱,差點讓我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皇后葉歆榕似乎是早已預料了般帶著人手在芳華殿靜靜等候。

若是隻有我一人,這區區幾個宮廷侍衛根本奈何不了我,可阿昭在場,她不會武功,我只能分心去保護她,最終寡不敵眾敗下了陣。

阿榕與我和裴暄都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她沒有多為難我,只是將我囚禁於大牢之中,我不見阿昭的蹤影,心裡委實擔憂。

阿榕來見我那日,穿著皇后得體的錦服,一步一步走出皇后應有的威壓,這樣氣勢凌人的阿榕讓我很陌生,以前的阿榕臉上總是帶著點點笑意,溫暖而又和煦,那個葉家阿榕是何時變了模樣的?

“魏煬,本宮不願為難你,現如今本宮放你一條生路,你便離開吧!”

“阿昭呢?你將她藏在哪兒了?”

阿榕忽然大笑起來,與其是笑,卻比哭看著更令人淒厲悲苦。

“你們個個都愛上她了是嗎?”

“呵,真是可笑,她不過是梁國最不知名最卑賤的公主,她憑什麼?憑什麼……?”

“就連阿暄……阿暄也愛上她了,她到底哪裡比得上我?她根本一點都比不上我!”

“我憑什麼會輸給她!”

“憑什麼!”

陰暗潮溼的大牢,我只見那女子慼慼然倒下了身,似乎毫不在意那尊貴華麗的錦袍,她默默留著淚,應是傷心極了。

“阿榕,你如今已是皇后之尊,母儀天下,威儀四方,又如何要抓著阿昭不放呢?阿昭她心性純良從不與你為惡,你又為何執意要她性命?”

“呵,皇后?”阿榕拂去滿臉的淚痕,繼而冷笑“本宮自小便是這京城裡頂尊貴的女子,這皇后之位於本宮不過形同草芥!”

“本宮只是恨,恨年少情深終是一場空!恨滿腔愛意給錯了人!恨後來者為何居上!”

一番話說完,阿榕早已整理好儀態,依舊是那個雍容華貴的南朝皇后,我堪堪跪下,俯身磕頭:

“皇后娘娘,卑職願以命換命,懇求一死換阿昭餘生安穩!求娘娘成全!”

“魏煬!你可是魏國公之子!你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你竟當真願意為她放下所有?”

我卑躬屈膝,依然垂足跪於地下,良久,我聽見一聲長長的嘆息,隨後便是阿榕妥協的話語

“魏煬,你我自小長大,念在往日情分,我定是不會要了你的性命的,那番邦女子被我喂下了西域奇毒,應是活不長久了,我便遂了你的心願,你將那女子帶走吧,以後不要再回來了。”

“謝娘娘恩典!”

我喉頭湧動,終究還是未有多言,我抬起頭,看到的是阿榕瘦弱卻又挺直的脊背,她自小便錦衣玉食,備受寵愛,實屬京城第一貴女,骨子裡的矜傲不允許她低頭,我明白她心裡已是被情愛傷得千瘡百孔,可她仍然脊背挺直,不肯彎下一絲一毫。

此次一別,怕已是故人別離,自此相忘……

我帶著身受劇毒的阿昭去了九塔山,據說那裡有醫仙可解天下奇毒。

九塔山上仙氣繚繞,不知為何在此處我無法動用自身內力,我只得揹著阿昭一步一步爬上那山,阿昭嘴唇發紫早已昏迷不醒,我能感受到背上的她溫度在一點一點流失……

阿昭,你再堅持堅持,不要離開我……

不知爬了幾夜,我終是在意識模糊之際走到了一間竹間小屋。

再醒來時見到的是一位眉目慈祥的老者。

我慌忙跪下“懇請醫仙前輩救阿昭一命!”

那老者施施然站起身,道“閣下為了救那女子性命,竟揹著她爬上了這九塔山,這山統共三千九百五十六個臺階,閣下毅力之驚人,老身實屬佩服啊!”

我心裡焦急但也得恭敬萬分,“醫仙前輩隱世多年,在下本不能叨擾,只是在下心愛之人深中西域奇毒,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上這九塔山,懇求醫仙前輩救治!”

“老身念你心誠,你昏睡這幾日我便已解了這毒,不過你不可向任何人說這山上之事!”

“多謝醫仙前輩,我定不負囑託!”

我帶著還在昏睡的阿昭下了山,臨走時醫仙同我說毒雖解,可畢竟是西域奇毒,醒來時可能會伴隨後遺症。

我謝過醫仙,阿昭還活著就行,她不論如何,我總能伴在她身側,照顧於她。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她醒來時竟像是忘記了所有,一臉戒備的縮在床頭,見我來了,欣喜染上眉梢,竟是直直地撲過來,抱著我甜甜的喊“夫君”!

感受著懷裡人兒的溫度,我想,忘了便忘了吧,或許這樣於她是最好的……

我是裴暄,我愛得人忘了我,愛上了別人,我卻放他們遠走高飛,從此相忘於天涯。

父皇說的對,我身在皇家,是南朝的天子,掌握世人生死,享受榮華富貴,可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啊,身處帝王之位,卻不能夠深愛一個人,活在這宮廷之中,需得七竅玲瓏,整日鉤心鬥角,阿昭她秉性純良,在這暗無天日的宮廷裡,就等於給她套上了枷鎖,我護得了她一時,又怎能護得了她一世。

她僅僅是身為太子妃,就有人想要害她的性命,我又怎能夠將她留下,置她於水深火熱當中……

自那日見過阿昭,我便回了宮,繼續當那冷麵心硬的帝王,我心中斷了情愛,便對政事越發上心,朝廷上下無一不稱讚當今聖上勵精圖治,不沉女色,行事果決,較之太上皇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實乃一代明君。

我坐到了這天下最高的位置,身邊卻沒了一個陪伴的人,越顯孤寂了。

我自是知曉了阿榕做的一切,我卻裝作不知情,繼續與她琴瑟和鳴,阿榕是個好皇后,她將後宮整治的緊緊有條,維持前朝與後宮的太平,我虧欠她良多,不能給她情愛,但能給她尊貴的身份。

幾年後,阿榕誕下我們的嫡長子,我將他取名為裴照,親自擬旨冊封他為端靜太子。

太子長到三歲那年,阿榕身體已不大健全,卻還是冒著難產的風險為我生下機靈可愛的女兒,生產過後,阿榕緊緊握住我的手,

“阿暄,我深知我的身子應是撐不住了,我們的女兒可否喚“沐萱”?我不需她享盡天下富貴,只願她能嫁與真正深愛他之人,你可否做到?”

望著阿榕蒼白的臉色,我忽然有些害怕,連忙道“阿榕,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的!我給你尋最好的太醫來,我定然不會讓你有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心慌,我緊緊握住阿榕的手,將她抱在懷裡,不住的搖頭。

阿榕虛弱的抬起手,拂上我的臉頰。

“陛下,若是你沒有遇上阿昭該多好啊……那樣……那樣你還是我的阿暄……”

那雙冰涼的手就這麼倒下,懷裡阿榕的氣息一點一點在流逝,我就這樣抱著阿榕,不知過了多久,才有黃門上前來小心提醒皇后娘娘已然崩逝。

我看向窗外,如今已是陽春三月,阿榕最是喜愛桃花,這坤寧宮的桃樹早已盛開,只可惜她沒法再看見,我抱著她緩緩走到那棵桃樹下,低聲道:

“皇后在位,端靜賢淑, 外輔朕躬,以明法度,堪屬後宮典範。”

“今皇后於本月初七日未時薨逝,諡曰孝淑賢皇后,盍宮上下著素服,輟朝五日。”

我這樣抱著阿榕站了很久,忽然漸覺世界很安靜,靜到只剩下我自己。

是啊……

阿榕死後,這世間最後一個深愛我的女人也走了……

“此花此葉常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

我喃喃吟下這句詩,忽而又笑出了聲,不知是笑詩中人,還是笑我自己……

正文完結,番外我可能會再寫,不存在男主女主什麼的,我希望他們只是他們,裴暄餘生不再有愛,阿昭失憶後和魏煬在一起遊走天涯(這個我或許會寫個番外)阿榕這個人物我很喜歡,塑造的時候我也是花了功夫的,但我給了她一個不太好的結局,究其一身活在權利當中,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作者:軻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