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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環王》看不下去,《浮生六記》看不懂,如何拯救我們的閱讀?

《指環王》看不下去,《浮生六記》看不懂,如何拯救我們的閱讀?

讀者在書店看書。 (新華社記者 曹陽/圖)

前段時間做閱讀分享活動,計劃是一個半小時結束,結果氣氛熱烈,人人踴躍,弄了三個小時。我開玩笑地說,從時長來計,本想弄成《獅子王》,一不小心就弄成了《指環王》,大家會心一笑。

《指環王》重映之後,時長成了軟肋,不少觀眾受不了三個小時的故事節奏,以“看不下去”為由給電影打了一分差評。看不下去的原因無外乎兩個,時長自然是其一,不少人能脫離手機安心看一個完整的故事,極限大概也就100分鐘,再長就是超綱。其二是《指環王》的故事節奏不是爽文級,它有著工整的起承轉合和充緩的鋪墊推演,且世界觀設定極其宏大複雜,要帶著腦子和知識看,有一定門檻,抱著純娛樂心態,難免要受折磨。

這讓我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張佳瑋譯述文白對照版《浮生六記》的銷量早已突破了100萬冊,是所有版本中銷量最高的一版。我讀《浮生六記》有兩遍,不敢說認識每一個字,讀懂每一句話,起碼覺得《浮生六記》已經很接近我們平時使用的白話,姑且冒昧地稱為準白話,沒有太大的理解難度。如果說《史記》《世說新語》《聊齋志異》還需要白話版輔助,《浮生六記》則大可不必,如同從甲地到乙地,就是幾步路,自己步行即可,根本不用打車前往。

看電影、看書,包括看其他型別的文藝作品或者人文古蹟,我都當成是閱讀行為,所以做閱讀分享活動,將書籍、電影、攝影、繪畫、書法等都囊括在內。初衷就是希望大家可以坐下來有耐心地細細賞鑑一部作品,而這部作品的形式可以是白紙黑字、光影交錯、石刻碑銘等,只要有心用心,就能發現美,必能有所獲。

以我接觸較多的電影和書籍為例,很多人習慣於看“幾分鐘講完一部電影”的解說短影片,哪怕是《指環王》這樣的超級長片,也可以濃縮成幾分鐘,幫你講清楚人物陣營、形象性格、細節設計。看完之後,掌握六個W是沒有問題,即who、when、where、what、why、how,逢人可以說自己“看過”,但也僅此而已。這裡無意吐槽“解說”行為,我個人也很喜歡一批優質up主的解說影片,但一味依賴解說,就如同跟團旅遊,只是在觀光車上聽完或記住導遊講風光歷史,沒有親身觀察體驗,既會錯失美景,也會喪失個人對美景的描述和詮釋機會,只能重複別人所說,當個學舌者。

除了電影,幾分鐘讀完一本書的解說短影片也俯拾皆是,新潮如《七月與安生》,經典如《戰爭與和平》,都可解說,原理與電影解說一致。我將之理解為閱讀的餵食行為,閱讀從主動化為被動,而且被動接收而來的“食”也不是原料原味,而是被咀嚼過的壓縮餅乾,優點只是節省時間,至於口感和營養皆免談。

人類的閱讀行為是經歷過讀物難尋的歷程,如宋濂寫《送東陽馬生序》中所說“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也包括我們想看一部電影沒有資源或者播放平臺的難境,一旦得之,便倍加珍惜,如飢似渴。如今,讀物易得,擁有一本書和下載一部電影,都是家常便飯,反倒無心下箸,張口等待投餵。與之相伴生的就是罹患“閱讀障礙”。

此前,《南方週末》曾刊文《閱讀障礙:可以避免的悲劇,可以改變的命運》,“閱讀障礙”又譯為失讀症或讀寫障礙,這是一種實際存在的生理疾病,症狀表現為“有些人眼裡看到的文字擠成一堆,可能會閃爍不定……認字會看漏看錯,寫字增減筆畫、顛倒部件”。而我所謂的“閱讀障礙”並非醫學術語,只是泛指不願閱讀、不善閱讀的心理困境和社會現象,其症狀就是看不下去和看不懂,需要別人幫看和講解。

有了“閱讀障礙”,自己不克服並矯正,而是惱羞成怒直接放棄,甚至矮化讀物,也就有了給《指環王》差評的行為。我還曾聽過一個論調,金庸小說看不下去,原因在於金庸小說是“文言文”,就放棄讀金庸小說,或者拿起手機搜搜講解影片,更有甚者直接宣稱“金庸小說太爛,都別讀了”。可見,“閱讀障礙”之後可能就是“閱讀逆反”,輕則放棄閱讀(包括行為和讀物),重則攻擊閱讀。

當然,竊以為“閱讀障礙”並非疑難雜症,而是常見多發病,對症之藥就是耐心與恆心,增強心靈之“體魄”便能戰勝。怕的是諱疾忌醫,將二傳手的壓縮品當成緩解藥物,最終形成依賴又毫無成效,只能在自我慰藉中虛度時光。我始終相信,閱讀是和時間相處的最好方式之一,既然擁有閱讀的能力和機會,就要好好珍惜,讓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透過閱讀變得更加有質量。

(作者為長春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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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