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自隋朝建立科舉制以來，千餘年的科舉史中，出現過無數名震一時的狀元郎。然而，在科舉場這個被男人所獨佔的舞臺上，卻有一位女性橫空出世，在史籍上永遠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狀元傅善祥。這位才華橫溢卻又命途多舛的江南姑娘，既書寫了巾幗不讓鬚眉的佳話，也驗證了紅顏薄命的無奈和淒涼，在那個特殊的時代，以自己特殊的身份為今天的人們留下了一份特殊的感念。
01
命運波折
傅善祥出生於今天的江蘇南京的一戶書香人家，自幼聰慧過人，喜讀經史。3歲時，一次其父帶她和家裡其他兄弟去一家書院玩耍。當他們嬉戲到書院甬道時，突然傳來一陣讀書聲。幼小的傅善祥聽到讀書聲，竟然自己停止了嬉鬧，認真傾聽著，並跟著讀了起來。兄弟們看她這樣，大多哈哈大笑，唯獨父親為之驚駭，說她長大後必有出息。
在父親的支援和鼓勵下，傅善祥開始發奮讀書。她6歲時，就可熟背《三字經》《百家姓》，8歲時可以寫詩品文，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小才女。然而不幸的是，不久後，她的父母便相繼去世。沒有了依靠的傅善祥不得不跟大哥大嫂一起生活，嚐盡了人間冷暖。13歲時，眼見小姑娘漸漸長大，兄長便將她嫁給李家。傅善祥來到陌生的環境裡，除了困惑和陌生，更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她的丈夫比她小6歲，一臉的懵懂無知。婆婆十分嚴厲，整天吆五喝六。對於向來憧憬《詩經》中美好愛情故事的傅善祥來說，真是度日如年，時時如坐針氈。
好在，丈夫雖然年幼，但對她甚是關愛，這讓傅善祥孤獨的心多少有了一絲慰藉。可惜，浪漫的總是短暫。她18歲那年，丈夫就因麻疹病逝。傅善祥還沒有和丈夫進洞房，就一夜之間成了寡婦。她在悲痛不已的同時，又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殘酷的現實：婆婆打算將其賣掉以換取銀兩！走投無路之下，傅善祥只能選擇出逃。幸而就在此時，太平軍攻佔南京。絕境之中的傅善祥似乎看到了希望，投奔了太平軍。
02
科甲登頂
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即南京）後，太平軍除了需要繼續攻城掠地擴大勢力範圍，也急需選拔一批人才管理地方事務、鞏固內政。為此，咸豐三年（1853年）春末，天王洪秀全下詔舉行天國曆史上首次科舉。這次科舉在中國歷史上有一個重要的創舉，那就是打破了一千多年的慣例，首次設定“女科”。對於從小就學有所成的傅善祥來說，這無疑是個改變人生際遇的利好訊息，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報名參考了。
這一年的女科有200多人參考，主考官是西王蕭朝貴的妻子、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嬌。至於考的是什麼，據《清裨類鈔考試類》一書介紹，有一題出自《論語》中孔子的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傅善祥才思敏捷，頃刻間一揮而就，她以古代賢淑女子相夫教子為例，向“女子難養”叫板。不過，筆者認為此言並不足信，因為以“拜上帝”作為精神信仰的太平天國，會選擇儒家經典作為科舉試題的可能性簡直太小太小了。但不管怎樣，傅善祥的答題文章還是得到了閱卷官的一致好評。最後她的答卷被送到了當時主持朝政的東王楊秀清那裡。東王看後，對其文讚不絕口，於是大筆一揮，將傅善祥點為女科狀元。就這樣，中國科舉史上的第一位女狀元誕生了。
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一訊息很快在當時中外各界引發了巨大震動。太平軍官兵上下無不歡呼雀躍，尤其是軍中的女將士們無不倍感振奮，她們編寫歌謠稱頌傅善祥：“青青柳，藍藍天，走過秦淮看兩岸，大紅燈籠掛滿天，祥妹子做狀元。”而清廷在得知這一情況後則舉朝沸騰，上下官員無不大罵這一“傷風敗俗”之舉。慶王奕劻拍桌怒斥“髮匪”對綱常倫理的破壞，在前線的曾國藩則自滿地認為，他們這麼做是自取滅亡。西方各主流媒體對此也有報道，有批評的意見，也有讚揚的聲音。有一家報紙則發出了這樣的感嘆：“中國農民的覺醒正在開始，就婦女權益而言，至少他們已經開始向西方的文明世界發起了追趕。”
03
輔佐東王
科舉結束後，傅善祥被東王楊秀清調入東王府供職。咸豐三年夏，她被任命為“女侍史”，類似於今天的助理或秘書，負責東王府文書的整理和東王詔令的起草。傅善祥精通文史，加之思維縝密，所以工作起來得心應手，把各項任務都完成得恰到好處，深得東王賞識。不僅如此，她的大名還傳到了天王洪秀全的耳中。一向宅在深宮不問政事的天王，竟破天荒地召見了一次傅善祥，升其為“恩賞丞相”，隸屬天王府六部，但仍舊輔助東王處理政務。就這樣，傅善祥從一個小兵，一年不到便一躍成為天國高層重要官員。這種晉升速度，只有天國末期憑藉軍功“後來居上”的陳玉成、李秀成比她快。
知書明理的傅善祥利用輔佐東王的大好機會，在充分施展才華的同時，極力規勸天國修正文化政策，取得了相當的成效。她先是說動東王，以“代天父言”的名義，廢除天國貶斥所有清廷官印書籍為“妖書”的法令，同時廢除男女分居，恢復家庭制並允許適齡男女婚配。她還多次以東王的名義，頒佈嚴禁損壞文物的規定，重賞保護文物的有功人員。她還一手製定了天國的婦女政策，提出“天下女子盡是姊妹之群”的主張，有力感召了大批受苦受難的婦女踴躍參軍參戰。當時就有“跟著洪宣嬌，會打火槍會耍刀；跟著傅善祥，能治國來女自強”的說法。
04
香消玉殞
不過，可悲的是，自從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後，其高層日漸追求享樂、坐享其成，加上小農安逸思想的作祟，使其在繁華的天京城內迷失了前進的方向。起初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首義群王們，迅速墮落、腐化為一幫驕奢淫逸、不思進取的廢物。東王楊秀清也不例外，這位在太平天國運動前期的著名統帥，不擇手段地掠取漂亮姑娘供其洩慾。據說，他有妻妾66人（一說88人），在這種情況下，才貌雙全的傅善祥自然難逃魔掌，被楊秀清強納為妾。透過權勢，楊秀清把傅善祥變成了他的盤中餐，卻也從此使自己少了一個能夠為其提供正確意見、提出重要規勸的好助手。
大廈將傾，聰明的傅善祥敏銳地發現了些許跡象。她不斷勸說楊秀清注意善待部下，保持對天王的尊重。然而，這時一心想和洪秀全掰掰手腕的楊秀清豈能聽得進去？惱羞成怒的他不僅當面斥責傅善祥“干政”，又命人將其關進大牢，挨餓受凍被鞭笞，吃盡了苦頭。
終於，“天京事變”爆發了。整個天京城內外，一片屍山血海。亂軍之中，又有誰會顧及到傅善祥這樣一個弱女子？就這樣，一代佳人殞命兵變，她的屍體也被拋入大江之中，隨著滾滾波濤，向東流去。
值得一提的是，傅善祥如同貂蟬、楊玉環等歷史上所有著名的女子一樣，其最終結局也被演繹出了多種說法。有人說她在事變中並沒有死，而是趁亂逃出了監獄。後來，她和東王府從事文牘工作的何震川相好。何震川風度翩翩，極具文采，據說金田起義時的檄文正是由他所寫。大難不死的傅善祥曾賦詩予他：“秦淮無限恨，佳節況中秋。俠義梁紅玉，高才秦少游。花開三日暮，人到五更愁。相見不相識，長江滾滾流。”天京被清軍攻破後，兩人僥倖逃出，在上海小里弄隱姓埋名終了一生。不過此說毫無史料依據，或許僅是後世文人們一廂情願的臆想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