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單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之前,《外賣騎手,困在系統裡》這篇文章刷屏了。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大家看完之後,自責又心疼的發現:原來自己每一份並不熱氣騰騰的外賣背後,其實都是外賣小哥以安全為代價做出的“生死時速”。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文章將矛頭指向了外賣平臺,認為平臺為了追求更快的配送速度,把外賣員壓榨到了極致。

安全守規和快速送達,平臺用高昂的超時罰款,逼迫外賣小哥必須選擇後者。

在如今的這個交通狀況下,快速就意味著冒險,超速、逆行、闖紅燈、隨意變道、見縫就插,騎車看手機、違規駛入機動車道人行道,說送外賣是冒著生命危險其實並不為過。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而為了能再快一點,騎手們拼的並不只是自己的命,還有無辜的路人。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2018年,上海瑞金醫院和華山醫院的急診科創始人,我國急診科的泰斗,李謀秋先生被餓了麼騎手撞翻在地,搶救無效身亡。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這樣的慘劇在全國各地幾乎每個城市都在發生著。

平臺對配送速度的追求,將無數外賣騎手和行人推入陷阱。

這篇文章刷屏之後,餓了麼和美團分別做出了迴應。

餓了麼在平臺裡要增加一個“多等5分鐘/10分鐘”的選項,以減輕配送時常的壓力。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美團也很快跟上,表示會推出“彈性8分鐘”制度,並且要根據實施情況利用演算法做持續最佳化。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翻譯一下:“平臺有能力做到快速,但希望消費者們為了騎手安全們考慮,也別追求那麼快”。

消費者們頓時蒙了。

“美團/餓了麼之前向我們做出的承諾是快速,現在又告訴我們這個快速要以騎手安全為代價。”

消費者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成了“幕後黑手”,外賣平臺倒成了“大發善心”的人。

上海市消保委副秘書長唐健盛不客氣的說:讓消費者承擔外賣騎手的違規過錯,顯然是違背基本邏輯的。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 白巖松直言:支援“多等五分鐘”的投票結果是水軍刷出來的

除了“道德綁架”消費者做出讓步之外,這個辦法更加無解的地方是在於,即便有相當數量的消費者願意多等這幾分鐘,外賣騎手們的壓力也並不會有什麼減輕。

因為,給騎手一個更加寬裕的配送時間,只有兩個後果:

要麼是騎手每天的完成單數少了,賺的也少了,原來一個月掙一萬,現在變八千。;

要麼是騎手的工作時間變長了,原來四個小時能跑完20單掙100,現在要花5個小時,原來10點回家,現在12點回家。

再深一步思考,這個彈性配送時間的漏洞更大。

第一,如果過多的消費者和騎手都選擇了彈性配送,就意味著單位時間內的運力效率出現了下降,消費者的預估送達時間將會不可避免的延長,本來只想寬限10分鐘,最後送達的時間很可能多出半小時。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 畫個小豬佩奇,買水帶煙,這種無理要求還是可以避免的

這就是彈性配送對準時配送形成的擠兌。

要解決這個損耗,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增加運力,增加騎手的數量。

我們粗略的計算一下。

假設平均每單配送時長30分鐘(北京的資料),有50%的消費者選擇接受晚到5分鐘/10分鐘,也就意味著平均配送時長會多出1/8,也需要再增加1/8的騎手才能把時間再壓回到30分鐘。

美團在2020年Q2的外賣騎手支出是100億,增加1/8的騎手,就是再增加13億的支出,而美團整個Q2的淨利潤才20億啊。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 美團Q2財報

對於剛剛扭虧為盈的美團和還在虧損的餓了麼來說,要讓他們這一下就拿出十幾億,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如果一個“幸運”的騎手在高峰期連續接到了好幾個彈性送達訂單,系統會怎麼樣呢?

是裝作不知道,任由騎手四平八穩的逐次把訂單送達?

還是意識到到這個騎手的任務比較松,為了緩解環節高峰的配單壓力再給他強派兩單呢?

以美團的強大演算法能力,這個功能實在是太容易實現了。消費者的理解和善意,最後很可能又變成騎手身上的壓力。

還有很多人說,平臺對配送時間的極致壓縮源於資本的貪慾,是資本想要最大程度的榨乾騎手的價值。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從同理心的人情味的角度來說,這話是當然對的。但從商業規則角度來說,這樣的現狀在短期內幾乎沒有可能解決。

資本當然是剝削勞動人民的吸血者,但外賣小哥願意接受平臺“剝削”的原因,他們自己也說了:你不幹,有的是人來幹。

去年,美團的騎手數量接近400萬,餓了麼也超過300萬,如果再算上其它小平臺的騎手,全中國有有超過1000萬的青壯年(且主要是男性)勞動力,都以送外賣為生。

橫向對比,快遞巨頭中通的快遞員還不到30萬。

如果沒有外賣平臺,這1000萬適齡勞動力,就會去做服務員、保安、建築工人等工作,而相較於其它工作,外賣騎手的薪水確實是最高的一個。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而只有付出辛苦並承受違反交規帶來的危險,才有資格獲得高薪水。

再往深裡說一步,今天的外賣小哥,又何嘗不是前些年中國製造和中國工人的縮影?

蘋果CEO庫克在參觀中國富士康工廠後,明確的表示不會將蘋果的生產線遷回美國,“我們的工程師做出最後的修改後,中國的工人們,當晚就可以走進生產線開工,在美國這是不可想象的。”

中國製造是怎麼走向世界的?

是外貿廠裡的工人們滴滴血汗換回來的,是生產車間裡所有人加班加點熬出來的。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是資本家剝削了這些工人,但又何嘗不是發達國家剝削了我們?

但是沒辦法。,我們底子就是薄啊,我們想要致富就是得幹這些別人不願意乾的累活啊,我們8億多的適齡勞動人口,就是得靠辛苦錢才能攢到第一桶金啊。

在西方發達國家的壟斷之下實現突圍是何其的困難,當年韓國的漢江奇蹟,不也是整整一代人如國家的工蟻般付出畢生心血才實現的麼?

我們必須比悠哉悠哉的發達國家更加努力,才能篳路襤褸的走出自己的崛起之路。

工廠裡全球認可的中國製造,阿里華為無數令西方人豔羨的技術專利,還有航母導彈潛艇這些從無到有的國之重器,這些豐碩的果實都是靠我們咬著牙一點點拼下來的。

每週只工作40小時,雙休節假日正常,還有15天年假,這樣能創造出今日的成果麼?

陳薇院士剛到武漢的時候還未生白髮,但現在已經是兩鬢斑白,接受採訪時更是噙著眼淚說,團隊這麼多年幾乎沒有休息過。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996的殘酷辛苦與彎道超車的成果,這本身就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快速崛起的一體兩面啊。

說回到外賣騎手。

這不是外賣騎手第一次成為輿論焦點,也絕不是最後一次。

2016年,那年說的是騎手月薪過萬,鼓勵年輕人走出工廠做騎手,甚至對一些失業人士而言,跑滴滴、當代駕、送外賣簡直成了下崗再就業的三大出路。

2018年,醫學泰斗李謀秋意外倒在了騎手的電瓶車下,那時網上鋪天蓋地的資訊都是騎手們違章、素質差,瘋狂拼命,不顧路人安全,特別是在小區和學校裡,騎手們成了人人嫌棄避而遠之的危險分子。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 上海交警集中教育違規騎手

到今年,我們開始反思也開始深挖,究竟外賣這個行業真正的癥結是什麼,我們有沒有辦法能夠減輕騎手們的壓力並切實做出一些改變。

這也是另一種進步。

二十年前,我們關注的是山西黑煤窯的民工,一次透水就幾十個人永遠的埋在了裡面,不到50歲的工人就得了塵肺再也幹不了一點重活。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十年前,我們揪心的是富士康工廠裡的跳樓者,還有東南沿海的小作坊,那些因為缺乏安全保障而意外殘疾的工人們,每個人身後都是一個垮掉的家庭。

困在系統裡的外賣小哥,誰能幫他們走出來?

但是今天,我們開始關心的是外賣騎手們在雨天的超時,在雪中的滑倒,他們不要超速,別闖紅燈。

我們能真正設身處地換位思考的對他們說一句:安全第一,晚點沒關係。

當人們關注的事情越來越細枝末節時,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我們的社會在一點點的變好?

假如有一天,美團和餓了麼都開始快速盈利,也降低了對騎手們人力的壓榨依賴,他們規劃出的演算法更貼合實際情況,也更有人情味更寬容的時候。

我們的輿論焦點是不是就可以關注新的問題了?

比如,高階寫字樓該如何管理騎手們的進出?

商場和美食街裡是不是該規範設有騎手等候處?

騎手們的小電車是不是由交通局統一登記管理?

野蠻生長、發現問題、逐步解決,讓事情一步步變好,這不就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