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兒吧,如果是別人講給我聽,我相信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確確實實是我親身經歷的。
初中二年級那年,剛入冬。
課間操時間,我班同學也是我的好哥們小李,悄悄叫我跟他去趟供銷社,學校距離供銷社不遠,平時倆人去供銷社買個紙筆的是常事。我倆樂呵呵的屁顛兒屁顛兒的就往供銷社跑去了。
路上小李異常開心地告訴我,他爹媽同意他買一雙氈子底棉鞋了。
東北的天很冷,一般的學生都穿家裡做的棉鞋,就是納的布底子,夾著棉花的黑條絨(燈芯絨,東北叫趟絨,或者趟子絨)面的布鞋。
前一年供銷社開始賣棉鞋了,鞋面也是黑趟絨的,底子不是納的布底,是白色的羊毛氈子,比納的布底子厚一些,軟一些,且更隔熱。但是很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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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錢一雙,當時自己家做一雙棉鞋的直接成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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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錢(農民的時間不算錢)。 因此,能穿買的鞋也是很有面子的。我能陪他買鞋,多多少少也覺得有面子。
供銷社賣鞋的售貨員,是我倆同班同學的二姐,我們也都叫她二姐。
看到我們來了,二姐當然很熱情,知道小李買鞋,二姐問了好幾句,確認確實是家長同意來買鞋的,因為當時能花錢買鞋的學生畢竟是少數。
二姐拿出來幾雙鞋,讓小李試了試,確定多大號的合適。
在來的路上,小李就說他媽媽告訴他,有的人在供銷社買的氈底棉鞋,兩隻腳的氈子鞋底薄厚不一樣,細看挺難看的,所以讓他一定要注意這一點。所以,小李在挑的時候,格外仔細認真,也讓我幫著看仔細了。
不挑不知道,一細究起來,仔細觀察,兩個氈子鞋底兒完完全全一樣薄厚的還真不好找。再加上小李本來就是一個特別認真、較真的人。
我和二姐感覺這薄厚差不多,但是小李覺得還是不完全一致,又從二姐那借來尺子,逐一測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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釐米厚的氈子鞋底,還差那麼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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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米,所以他非要找到一樣厚度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終於從二姐找來所有這個號碼的了十幾雙鞋裡面,最後找到兩隻尺子也幾乎量不出來差別的棉鞋。
我倆高高興興的返回學校,上課遲到了。被老師批評了一兩句,但是心裡那個高興啊,雖然我是幫著同學買鞋。
第
2
天,又是課間操時間,小李拎著書包跟我說,他跟班長請假了,我們還要去一趟供銷社。 我問還買什麼,他有點兒害羞地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倆又飛奔而去。
進了供銷社,二姐笑著說:
“
又來買鞋啦?
”
小李紅著臉說:
“
二姐,麻煩你換一下鞋。
”
我和二姐都愣了一下,我還想是不是氈子鞋底薄厚又不一樣啦?
小李邊拿鞋給二姐看邊說:
“
一隻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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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兒鞋帶眼(就是鞋帶孔,東北叫五眼),一隻鞋是
5
對兒鞋帶眼。
”
我倆一看,可不是咋的。
二姐趕緊把所有的差不多大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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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雙鞋又倒騰出來,我們三個開始找一雙鞋帶眼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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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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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的,並且鞋底的氈子薄厚還要一樣的兩隻鞋。
連挑再試,快忙乎出汗的時候,還真找到兩隻符合這兩個條件的棉鞋。
我倆又上課遲到了,又被批評了幾句。但是心裡頭還是挺高興的:幫助同學換鞋成功。
第
3
天,還是課間操
的時候,小李又拎著那個包向我走來,我心裡咯噔一下,這怎麼又要換鞋呀?
小李臉紅紅的,拉著我走到教室外面,很歉意的悄悄跟我說:
“
還得麻煩你跟我去一趟,誰讓我倆關係好了呢。
”
我也不好意思問什麼原因,倆人又往供銷社跑。但是感覺腳步沒有平時輕快了。
我倆一進供銷社,二姐就笑了:
“
我知道你們今天就會來的,因為你們走了之後,昨天晚上盤點商品,發現剩兩隻左腳的棉鞋,一想肯定是昨天你倆拿走的兩隻鞋,都是右腳的,我今天一上班就等著你來換了。
”
我是憋不住笑出聲了,旁邊櫃檯的售貨員和二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李更不好意思臉通紅,頭也低下來傻笑。
這次就三個條件了:一是氈子鞋底兒的薄厚要一致。二是鞋帶眼左右腳數量要一致。三是不能順拐了,要一隻左腳一隻右腳。
後兩項很好解決,馬上就配上了,終點又回到起點,還是第一項的老問題:氈子鞋底兒薄厚完全一致確實難度大。最後,商量妥了,把所有的符合那兩項條件的鞋裡面,挑了一雙氈子鞋底兒誤差最小的。不這樣的話,今年冬天這新鞋恐怕穿不上了。
終於不用再換棉鞋了。
這件事兒,已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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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了,我還歷歷在目。
有時候想起來想笑,現在我也覺得,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我都不會相信如此曲折和意外,生活裡的一些趣兒事兒,最牛的編劇也編不出來。
有時候,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區域性細節上了,結果就忘了整體,大概就是
“
一葉障目不見森林
”
的現實版吧。
後來我經常回想這件事兒,也對小李的性格琢磨了一下,閱讀有關心理、性格類的書籍的時候,也想到小李。他的性格有點偏內向,對有些事情比較認真,甚至非常較真,屬於既自卑又清高的矛盾性格。
我不研究星座與性格,但是因為想了解他的性格特點,看了看有關星座的書,覺得他很像處女座、獅子座的性格特點。
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風格,性格無所謂好壞,人性好、關係鐵就知足了,更何況,這次經歷帶給我的更多的是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