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手
作者：榆林學院綏德師範校區 英語老師 王世亮
陝北的冬天出奇的冷，但今年甚是特別。雖然已入初冬，但仍然細雨濛濛，猶如春天一樣，只是有些涼意罷了，或許因為急著要回老家看望病中的媽媽而忽視了天氣的寒冷。平日裡四十里路程今天走起來感覺比往常多了幾里。
回到家後，看到媽媽側著身子頭向裡睡著，只聽見兩個鼻孔吸著微弱氣息。身上蓋著一塊不厚的棉被，幾乎把瘦小的身體全部裹住。只有一雙手裸露在外，顯得格外惹眼，兩隻手佈滿了皺紋，更準確得說是褶子。一剎那，我覺的天突然變冷了，身子不由的打了個冷顫。眼睛有點模糊，不停地問自己，這還是那雙給曾給我溫暖的手嗎？還是那雙每夜撫慰我入睡的手嗎？它還是那雙挑燈熬夜做針線的手嗎？
媽媽的手曾是世界上最好手，就是這雙手給我們兄弟姊妹帶來無限溫暖。小時候的冬天冷得出奇，冷的小孩不敢從被窩中爬出來。每每早起，衣服一沾身子，孩子就猶如殺豬般的嚎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那時候家庭條件不好，大人小孩只穿棉襖不穿秋衣秋褲。白天瘋玩一天，導致身上出的汗水都沾在棉襖棉褲上。久而久之棉襖裡襯就會變的僵硬而冰冷，尤其是涼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孩子們更怕穿棉襖棉褲了。但我就不一樣了，每天早上媽媽早早起來，在鍋臺的灶火口旁，燃一把豆萁，待火燒旺了，拿著我的衣服在火頭上裡外翻烤，然後快速地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我頓時覺的暖呼呼。正是因為有了媽媽這雙手，我才覺得冬天也並不可怕。家中是這樣，在外出時更不用說了，冬天每次和媽媽一起出去，她總是用自己的手緊緊攥住我的手，放進她的褲兜裡。那時候覺得媽媽的褲兜是最暖的，媽媽的手是最熱乎的、最柔軟的，就是媽媽的這雙手給了我無限溫暖，無限的愛撫。
兒時的記憶，人們總是處於飢寒交迫、生活幹不完的年代中。媽媽也不例外，她就用這雙勤勞的手支撐著這個大家庭。我們兄弟姐妹七個，個個需要媽媽的照顧。那時候人們還在吃大鍋飯，處於農業合作社。白天給生產大隊幹，只有夜晚才給自己家幹。媽媽算不上心靈手巧，但在艱苦年代練就了縫縫補補好手藝。在那個年代常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就是屬於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物件。很清楚的記得每年十冬臘月，村裡總有幾家孩子穿著破鞋，衣不遮體，凍得直哆嗦。但我從來沒有，媽媽經常半夜點著煤油燈，用她那雙手，一針一線為我們弟兄姐妹做衣服。
（網路配圖）
媽媽常被村裡人誇讚，雖然家窮，但冬穿冬衣，夏穿夏衣，基本能隨著季節更換衣服。記得一年冬天，我在上初中，冬天來了，但我的棉褲布料還沒有著落。縫製棉褲只能等我星期六回去，把身上穿的單褲洗一把做棉褲的裡襯，晚上媽媽熬夜很深才能做好。那一夜我醒來幾次都看見媽媽還在一針一線認真地縫，直到縫好才安心地睡去。就是媽媽的這雙手，挑燈夜戰才讓我及時穿上冬衣，使我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沒有挨凍受冷。也就是因為有媽媽這雙手，才感到冬天裡也有不一般的溫暖。只要有媽媽這，再冷的冬天都不怕。
如今媽媽年事已高，今年八十有二。雖然身體一直不佳，但近況更加嚴重。五穀不進，水米未沾，身體急劇消瘦，滿臉滿手全是褶子，幾乎看不見一點肉。作為兒子的我，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媽媽原諒兒子太無能，不能分擔你的痛苦，不能延長你的生命。唯一能做的是用我的雙手捂住媽媽冰涼的雙手，用手撫摸著媽媽滿手褶子雙手。淚水溼潤了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我仍能感到這雙手和過去一樣溫暖、柔軟。也許是我手的溫度使媽媽醒了，聽到媽媽用微弱氣息顫抖地說“你的手真熱”，媽媽呀，你哪裡知道你的手才是世界上最熱的手，最好的手，就是這雙手給了我們無限溫暖、撫育我們長大成人。
2019-11-21（十月二十四）晚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