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蒜很多，前幾年上諸葛上華莊村時，在一個路西的山峪裡，漫坡都是宅蒜。只可惜生在楊樹行子裡的原因吧，真長得都像是“鬼頭髮”一樣。去拔了兩年，都因為太小，拾掇起來太費事，回來也就是醃上吃吃什麼叫山鄉野饌的味道罷了，甚至連最省事的宅蒜炒雞蛋都沒想起來來嚐嚐。
前幾天本來準備上夏蔚鎮踅摸個山旮旯子鑽一天，按照不走回頭路的原則，從摩天嶺下去，就走了過虎峪，然後上麥坡，走麥坡村的半山腰的那個機耕路。機耕路很窄，窄的“笨笨”車的輪沿都壓著兩遍的路沿了，路兩遍荊棵、花椒、爛楊樹枝子劃拉得車嘣嘣響，螺絲彎的路其實走起來更有趣，收放油門、換擋、踩踏離合，好比在德國不限速的高速路上體驗駕駛的快感一樣，儘管自己連山東省都沒真正的走出過，憑著想象也能領受，這或許就是幸福感的另一種來源吧。
在村委前空地停了車，順著村路，不由自主地就遊蕩到那些看了好幾遍的院落人家。在鹿角拐彎處，對著路的老房子，因為門口向北曬不著的緣故，過年貼的花紙都還嶄鮮。在西邊一戶人家正在拾掇自己的設想中的小院落。德國援建的大水池要是沒有水泥蓋蓋著，似乎已經被拉拉秧、驢皺棍、苦苔子、蛤蟆眼、狗尾巴草等佔領了。這其中便有十幾棵宅蒜。
那些飄過來的麥草經年累月地爛，已經成了一層黑厚腐殖質，宅蒜就紮根在這下面的土壤裡。本來天是霧濛濛雨森森的，土裡溼潤得很，像是涼透了的豆腐一樣，所以宅蒜很好拔，提著它們木質化的薹，輕輕地就拔出來了，蒜頭大小不一，碩大的有雪棗那麼大，更多的是山藥豆大小，這已經讓人欣喜不已了，要知道在諸葛採的宅蒜最大的也不過花生米大小呢。一位老者說，在南山半腰裡，宅蒜長得“用車拉”。於是我和小君熄滅了去夏蔚王莊摘櫻桃鑽山旮旯子的念頭，興沖沖地順著老人所指攀援而去。
在一個岔路口上，正好遇見也是多年前兩三次遇到的大嫂了。她看櫻桃園才回來，聽我們問宅蒜的出處，立馬領著我們直到地頭上。跟著的小狗深通人意，見我們和它主人熱切地聊著，也就徹底放下警惕，伸出舌頭來來搖頭晃尾巴屁顛屁顛地跟隨著。
我們眼裡就是一片雜草，什麼都沒有，小君早就被苦苔子花吸引得改變了主題初心。而在大嫂的眼裡，那些纖細的宅蒜似乎自己自動跳出來了一樣，只需要她走過去，俯下身子一棵一棵地將它們提溜出來，熟稔得像是抱起裹在襁褓中的孩子一樣親切而自然。而狗子就在她身邊轉悠來轉悠去的，左聞右嗅，對於這它也能抬眼就能望見的南山，似乎新大陸一樣感興趣。
俗稱做“羅羅網”的苔蘚，勾心鬥角的絞葛著，將地塹子鋪成一床曬在石頭塹子上的絲光綠色棉絨被。裡面畫龍點睛般點綴著幾顆野生的鳶尾，可能花期已過，或者是尚未到來，它們只是像開啟的摺扇一樣，在初夏的風裡扇著漫山遍野的清爽。
其實，吃不慣宅蒜的覺得它土腥氣特濃，但小時候吃過的時刻覺得是一種念想。除了拔了幾捆宅蒜，還順手牽帶著捈剝了點非要緊處的嫩花椒葉子、叢生的香椿芽頭。放在車後座的尼龍袋子上，一路水汽的氤氳中，是草木泥土的山野味道，不時隨著車窗外吹進來的風飄忽悠然。這是一半天的所獲，估計僅夠一餐之需，但那種帶回城裡的慢慢獲得感的快樂，遠不是能在花錢所能買得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