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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白衣領職,兒子刀口餘生,唐朝父子宰相憑什麼能躲過明槍暗箭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豪門政治的時代,以“五姓七望”為代表的豪門家族,執大唐牛耳三百年,可謂風光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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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從武周到睿宗的二十餘年,就出了兩組最牛“父子三人組”:同朝為侍郎的崔挹、崔湜、崔液父子;先後出任宰相的韋思謙、韋承慶、韋嗣立父子。

與崔氏、韋氏父子相比,同時代的陸元方、陸象先這對父子宰相,實在算不上什麼新聞。

但請別忘了,“否極泰來”過後常常是“泰極否來”,人們只看到“賊吃肉”的風光,卻看不見“賊捱打”的淒涼。掀開歷史的蓋板,露出的全都是他們的斑斑血淚。

比如崔湜,被一道聖旨賜死在流放途中。再比如韋嗣立,靠寧王李憲(唐玄宗的大哥)的哀求才保住了性命,最後老死在流放地。

至於遭遇滅門、滅族大禍的事件,多得不計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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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點上來說,陸元方、陸象先父子可謂創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父子倆雖然也遭遇了危機,但卻有驚無險地走過了人生的旅途,更難得的是,他們還收穫了世人一致的好評。

陸元方最大的一個特長就是有識人之明,武則天每遇升遷任免之事,總是要與他私下商議。陸元方也展現了出色的眼力,他所推薦的韋安石、崔渙、崔玄暐、陸象先等人,先後都當上了宰相。

為國舉才這種事很敏感,稍不留神就會被扣上“結黨營私”的帽子。

人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作為政治人物,貪汙受賄不是大罪,品行惡劣似乎也無關痛癢,唯獨結黨營私很要命。

陸元方就曾經被扣上了這頂殺人的鐵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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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彈劾陸元方,說他所舉薦的人要麼是親屬,要麼是朋黨。這一道彈劾書立刻就觸碰了武則天敏感的神經,她一把將彈劾書摔在陸元方的眼前,讓他做自辯。

陸元方卻不慌不忙地解釋說:“我推薦的人當然是我所熟悉的人,我只知道這些人有才能,哪管他是我的親友還是仇人?”

記得電視劇《走向共和》中有個類似的橋段,有人彈劾李鴻章“任人唯親”,李鴻章暴怒:“放屁,不任人唯親,難道讓我任人唯疏?”

理事這個理,非親不足以瞭解其才能,非親不足以讓團隊和諧,但沒人敢這麼說,因為只要舌頭打個滾,它就等於皇帝最忌諱的“結黨”。

陸元方沒有李鴻章的“魄”,說得比較婉轉,但還是惹惱了武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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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陸元方在這方面是個“慣犯”了,早先他因為與李昭德關係親密而遭到貶黜,如今依然不吸取教訓,還公然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於是武則天決定給陸元方一個羞辱性的處罰:白衣領職。

所謂“白衣領職”,就是職位被擼掉了,成了白丁之身,但是磨還要拉,地還要犁。

你可能說這不挺好嗎,停薪留職,很滋潤啊。這是現代人的思維,對講求身份認同的古人來說,白衣領職就是一種羞辱。

可陸元方像是中了邪一樣,他轉頭就給武則天又推薦了一個人才——崔玄暐,俺好朋友。

這個犟種,你說他胖,他還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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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輪到武則天“喘”了,她跌坐在龍椅上愣了很久,終於認定:看起來陸元方真的無私。

就這樣,陸元方躲過了一次危機。後來,當來俊臣陷害陸元方時,武則天還法外開恩,充當了他的保護傘。

這麼一看,“結黨營私”與“大公無私”的界限毫無標準可言,那把尺子完全存在於一念之差之間。

那麼,陸元方到底是善於偽裝的演員,還是真的大公無私呢?

星雲大師說:“要看一個人,就要看他大起大落時,在利益、情義、貧困當前,他怎麼拿捏方寸、如何權衡輕重。”

那就讓我們看看陸元方在大起大落時的處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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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階段,陸元方家境衰落,經濟上非常拮据,於是決定賣掉洛陽的祖宅“錦繡園”以緩解困境。

正好有個商人看中了,雙方在價格上也沒什麼分歧,便很快達成協議,並交割了定金。

就在此時,河南太守得知陸家出售“錦繡園”,趕緊找到陸元方,表示希望陸元方能將宅子賣給自己。

這位太守曾經有恩於陸家,且他出的價格要遠高於商人。無論從人情,還是現實利益角度,陸元方都應該與商人解約。

但陸元方居然以信義為由,拒絕了太守。他的這個舉動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陸母更是指責陸元方不懂得知恩圖報。但陸元方不為所動,依然堅持履行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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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很快傳到了坊間,那位商人理所當然地產生了懷疑:該不會是這座宅子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毛病吧?

這個時候,陸元方其實可以乘機同意解除合約,但他卻耐著性子讓商人將錦繡園裡裡外外又仔細勘察一番,直到對方確認沒有任何問題。

商人很高興,跟陸元方大談投資計劃,說要把錦繡園改造成高檔酒店。陸元方卻無事生非:不行啊,我這所宅子本就是按民宅設計的,不適合做酒店,你會虧本的。

商人愣住了,怎麼還有這麼傻的賣家?別人都是自賣自誇,他卻暴自己的短處。

由此星雲大師斷言:陸元方在窘迫之中,依然堅持守信,不妄言,他的人品,已昭昭然在言行之間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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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武則天的威脅,陸元方依然不改本色,堅持自己的舉薦標準,倘若沒有那股忠貞無私的浩然正氣,怎麼可能做得到呢?

如果說陸元方只是被武則天“小懲小戒”,陸象先則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與死神擦肩而過。

先天二年,唐玄宗發動“先天政變”,打敗了太平公主,並迫使唐睿宗將皇權交到了自己手中。

控制了時局後,唐玄宗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清洗,由太平公主提拔的五位宰相崔湜、蕭至忠、岑羲、竇懷貞、陸象先全部被押上了刑場。

就在劊子手的大刀即將落下時,唐玄宗的一紙詔書飛馬趕到,將陸象先從死神身邊搶了回來。唐玄宗還在詔書中說了一句很感人的話:“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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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唐玄宗此時才得知,陸象先雖然是由太平公主舉薦,卻並不依附於太平公主,甚至還曾經為唐玄宗仗義執言。

那時候太平公主與唐玄宗姑侄倆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有一次太平公主召集五大宰相商議,準備提請太上皇廢掉唐玄宗。

會上陸象先公然頂撞太平公主,堅決反對這個提議,以一己之力挫敗了太平公主的陰謀,也惹怒了太平公主。

但陸象先並沒有以此邀功,暗中去投靠唐玄宗,甚至沒對任何人提及此事,以至於差點遭到唐玄宗的清洗。

唐玄宗感激之餘,將清洗太平公主一黨的重任交給了陸象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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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政變時,一群大臣向唐睿宗表忠心,紛紛提交名帖表示與唐玄宗勢不兩立。結果事變後名帖落在了唐玄宗手裡。

唐玄宗將證據交給了陸象先,讓他按圖索驥,抓捕這些官員。陸象先接過名帖,順手將它們扔進了火爐,惹得唐玄宗勃然大怒。

陸象先解釋說:“這些大臣為太上皇赴難是忠心啊,您以德行教化天下,怎麼能殺忠義之士?燒了它天下人心自安,大局才能穩定。”

唐玄宗恍然大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也理解了陸象先用自己的前途換取天下安寧的一片苦心。

事實上,後來在追查餘黨的時候,陸象先不是抓住機會獻媚,而是反過頭來保護了很多受太平公主牽連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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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武則天時代的大唐是個政局極度動盪的時期,大臣們不投靠某一方勢力很難生存,可是投靠任何一方往往又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那個時期出了一堆如宗楚客之流,左右搖擺、上下橫條的小丑。

而陸家父子卻始終做“孤臣”,不依附於任何一方勢力,始終保持一顆正直公正的心,竟然奇蹟般地躲過了兇險,並且獲得了各方勢力的一致好評。

《舊唐書》作者劉昫就將陸家父子的成功歸結於“孤立”:“象先益高人品,尤著相才,全濟有名,孤立無禍。”

不過,“孤立”這東西很奇怪,有人想“孤立”卻做不到,有人不想“孤立”,卻又不得不“孤立”。

比如陸家父子,我認為他們選擇“孤立”,除了個人的智慧和道德堅守外,就有不得不“孤立”的成分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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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篇我們就提到,唐朝是豪門政治的時代,但這些豪門不具備地理上的普遍性,而是僅指以兩京為中心的關東、關中、河東、河北和河南地區的豪門望族。

陸氏也是豪門家族,但他們只是江南豪族,一個在大唐帝國政治核心版圖外的“二流家族”。

唐朝的“五姓七望”相當高傲,他們只在固定的幾個家族內部通婚。比如滎陽鄭氏,人家連隴西李氏皇族都瞧不上。宰相薛元超出身河東豪族薛氏,即便如此,他想娶“五姓女”卻終生未能如願。

婚姻背後絕不是毫無意義的身份顯擺,而是家族利益,說白了,這些相互通婚的豪族之間,已經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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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江南豪族的陸家,陸元方、陸象先父子雖然貴為宰相,但他們的婚姻物件依然擺脫不了江南士族集團的圈子,想融入北方豪族集團接受根本不可能。

正是在這種風氣下,陸氏父子註定會被孤立於豪門政治的大門外,哪怕有皇帝的垂青和提拔,他們也逃不脫“孤臣”的命運。

假如陸家父子非要往這個圈子裡鑽會是什麼結局?

除了炮灰,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別的下場。與其如此,做“孤臣”難道它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