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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靜:劉康闖西京

李靜:劉康闖西京

李靜,臨沂第四中學教師。生於鄉野,長於農家,瓜幹畫字於瓦缶,石子識數于山埡。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足我衣食,送我學堂。學為人師,行為世範。躬耕杏壇卅載,不敢言桃李天下,卻也是潛心育人度芳華,心念莫負養育恩。暮去朝來字為碼,碼字拾朝花,度當下。

劉康闖西京

文/李靜

很久很久以前,地處魯東南龍泉河泮的後野泉村裡,有一劉姓殷實人家,家裡有個獨子叫劉康,劉康在自家的私塾裡,三年讀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五年讀了“四書”。有一天家裡來了個見過世面的遠方親戚,他跟劉康講了西京的故事,西京的東市西市那是珠璣羅列,西京那是遠遠一望繡成堆,西京古道那是“高柳亂蟬嘶”,“青牛白馬七香車”,中舉後,那是一日看盡西京的似錦繁花,在西京那是時時處處都能感受到皇城的氣派。劉康再也不能接著讀“五經”了,決意要去“闖西京”,對家裡給安排的婚事更是以死相挾,父親怒吼要滅了他,其母最後哭道:“寧可由他走,不能讓他死在手!”於是為他的出行,配了最充足的的裝備。三匹馬,一匹高頭棗紅大馬劉康騎著,一匹棕色大馬僕人騎著,一匹肥壯灰色大馬載著行囊物資。出門之前,劉父鄭重交待:錢花到一半,如果你還想闖什麼西京,就讓僕人回來,僕人家裡有老有小的!

李靜:劉康闖西京

主僕二人一路西行,白天趕路,夜晚投宿,錢袋的錢花到一半的時候,僕人獨自踏上了歸途。

馬已賣了,布袋裡的錢一頓飯會癟下去一些,投宿一次會薄一次,直到布袋裡只剩下了一枚小錢,劉康還是一路西行,又是徒步走了一天,暮色中,荒野裡,忽然有了“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溫暖畫面,村頭柳樹下的井畔,有一紅衣女子正搖著轆轤,走近了,女子用極細的一根柳條,擔起了兩桶水,劉康驚呼:這麼細的柳條能撐住勁?話沒落地,兩隻水桶已倒翻在地,柳條已彎成了弓!

劉康吶吶的低語:俺那裡都是用鉤擔挑水。

那女子沒說話,兩顆烏黑滴溜溜的眼睛斜了斜憨呆的少年郎,柳條輕輕劃過了劉康的衣衫。劉康問道:大姐,附近有開坊子(旅店)的嗎?女子說:我們家就是開坊子的。話說劉康第二天結賬的時候,發現那一枚小錢也找不到了,只得把包袱留下,繼續他的西京之旅。西京的明月,西京的十萬人家,依然在劉康的夢裡。

李靜:劉康闖西京

走了一天的路,疲憊不堪,飢腸轆轆,投店沒錢,遠遠看見山中有一燈火,一處草屋裡,住著一個老婆婆。老婆婆熱情地接待了劉康,並給他做飯,先是抓出一把穀子,放在手裡搓了搓,扔進葫蘆樣的鍋裡煮粥,拿出一個小饅頭。劉康心想,我都一天水湯沒打牙了,這點東西不夠塞牙縫的啊!誰知等劉康喝了N碗粥,喝得肚皮滾圓,鍋裡還有一碗粥的樣子。飯足後,劉康堅持自己睡在鍋門口,讓老婆婆睡炕上,一夜無話。第二天,劉康看看西天,渺茫無著,望望來路,蒼茫無涯。老婆婆又熱情相邀,於是留下做了乾兒子,刨地,打柴。娘倆相處甚得,過了幾個月,有一天老婆婆說:兒子,現在我有兒子了,也得有個兒媳婦,下面村裡我有個乾女兒——三丫頭,好著呢!我得給你倆成親。看客自然明白,三丫頭就是那挑水女嘍。

於是大擺筵席,劉康成親。媳婦三丫對自己的郎君是很中意的,可是老丈人不怎麼喜歡這個女婿,畢竟不是一個物種吧。於是安排其各路親戚加害劉康。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你們成親了總得認識一下咱家的親戚吧。第一次去姑家,姑姑做了香辣麵條,劉康吃得那是一個有滋有味,還沒到家,劉康腹部絞割般得疼暈過去,三丫將其倒懸於鐵鍋上面的樑柱上,鍋裡燒沸了的油翻滾著濃烈的香氣,倒掛的劉康的嘴裡奔湧出的麵條落到鍋裡,是一鍋的泥鰍!姑姑一家是泥鰍精變的。第二站是姨家,這次去之前,三丫就對劉康說了,她姨家是革子(俗稱跳蚤)精,去了之後,我姨一定會讓你打掃豬欄,你把這瓶水揣在身上,進了豬圈你先找機會把它放在豬槽下面,劉康走後,姨夫在豬槽下面發現了大批革子的屍骸。謀害劉康的下一招,在姥姥家,三丫說,我們去了姥姥家,姥姥會讓你去澆菜園,菜園地頭有口水井,你把這隻小紙船放在身上,看見水冒出井口,就把船撐開,坐進去。一切都如三丫所料,姥姥一家是水蛇精。三丫明白,劉康待在這裡,說不準哪天就中招了,三十六計走為上。三丫把父母的鋪蓋拆洗縫好,鞋襪做了三套新的。一天晚上,三丫安頓好父母睡覺,半夜裡喊醒了劉康,在院子裡放了一張席子,說你看中啥都撿到席子上,劉康只是順手把鋤頭子放在了席子上,三丫叮囑道:摟緊我的腰,不要睜眼,不要說話。劉康只感覺耳邊的風呼嘯而去,三丫說你睜開眼吧,劉康睜開眼,感覺太陽明晃晃的。看看四周風物,大有親切之感。估計離家不是很遠了。

一日夫妻倆住店,當地的八個無賴垂涎三丫之美貌,欲灌醉劉康,圖謀不軌,結果被三丫灌得個個酩酊大醉,橫七豎八得躺倒一地。第二天三丫吩咐店小二買來了五色紙,剪了七張紙驢,一個馬童,貼在了八個地皮混混身上,三丫呼一口氣,他們就變成了一個驢隊,隨他們東行。幾天後,找兒子的,找男人的,追上了他們,不停地作揖磕頭,三丫說劉康你把他們趕到水窪裡去,驢身人心的它們哪裡肯進?三丫說,劉康你用腳踹,第一個落進水汪裡的,紙泡水溼透了之後,就變回人了,其它的都主動舉身赴大汪了。畢竟他們是披著驢皮的人啊,心裡明白著呢。

劉康夫婦回到後野泉村時,已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年邁的父母在盼兒念兒中故去,劉康又無兄弟姐妹,想想還有個姑姑家,於是倆人合計就先到姑姑家看看吧。話說姑姑嫁到了臨縣的碑郭鎮,姑父在販私鹽途中被官府抓去砍了頭,再加上孃家的變故,姑姑是終日以淚洗面,已經哭瞎了眼睛。所幸姑家有三個哥哥,三個嫂子,一聽說是劉康帶著媳婦回來了,姑姑是哭一會,笑一會的。一頓熱乎乎的晚飯後,三丫對姑姑說,今晚我陪著姑姑說說話,順便試著給姑姑治治眼疾。三丫把三顆隔年陳艾放在吊壺裡,用水煮了三個時辰,給姑姑洗了三遍眼睛,洗一遍姑姑眼前有點黑影,洗二遍,姑姑眼前有點模糊,洗三遍,雞叫也三遍了,姑姑眼前也亮了,天明瞭,姑姑喊著:媳婦們,還不起來做飯 !家裡還有客人呢!姑姑的眼疾好了,眼盯著俊朗的侄子,手牽著嫵媚的侄媳婦,那真是樂不可支,一家人那也是喜大普奔。

話說麻臉的三嫂驚歎之餘,心有慼慼焉,自己孃家貧寒,母親又去得早,感染天花後無人看顧,高燒昏迷五日,幸而撿的一條小命,卻落得個大麻臉,好歹嫁了個跛子男人,男人不嫌棄自己是個瘸子,卻嫌棄麻臉,經常在外面勾三搭四。三嫂央求三丫道:弟妹你也給我治治吧!三丫看著三嫂滾落的淚珠,說,那你得按我說的做!三嫂滿口答應。三嫂拿出自己所有的首飾——一對雙喜的銀鐲子、一對雙喜的銀耳環,換了兩斤豬肉,一捆紅薯粉條。三嫂在紅泥大火爐上蒸了大米飯,在大鐵鍋裡燉了豬肉粉條。做好飯後,先敬天,然後跪在灶口,看著其他人吃飯。飯罷,三嫂洗刷完鍋碗瓢盆,三丫說三嫂你喝了這碗水,去睡吧!三丫待三嫂睡熟,提著她的人頭就走了,到處尋找漂亮的媳婦或者姑娘,已經三更天了,終於找到一位待字閨中的漂亮小姐,三丫著急慌亂中,把三嫂的頭按在小姐脖子上的時候,按反了,臉朝後了!

第二天早上,三嫂出來做飯,大嫂二嫂那真是好一個目瞪口呆:他叔今晚從哪裡領一個這麼漂亮的娘們啊!三嫂說:你們就不要調侃我了,你們都知道你們三弟不待見我!兩位嫂子說弟妹你到水缸那裡照照,這是一張賽西施的臉啊!從此以後,三哥再無他念。只是可憐的小姐 ,卻被當成妖怪,一把火連閨房都燒了。姑姑家是一片祥和了,但斷無久住之理啊。劉康夫妻在三個哥哥的陪同下又回到了後野泉村,村裡保長說,村南頭的糞場子,就劃歸你劉康吧!當夜,三丫拔下發釵,按照劉康記憶裡家的模樣,在糞場裡劃了一套宅子,然後呼了一口氣。第二天,早起拾糞的老劉頭,揹著糞筐,來到糞場,驚詫之極,糞叉砸在了腳上。十里八鄉的,人人都知道,劉康闖西京回來了,發財了!三丫認為劉康還需要點什麼,就用花花綠綠的五彩紙,剪了一個戲班子,在自家門前搭了一個戲臺,讓劉康看戲。《將相和》、《白蛇傳》,《秦香蓮》,《十五貫》等,天天換著看。私塾裡,劉康的兩個兒子,都開始讀“十三經”了。

李靜:劉康闖西京

劉康看看戲,讀讀書,逍遙自在。一日深夜,三丫忽然對劉康依依話別:我和你塵緣不多了,今日一別,只有當大兒子中狀元發榜的那天子夜,我在後院的大椿樹下等你!到時我們還有三個時辰的塵緣。唉,劉康你闖西京,什麼沒闖著,你闖了個狐狸精。語畢,一隻火紅的狐在視窗倏然而逝。剛剛三丫坐過的地方,有一塊鋤頭樣的狗鬥金,一枚小錢。

劉康的“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自不必贅言,戲臺早已灌水消失,劉康日夜流連於私塾和椿樹間,只盼兒子中榜,媳婦回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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