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在其文言著作《閱微草堂筆記》中，曾記載一件自己從老僕人施祥口中聽來之事，且不論真假，真與假紀曉嵐本人也不知道，只不過他以此文教化後人向善罷了。
紀曉嵐說自己的家鄉有幾座孤墳，因為年代久遠而幾乎坍平。當地人稱之為周家墳，老僕人施祥告知他，裡面埋葬的是周某的子孫，只因一件善事，而延續三代。
周某名叫周玉穹，乃是前明崇禎年間的人士。崇禎末年，河北、山東等地發生災荒，要麼大旱，要麼蝗災，顆粒無收，百姓哀嚎遍野，草根樹皮早已吃盡，於是便生出“易子而食”的慘劇。有些婦女和兒童被家人販賣，或被強行擄走，用繩子將兩手反綁，如趕牲口一樣趕到街市販賣，以其代替口糧，美其名曰“菜人”。
買下後，交由專門的屠夫負責宰殺，如宰豬殺羊一般，在街市之上將“菜人”開膛破肚，一一屠宰，鄉民相繼購買，有人吃此肉竟上了癮，稱之為“香肉”。
某日，周玉穹從東昌府販賣貨物歸來，在市集找了家飯館吃飯，店家告知肉已經賣完，稍等片刻，讓人到對面肉鋪買肉，都是當時宰殺，肉更鮮美。
周玉穹聽聞當地有售賣“菜人”之事，忙跟隨飯館夥計去看究竟。那夥計讓屠夫先切一隻“蹄子”給客人下酒。不多時，屠夫從後廚拖出兩名手腳被縛的年輕女子，舉刀朝其中一個女子砍去，一刀便將其右臂砍下，只聽得一聲淒厲慘叫，那女子在地上痛苦翻滾，另一個女子則嚇得渾身慄抖，面無人色。
周玉穹本想制止，但為時已晚，那個沒有挨刀的女子苦苦哀求，求他買下自己。而那個被砍去一條手臂的女子則求他行行好，讓自己速死。周玉穹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出錢將兩人買下。那個斷臂女子因失血過多已經沒有生存希望，索性讓屠夫在其胸口刺了一刀，使其速死。另一女子則帶回家中，收入房中做了個妾。
一年之後，這個妾為他生下一個兒子。說來也怪，這個孩子右臂之上有條紅線，從胳肢窩繞過肩胛，活脫脫就是那個斷臂女子。有算命先生到他家中，為其算命，告知其本來是個絕戶命，沒有兒子送終，但就是因為做了這件善事，因此便有了兒子。後來，周玉穹有了孫子，更有了重孫，四世同堂之時，已經年近百歲，一日午後無疾而終，這一切都是這件善事而延續。
有明粉看過之後，想必又要說紀曉嵐摸黑明朝，實則不然，在滿清沒有入主中原之前，明代的文人也多有記載這些悲劇的事情。若不是因為如此，李自成等人也不會趁機揭竿起義，流民更不會紛紛響應。
以人為食這種事情在古代歷史中是常有之事，人在極度艱難的環境下往往會喪失人性，做出極度令人吃驚之事。不說明朝只說清朝，1900年，八國聯軍攻殺至京城，慈禧拉著光緒以西狩為名逃之夭夭，後岑春煊攜帶騎兵趕上，以“勤王”之名，將老佛爺和皇帝一路護送到西安。
岑春煊在其筆記中將沿途所見所聞記載下來，他稱在直隸一代尚好，過直隸之後，便可見災民無數，有人沿街販賣孩童，有人公然售賣婦人，更有甚者，以人肉為糜，上籠屜蒸成肉丸，美其名曰“玉露丸”。這一切老佛爺與皇帝也是親眼所見，老佛爺叱責皇帝無能，皇帝則自責不已，安頓西安之後，老佛爺命人從山東、直隸一代調運糧食賙濟災民，災民湧入西安謝恩。
由此可見，《管子·牧民》之中那句“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是很有道理的。
文|大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