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無解”
作者：楊全華
主播：苡 子
母愛是上天賦予女性的特殊本能，母愛會因母親性格的不同表現為不同的形式。有的母愛彰顯於外，喜形於色，慍形於表，似陣陣熱浪，不及你貼近已撲面而來；有的母愛深藏於內，聽之無聲，聞之無語，如涓涓細流慢慢注入你的血脈，流進你的心田……我的母親一生中就是以無聲的方式，細膩地，默默地把愛獻給了她的子孫們。然而由於她有時表現得過於深沉，過於理智曾使我一時產生過“無解”。
母親一生給了她的子孫們無限的愛。今天她雖已離開我們十六年了，但她給予我們的愛卻一時一刻也未曾淡化，甚至至今每當提起母親，我愛人還會眼含淚花心生悲慟。
母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納情於內，不善言談。一九八一年夏我在部隊結了婚。愛人出身於部隊幹部家庭，在地方一所高校工作。婚後第一時間我們回到農村的家。全家人看我從外邊帶回一個媳婦，而且還是個部隊首長的“千金”，又在大學工作，都很高興。母親那喜悅的心情自不必說。好吃的好用的都已備好，但由於她言詞很少，不善噓寒問暖，高興及親近的心情更多的表現為圍著兒子與媳婦轉，我們走到哪裡她跟到哪裡，眼睛不住地注視著我們，儘量離我們近一點，看得清楚一點，多聽聽我們說話。我們在家住了幾天後回到部隊，我問愛人有啥感受，她說：“對於農村生活我不覺得什麼，只是覺得母親似乎不夠熱情。並說她可能就是那樣的性格，時間長了會好的。”我心想，愛人說的沒錯，日後她一定會理解。
八二年暑假，因我們的兒子才出生二個多月，愛人沒有回家。八三年夏天，學校放暑假期間我們帶著一歲零三個月的兒子回了家。當時正值三伏，天氣很熱。進門後全家人經過一陣熱鬧的問候，相對安靜下來。這時，父親張羅著要切西瓜，我看到堂屋的一個角落堆了一大堆西瓜。哥哥抱起一個正要動手時，母親卻讓他搬個凳子來。我不解的看著母親站到凳子上，伸手去夠一個吊在屋頂下的大筐子。當時母親雖然身體還不錯，但已經是六十一歲的人了，我急忙上前幫著母親把那個吊筐取了下來。拿下來一看，筐子裡沒有別的，也是一個西瓜。我問母親：“下面有這麼多西瓜，怎麼還掛到屋頂上一個？”母親平靜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上次家裡吃那幾個沙瓤的西瓜時，我感覺比別的西瓜好像甜一點，知道你們快回來了，就挑了一個把它吊到上邊了。”站在旁邊的愛人雖然僅是第二次與母親見面，相互間還並不太熟悉，當她看到已六十多歲的母親僅僅為了給我們留下一個好像甜一點的西瓜，而做出那樣的舉動時，感動得幾乎要流出淚來。哦，這就是我的母親……
八六年春節前，因我在老山參加輪戰，愛人為了安慰父母，決定帶著僅三歲多的兒子回農村與爺爺奶奶一塊過年。寒冬臘月天，媳婦要帶著小孫子，從幾百公里外溫暖的城裡到寒冷的鄉下過年，這個意外的驚喜，帶給母親那份高興無法用言語表達。為取暖，父母為兒媳及小孫子的臥室提前生了爐子，而且為此還頗動了一番心思：爐子生在外屋怕人住在裡屋受冷，生在裡屋又擔心煤氣中毒。其實那爐子本來是年年生的，煙囪可以伸到窗外，安全是有保障的。愛人與兒子到家的那天晚上，由於白天在路上被汽車顛簸了大半天，上床後很快就入睡了。半夜醒來時，愛人似乎感到床邊有什麼動靜，睜眼一看，發現母親坐在床邊。她問母親為啥不睡，母親說上了年紀的人覺少，睡不著。母親絕不是不困，而是放心不下。在愛人與兒子住在家裡的那些天裡，每天晚上母親都要起來好幾次，到愛人與兒子住的房間。每次進屋後，老人家都會把手輕輕地、慢慢地伸到媳婦及孫子的鼻孔前，試一試……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那些年因為我不斷變換部隊，愛人一直在原來那個地方大學工作，我們沒有一個穩定的小家，因此母親也從未來過部隊。二00一年我們有了一套一百平方的房子。有了穩定的小家後，春節前應愛人的要求，我把父母接出來與我們一起過了一個年。母親一生從未出過遠門，愛人怕母親生活不習慣，對母親在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照顧得十分周到，幫母親梳頭，為母親洗衣、洗澡……學校要開學了，父母看愛人太累，堅持要回去，說看看我們在外邊生活得好就放心了，我們都很忙，住的時間長了除給我們添亂也幫不上什麼忙。臨走前，母親坐在沙發上哭了，而且哭出了聲。她心裡明白：她已經八十一歲高齡了，雖然從未出過遠門，這次到我們這裡不僅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母親那次哭，是我幾十年裡記憶中的第一次，可見當時母親內心是多麼痛苦，多麼惦記我們。二00三年農曆臘月初十，母親因心肌梗死，從戶外走到室內，坐在沙發上安祥地睡著了，從此再沒有醒來，終年八十五歲。因母親走得太突然，沒給子女添一點麻煩，我們做子女的都覺得接受不了，但街坊鄰居們說，老人勤勞一生，從不給別人添麻煩，這樣走，她自已也沒受罪，這是老人家自己修來的福……
都說知母莫過子，況且母親的特性在我身上有著許多明顯的遺傳，然而我雖享受了母親一生給予的深沉、細膩、無聲的愛，但對母親的內心世界並未給予及時應有的理解。時間回到34年前。一九八五年三月，我參加對越輪戰出征前，為避免母親受到意外打擊，經與家人商量對她隱瞞了我參戰的事。一年多以後我從老山戰場回到家，與母親及家人經過“劫後餘生”的非常相見後，我慢慢地向母親解釋了對她撒謊的事，沒想到母親卻淡淡地說，她早就看出我不像是上軍校了，並說：“咱當了兵就是國家的人了，上哪裡去就得聽國家的，就是有個三長兩短，也得挺著……”聽到母親這番話，面對母親這樣高度的理智，我的大腦瞬間近乎凝滯，繼而又頓然開悟：作為一名軍人，一名征戰沙場的戰士，對有這樣的母親應感到自豪。聯想到母親一生給予我們那麼多細膩、周全、默默的愛，我深感：母親雖為一農家婦人，她小事不急躁，大事不糊塗，心胸廣如天，真情深似海。她的深沉中燃燒著一團火；她的少言中蘊藏著話萬千。她對子孫、對國家的感情純粹而真誠。這，或許就是我們常說的家國情懷。
如今，我早已解甲歸田，母親也離開我們多年，但她當年的話語仍然常常縈繞在我的耳畔。我由衷地說一聲：母親，您一生給予子孫們默默無聲的愛，你的兒子是理解的，敬重的！”
2019年10月7日於淄博
【作者簡介】
楊全華 在部隊服役30年，主要從事政治工作，後轉業到地方機關。愛好攝影、文學，現為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山東攝影家協會會員，自由撰稿人。攝影作品、文章曾見諸多家媒體。
主播簡介
苡子，浙江杭州人，浙江省朗誦協會會員，省、市朗誦團成員。學業職業都浸潤著文學，希望誦讀的聲音能帶著文字飛翔。
【精選留言】
Tyw
母愛無私 父愛如山，那個年代我們作為軍人犧牲了很多很多，但是從不後悔，因為我們願意為祖國站崗，志願為黨的事業奮鬥終生。戰友文章寫出了大家共同心聲，樸實無華，值得深讀。
韓明
偉大的母愛。“心肌梗塞”非“心肌梗死”
水城人（楊全華）
“傲雪凌霜”留言：平凡而偉大的老母親讓我們無比敬重！楊主任和老母親的母子之愛深似大海讓我們無比感動！楊主任的文筆令我們無比佩服！
水城人（楊全華）
十分感謝主編的精心編輯、及時推出！苡子老師的動情誦讀和精準的韻律把控，令我感動！因在出行途中不多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