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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引言

“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楊廣《我夢江南好》

作為中國歷史中有名的“暴君”,隋煬帝繼位前後的性格反差一直飽受爭議,有人說他本性殘暴卻善於矯情飾行,也有人認為他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撇開皇帝的身份,單從人性的角度分析,

真實的楊廣更像是一個用一生去治癒童年的

可憐人

”。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繼位之前:沉深嚴重,朝野屬望

楊廣,又名楊英,是隋文帝楊堅的第二個兒子,其母獨孤伽羅出身關隴門閥,是隋文帝的中宮皇后。

作為皇后,獨孤伽羅推崇一夫一妻制,極其討厭男人有妾室。這種思想放在今天來看是正確的,但在古代、特別是在皇室,卻成為她的丈夫和孩子們的災難。

獨孤氏與文帝原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

《隋書》有載:“高祖與後相得,誓無異生之子”

這句話在古代三妻四妾的環境下是句重誓,放在皇家更是個不可企及的願望。

楊堅做皇帝之後倒想將說過的話吞回去,無奈獨孤皇后是個較真的人,一定要與皇帝“

一生一代一雙人

”。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她改革後宮,逼皇帝下旨規定滿朝文武有亂納妾者一律不予重用,帶領朝臣們一起向“好男人”的標準努力。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獨孤伽羅確有政治才能,然手腕強硬,生性善妒。

據《隋書》記載,楊堅做皇帝后曾在宮中臨幸過一個女奴,獨孤皇后察覺此事之後,竟在楊堅上朝時將那女奴當廷射殺。

惹得楊堅“單騎從苑中而出,不由徑路,入山谷二十餘里”,楊素等人在後面苦追,邊追邊勸,費了很大功夫才把委屈至極的皇帝陛下勸回宮去

——皇帝的待遇尚且如此,皇子們就更不必提了。

借用現今的流行詞,獨孤皇后大概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虎媽”。

她在嚴於律己的同時更嚴於律人,皇帝在皇后面前顯得怯弱,幾個皇子長期處於母親的威壓之下,心性自然不比尋常孩子那般陽光健康。

身為公室之後,楊廣見目睹太子楊勇因貪好美色而被母親厭惡,從此養成了討好父母的習慣,討好的方式也很簡單,按照他們喜歡的樣子去生活便是了。

少年楊廣學會了察顏觀色,他極力地壓抑本性,用盡一切方法去投父母所好,以至於在史書中落下個“彌自矯飾”的評價

——他知道父親喜歡節儉,便刻意使自己府內的樂器蒙塵。

《隋書》記載:“高祖幸上所居第,見樂器弦多斷絕,又有塵埃,若不用者,以為不好聲妓,善之。”

他明白母后喜歡專情之人,便“悉屏匿美姬於別室”……楊廣用謊言竭力營造自己不耽溺於聲色的“賢明”形象——他也的確成功了。

世人皆贊晉王為人穩重,皇帝與皇后也因此偏愛於他,在參與了幾場大戰之後,楊廣在朝中的聲望達到了極點,開皇二十年(公元600年)十月,隋文帝下旨廢除楊勇的太子之位,十一月,改立楊廣為皇太子。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矯飾”成為了楊廣奪得太子之位的武器,卻也為日後的暴政埋下了禍根。

普通的青少年尚有叛逆期,身為皇子的楊廣卻只能在壓抑中度過青年時代,無法說“不”,不能反抗,錯一步就會有性命之憂,這種狀態極其不利於人的心理健康。

長期的壓抑養成了楊廣以假面目示人的習慣,使後人看到了他登基前後精神分裂般的巨大反差。

繼位後的“叛逆”

古人對人性最大的誤解,想來無過於“文如其人”四個字。這條定律在楊廣身上失效了,

他熟讀歷代聖人之言,於文詞上造詣極高。

《隋書·文學序傳》評價他“善屬文”“詞無淫蕩”“並存雅體,歸於典制”。

撇開皇帝的頭銜,單從文詞上看,楊廣無疑屬於篤學博識,的一類。他曾作過兩首五言的

《春江花月夜》: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楊廣《春江花月夜·其一》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全詩意境開闊,兼具音韻之美,足以令當時仍崇尚綺麗文風的文壇為之震動。

單看此詩,絕不會將作者與“暴君”兩字聯絡在一起,若在讀詩之前知道了作者,又會令人忍不住問一句“怎會是他”——

如果說繼位前的“矯飾”是為了贏得人心,那麼他繼位之後的詩作多少就有點說謊成癮的嫌疑了。

一個人說謊的境界可分為兩層,騙過別人和騙過自己,登基後的楊廣儼然屬於後者。

仔細研讀楊廣的詩作與詔書後我們會發現,《春江花月夜》絕不是個例,楊廣所寫的每一篇文字都在維持自己“賢明“”淡泊”的人設。從前的矯飾好歹是為了奪權所做的“聰明”之舉,如今在言辭中裝賢德就顯得有些可憐了。

也許是面具帶久了摘不下來,也許是經過父母威壓落下的後遺症,

楊廣在自己的文詞中仍努力向人自證清白:看啊,我是優秀的,我配得上皇位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二十年來辛苦自抑的後遺症遠不止這些,與紙上的虛假不同,現實中的楊廣是歷史公認的無德之君

,殘暴到死後以“煬”為諡的地步,《諡法》中對“煬”字的解釋基本等同於他在位期間的的幾宗大罪:

“好內遠禮曰煬,去禮遠眾曰煬,逆天虐民曰煬,好大殆政曰煬,薄情寡義曰煬,離德荒國曰煬”。——《諡法》

其中的“逆天虐民””好大殆政”分別用來評價他竭民力修建通濟渠與三徵高句麗的“豐功偉績”,“薄情寡義”則剛好可以概括他用逃兵的血來塗抹戰鼓的殘暴行徑。

繼位後的楊廣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長期的壓抑之後,楊先生迎來了自己遲到的“叛逆期”

。他身懷帝王的雄心壯志,迫切地想建立屬於自己的豐功偉業,於是他改革選官制度,打壓門閥貴族,舉全國之力修建永濟渠,當中的功過歷來飽受爭議,這裡不再贅述。

單從動因分析,楊廣這些舉動與其說是為實在宏圖霸業,不如說是長期自抑後的瘋狂反叛,他不懂什麼是仁德嗎?

從他寫出的文字來看,他是懂的,可他偏不願按別人的標準去做,

繼位前的日子太過辛苦,他如今只想按照自己的判斷去活。

常言道“過猶不及”,對本性的度過矯飾使楊廣心底籠上了一層自卑的陰影,而後期父母的寵愛又使他添上了自以為是的毛病,極度的自卑與極度的自負集中於一人之身,使他做出了一件空前絕後的蠢事——三徵高句麗。

三徵高句麗:隋朝的亡國之禍

隋朝歷經三十年休養生息,終於開啟了太平盛世的端緒。隋煬帝繼位後曾進行過多場對外戰爭。

南平陳國、北和突厥、厎平青海、聯通西域。彼時,隋朝的疆域東起西域西至渤海,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朝上國。

據《資治通鑑》記載,至大業六年(609年),“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有奇,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氏之盛,極於此矣。”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多次勝利加重了楊廣剛愎自用的毛病。

大業八年(612),楊廣開始率領大軍征伐高句麗。由於戰略部署失誤以及朝政內亂等多方面原因,這次出征最後以慘敗告終,這對楊廣高傲而又脆弱的自尊心造成了很大打擊。

《資治通鑑》記載:“帝自八年以後,每夜眠恆驚悸,雲有賊,令數婦人搖撫,乃得眠”

童年的創傷使楊廣對失敗害怕到了恐懼的地步

,乃至每夜“驚悸”。或許在他已經形成的觀念裡,犯錯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從前面對父母時如此想,現在只剩自己了仍如此想——按現在的話來說,楊廣是“用一生去治癒童年”的典型,哪怕是成了九五至尊,也仍就擺脫不了父母造成的陰影。

無法面對失敗的楊廣急於雪恥,於是我們看到了原本強大的王朝在短短五年之間迅速走向滅亡。

隋煬帝: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中國歷史上出過許多好大喜功的皇帝,三徵高句麗的事唐太宗也幹過。楊廣的“空前絕後”在於他一意雪恥,執著到忘記了體恤民力。

每次出征高句麗,國府除了要調動近兩百萬大軍奔赴戰場之外,還要徵調了兩倍於士兵的農夫替軍隊運輸糧草輜重,而隋朝全盛時的人口也不過四千萬

。一時間舉國皆兵,百姓們苦不堪言,錯過了春耕秋收的農民們不想活活餓死,為求自保爆發了農民起義,原本空前強盛的隋朝就這樣走向了滅亡

縱觀楊廣的一生,前三十年都在苦苦追尋自己所缺失的東西,或是權利,或是情親。後半生很短,恣意地活過了十五年,卻又落下了千古罵名,堪稱是個“可憐人”。

可憐”自然不能成為他逆天虐民的藉口,卻是他古怪性格的一部分成因,值得為後世父母所借鑑。

溫室的花朵固不堪擔當大任,但一味地實行精英教育也只會擊碎孩子的自尊心,使孩子在未來的道路上為了反叛做出許多錯誤決策。

結語

無論如何辯解,楊廣都擺脫不了“暴君”的惡名,作為帝王他無疑是個失敗者,但作為一個出身一皇室的孩子,他也只是個一生困於外物的可憐人而已:出身非我所擇,父母之愛亦是有條件的,自尊和自卑輪番夾擊,將人逼入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境地,以至以國為代價去挽回自己曾經的錯誤。

參考文獻:

司馬光《資治通鑑》

《隋書·卷三》

黃東雲《隋煬帝的性格缺陷及其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