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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真理·皮爾斯對波士頓花園,意味著什麼?

1995-96季,保羅-皮爾斯在堪薩斯大學讀著大一。一年級,他已經是球隊的第二得分手,僅次於聞名全國的白人內線拉弗倫茨……皮爾斯能投三分,能造罰球,能衝擊籃板,而且有種天知道哪裡來的自信。拉弗倫茨被問起皮爾斯的問題時,只好說:

“一開始,我們得鼓勵他,後來才發現,他比我們這些老大哥還要自信……

又兩年後,他進了NBA,去到了波士頓凱爾特人。

2000年9月25日,他在波士頓劇院區的一個夜店,試圖去分開打架的人群,結果自己連中十一刀:面部、脖子、背部,以及頭頂捱了一酒瓶。與他同來的隊友託尼-巴蒂把他送去了鄰近的醫院,救了他一條命。之後的結局匪夷所思:

皮爾斯,這條性命硬如鋼鐵的漢子,迅速康復出院,然後在2000-01季出賽了82場,場均25。3分6。4籃板3。1助攻。2001年1月15日,在明尼蘇達,他全場獨得42分——實際上,當晚他和KG打得惺惺相惜。KG防得凱爾特人另一位王牌安託萬-沃克26投6中,但在關鍵時刻,眼看皮爾斯在屠殺森林狼所有人,KG於是親自換防皮爾斯。皮爾斯賽後津津樂道:

“他一來防我,我立刻連球都接不到了——要不是KG來防我,我今晚能得60分!”

兩個月後的2001年3月13日,皮爾斯代表凱爾特人對戰湖人,全場19投13中,再次得到42分。賽後,NBA的巨無霸鯊魚奧尼爾過去攬住一位記者,怒吼道:

“把我的話記下來!我的名字叫做沙克·奧尼爾,而皮爾斯是他媽的

真理

!把我的話記下來,一點都不要漏!我知道他能打,但我不知道他這麼牛!保羅·皮爾斯是

真理

!”

2001-02季,作為NBA史上最傳統的老牌王朝球隊,波士頓凱爾特人由NBA最古典的小前鋒34號保羅-皮爾斯,以及最新潮的大前鋒8號安託萬-沃克率領著。皮爾斯可以用各類最古典的方式為你得分,沃克則會用籃板、組織以及莫名其妙的三分球讓你詫異:

“他真是個大前鋒嗎?”

他倆合作得很好。2001年11月14日101比93擊敗步行者後,皮爾斯注意到沃克還差一個助攻就三雙了,他的第一反應是自責:“媽的,一定是我投丟了他哪個傳球,讓他沒打成三雙。”而沃克則認為,“你們別說我是領袖——我和保羅是球隊的雙領袖!”

他倆真正合拍,是在1999年夏天:當時凱爾特人送走了搖擺人梅瑟,讓206公分的胖子沃克來主導球隊組織,皮爾斯如魚得水。很奇妙地:他喜歡來自另一個前鋒的傳球。2001-02季某兩個星期,皮爾斯的78個投籃得手,有20個來自沃克的助攻。他倆彼此眼神投遞,彼此送出二人轉配合與擋拆。

皮爾斯認為自己不算個運動能力勁爆的球員:10分滿分的話,他給自己打7分。所以24歲,他就是一個尋找角度、巧妙切入、倚靠、卡位、利用一切空間來操作的能手。凱爾特人主帥奧布萊恩說他“並不做讓觀眾興奮的事兒——但他所作所為都很有趣。”

凱爾特人的助理教練萊斯特·康納舉了20世紀80年代NBA的兩位得分王級小前鋒做比較:

“皮爾斯身上,有一點兒範德維奇,有一點英格利什。他得分如此迅速,如何高效,你光看比賽以為他打得一般,看一眼資料發現他得了30分了!”

他很刻苦。奧布萊恩說,皮爾斯給球隊帶來了表率。

“當你們球隊的最好球員訓練如此刻苦時,對球隊氛圍意義巨大。”

他有一種老派的偏執與傲慢。他喜歡在波士頓花園擊敗對手,然後對球迷揮拳,就像捍衛自己的領地似的。

2001-02季,皮爾斯進了職業生涯第一次全明星,常規賽場均26分7籃板3助攻,然後與安託萬·沃克一起,帶著凱爾特人隊殺進東部決賽。首輪淘汰費城76人的第五戰,皮爾斯25投16中射落46分,展示了東部頂尖殺神的血性。但最傳奇的,是東部決賽第三場,對新澤西網:第三節結束,凱爾特人53比74落後。第四節暫停時,沃克口沫飛濺地跟皮爾斯說話,很容易從口型辨出,他在說“我們去xx他們”的粗口,皮爾斯則滿臉漠然。

那時的皮爾斯24歲,而且對自己的才華有種病態的自信。十三年後,他說自己會在賽前“吃漢堡王,點個大杯可樂”,根本沒有健康飲食的概念。可是,他就是用左翼連續單挑強突五個,把網隊兩大外圍傑弗森和基特爾斯都蹂躪了一遍。第四節他獨得19分,凱爾特人第四節41比16,94比90取勝,完成神話大逆轉。

關於他的突破造罰球能力,奧布萊恩教練認為,“這是出於他的老派硬朗打法——他永遠不知道畏懼。”

皮爾斯則誠實得有些傻氣,簡直不怕裁判知道他的手段似的:

“我突破進去,製造身體接觸,然後大叫一聲:啊啊!!好像我真被打得很嚴重,然後……你真能靠叫一聲來獲得罰球的!叫完再起手投籃?嗯,你還能騙到加罰呢!”

那年最後,凱爾特人2比4被網淘汰。皮爾斯走到了NBA總決賽的門前,但差了一步。

“我覺得自己那時還年輕,許多事情做錯了還有餘地。”十三年後,皮爾斯如是說。

保羅·真理·皮爾斯對波士頓花園,意味著什麼?

2005年5月5日印第安納康塞科球館,記者們紛紛搶拍:波士頓凱爾特人vs印第安納步行者的季後賽首輪第六場最後時刻,保羅·皮爾斯呆立著:他吃了第二次技術犯規,被罰下。步行者球迷歡呼,知道自己勝利在望。

要知道,對步行者第二場,皮爾斯33分7籃板5助攻;第四場,皮爾斯30分7籃板8助攻;第五場,27分7助攻,這一晚下場前,他已經得到20分11籃板6助攻……

然後,皮爾斯做了件令波士頓人自己都覺得奇怪的事:

走下球場時,他脫下球衣,在頭頂揮舞。

“我只是想激勵隊友。”他事後說,雖然印第安納和波士頓的媒體都覺得,他精神大概有點不正常了。

那個夏天,凱爾特人尋思過,是不是換個王牌。波特蘭開拓者遞來的價碼似乎很合理?但皮爾斯斬釘截鐵地拒絕離開凱爾特人:

“我不會為開拓者打球。我要作為一個凱爾特人打到退役。”

2003年,凱爾特人就圍繞他重建了。當然,皮爾斯不是天才,但丹尼·安吉經理相信,“依靠他的勤奮態度,保羅是可以跟一些比他更有天分的球員媲美的。我從沒見過有球員到這樣的天分還這麼努力的——我可跟拉里·伯德一起打過球呢。”

當然,安吉覺得皮爾斯有些缺點:

“他身上偶爾有一點自私:他是個有尊嚴的球員。伯德、喬丹、麥蒂都會如此。他想贏,他有時會無視隊友。他不在乎榮譽,他在乎的是在場上擊敗對手。”

2005-06季,皮爾斯忽然又重新振作,打出完美的一季——場均接近27分7籃板5助攻的資料,在和勒布朗·詹姆斯的對砍中,皮爾斯盡興地拿下50分;在鹽湖城對陣猶他爵士時,面對NBA最好的防守者安德烈·AK47-基裡連科,皮爾斯31分鐘內得到30分,讓AK47在更衣室裡流淚。

丹尼·安吉給了他一支年輕球隊去率領,於是他毫無怨言地揹負他們前進:他帶著不到22歲的中鋒阿爾·傑弗森、23歲的組織後衛德隆特·韋斯特、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烈火翼側裡基·戴維斯、一箇中投精確但打法綿軟的中鋒馬克·布朗特、一個大學裡的老哥們白人內線拉佛倫茨,在沒有季後賽指望時,依然打得熱情洋溢。

某種程度上,皮爾斯是個真正的凱爾特人。這個球隊的偉人們,都有因為勝利而自我扭曲的一面。

拉塞爾賽前必嘔吐,KC瓊斯是半個啞巴,伯德的惡毒嘲諷,考文斯一激動便歇斯底里……這個球隊的文化傳承如是: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表面悶騷,內心偏執的傢伙。

他們多餘的激情經常會發洩到錯誤的地方。比如,當皮爾斯是個正常人時,他是聯盟最不可阻擋的得分手;但當他不快樂的時候,他會揮舞球衣,而且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幼稚。

皮爾斯會表現出一種間歇性的思考。彷彿他無時不刻不在獨自琢磨點什麼,待琢磨完畢,他會對鏡頭說幾句完全莫名其妙的話:

——“阿泰斯特被停賽了?他好可憐,我要去買他的專輯。”

——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2005-06季,皮爾斯場均27分7籃板5助攻,而凱爾特人只有33勝——唯一的告慰是:那年選秀大會,他們以第21位,找到了肯塔基大學的後衛:拉簡·朗多。

當然,那時沒有人知道,這個酷似阿凡達的小個子,對凱爾特人而言意味著什麼。

2006年是波士頓凱爾特人的厄運之夏:凱爾特人元老、NBA史上最偉大的梟雄紅衣主教以89歲高齡逝世,雪上加霜的是,2006-07季,皮爾斯因傷只打了47場,雖然他還是有場均25分6籃板4助攻的表現,但凱爾特人卻以常規賽24勝58負,創了球隊隊史最差戰績。

然後,KG和雷·阿倫到來了。

之後的一切,我們也都知道了。

我們不再提2008年總決賽了,說另兩場比賽好了。

2006年2月15日,皮爾斯曾在波士頓花園和勒布朗進行過一場風雲變色的對決。最後皮爾斯50分7籃板8助攻,勒布朗43分12籃板11助攻的三雙,外加2搶斷4封蓋,騎士勝出。

兩年後,2008年5月18日東部半決賽第七場。用KG的話說:

“我們的策略是:大家讓開,給皮爾斯球。”

皮爾斯開場頂著勒布朗一箇中投,隨後是追身中投得手;反過來,勒布朗面對皮爾斯長距離投籃命中。

皮爾斯接朗多的回傳追身三分球得手,再快攻上籃得分。勒布朗則頂著皮爾斯左手襲籃,再突破皮爾斯和帕金斯,在KG的手邊上籃。

皮爾斯晃過斯澤比亞克翻身跳投,勒布朗兩次突破波西。

皮爾斯穿越勒布朗、伊爾格斯卡斯和喬-史密斯上籃得分,再面對勒布朗的防守射中三分球,勒布朗還以長距離跳投、突破皮爾斯上籃。

皮爾斯右翼三分球得手,勒布朗突破底線,在KG劈頭蓋臉的防守下上籃。

他們倆已經入了魔,彷彿完全忘記了比賽。第七場、東部半決賽、大局,他們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勒布朗如火車般衝刺,皮爾斯則旋轉舞步。第三節,雙方教練各自對這倆人指派了雙人夾擊,於是勒布朗找到韋斯特和喬-史密斯做傳球物件,皮爾斯則助攻PJ布朗與朗多。

第四節。勒布朗先單挑KG造了犯規,皮爾斯回以急停中投。勒布朗在波西頭頂強行三分球起手,皮爾斯回以後仰跳投。凱爾特人的球迷握拳,怒吼。勒布朗再次面對KG射中三分球,以及一個突破上籃:騎士僅僅以82比85落後了。KG忍不住了:一個華麗的三重晃動後仰投籃,凱爾特人重新領先5分。PJ布朗則是比賽最後6分鐘的妖魔:他鬼魅般飄動,掌握了所有的籃板球。

但短暫的插曲後,又回到了皮爾斯vs勒布朗。

勒布朗斷掉皮爾斯的球,扣籃:騎士88比89落後1分。

最後時刻,皮爾斯:一記罰球彈筐後沿蹦起,克里夫蘭板凳席立刻站起一片:“呵!”,然後,球彈入筐,於是“呵”變成“唉”。

皮爾斯流露出詭異的一笑。賽後他這麼說:

紅衣主教的鬼魂在天頂看著我們。我想他把球往正確的方向點了點,然後在我臉上布了一片笑容。”

凱爾特人97比92取勝,4比3淘汰騎士。勒布朗全場45分,皮爾斯全場41分。那是凱爾特人那個賽季,真正最艱難的一戰——對鷹的第七戰,他們是一路橫掃過去的。

“至少,那些球迷有機會忘掉伯德和威爾金斯的大戰,而記下勒布朗和皮爾斯的所作所為了。”勒布朗說,“這會載入歷史的。”

保羅·真理·皮爾斯對波士頓花園,意味著什麼?

此前六年,2002年11月8日,波士頓花園,凱爾特人對湖人。科比如有神助,一口氣在皮爾斯頭頂投中了8個球。暫停時,所有隊友都同情地看著自己。教練很不好意思地問,要不要換個人防科比。

皮爾斯吼道:“他媽的不要!我要防他!我搞定!”

那場最後,雙方打了加時。科比得了41分,但用了47發投籃,最後9發投籃全失。皮爾斯得了28分,加時賽一個三分球讓凱爾特人領先。那場比賽後,科比在比賽另一端接受採訪時怎麼說。

“我跟保羅說,這就像老年間。我們是歷史的一部分。那伯德與魔術師的老年間。當年的遊魂,依然在波士頓花園的椽子中間飄蕩。”

保羅-皮爾斯,是波士頓花園歷史的一部分。他是個真正的凱爾特人。

2007-13那些爭奪冠軍的年份足夠輝煌。但某種程度上,1998-2007才是他真正的核心歲月,是他足以成為凱爾特人的那種姿態。

那些年,他以一種奇怪的狂熱,支撐著凱爾特人:倔強、好勝、詭異微笑、自尊,每當有任何對手(勒布朗、科比)來波士頓花園要單挑,他就奉陪。

他維持著波士頓花園的自尊,應和著波士頓球迷的呼號,用一個又一個招式,讓波士頓花園的球迷在失望、希望、希望、失望之後,依然可以在輸球時抬起頭。

他是花園的守護神。是這個老球館裡諸多傳奇球衣的真正傳人。

直到他等來了KG與雷·阿倫,開啟2008年的奪冠之旅,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