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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三年(十)

黃金三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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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長沙已是晚上八點多,隨處可見的燈紅酒綠,喧囂不息;條條道路上車輛川流不息,車水馬龍,比起我們那小縣城,省城的繁華強上百倍。我望著四通八達的道路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和著這喧囂繁雜的街市,我更是沉醉了。也不知道他一個外地人怎麼對長沙這麼熟,在寬闊四散的街道上七拐八拐,沒有多久,就到了琴島門前。

停好車,隨即四人下車,進門。進門才知道,原來琴島是一個演藝場所,小品、相聲、歌舞、雜技等應有盡有,節目著實豐富,難怪廠長一定要來!這又是一次漲見識的機會,我從沒見過如同春晚會場一般的娛樂場所,更沒有現場看過小品、相聲、歌舞、雜技……於是在廠長的催促下,趕緊買票進場。一個人60塊,四個人240塊,不講價。嗯,這票價也著實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割肉一般地疼。

進到裡面,節目已經開始很久,場子已經很火熱了。人群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掌聲和哄笑聲,抽菸的、吃檳榔、聊天的……幹什麼的都有。放眼尋找了許久,終於看到偏遠處有稀稀拉拉的幾個空位,於是我們在人潮中艱難地穿梭了好久才坐了上去。服務員給我們一人送過來一杯茶和一個手拍,於是,坐定,左手端茶,右手手拍,開始看節目。

看節目的過程是很開心、很放鬆的,特別是我們這種第一次過來看的人,更是熱情洋溢,情緒激動。兩個小時下來,只感意猶未盡。

看完節目已經10點多了,按照原計劃,反正第二天不上班,今晚是不回去的。越來越臨近激動人心的時刻,我有些緊張。廠長帶著我們吃了夜宵,就在附近的一個賓館開了三個房間。雖然我裝模作樣地推辭了一番,但最後還是跟女友進了一個房間,他們兩人各自進到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更是一個畢生難忘的夜晚,因為我完成了所謂的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過程。雖然一天的工作和旅途奔波下已經疲憊不堪,但此時卻仍是精力旺盛,生龍活虎。半夜,我在女友掛著淚珠的臉龐下滿足地進入夢鄉,只等第二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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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10點多吧,我們倆洗漱完畢,起床去叫廠長。計劃好先叫廠長,再叫B。於是,我們一同走到廠長的房間,敲了敲門。一聲清脆的開鎖聲之後,門徐徐而開,站在面前的居然是B。驚得我們眼神直愣,腦子短路,瞬間一片空白。那種驚訝不亞於發現新大陸般的吃驚,盯著B看了一陣,眼神一直沒有離開。腦子裡拼命地想要找一個話題掩飾自己的慌亂和尷尬,但很可惜,竟一時無語。

回過頭來,只得迎面往裡走,廠長坐在被窩裡,被子只蓋著下身,上身仍穿著來時的那件短袖。手裡拿著電視機遙控器正在換臺,臉上依舊笑容燦爛,只是比平時多了一些滿足感。B在旁邊的椅子上坐定,衣冠齊整,翹著二郎腿。對我們說“你們也是來叫他起床的吧,我都叫了好久了,他就是不起”。

此時,我們的腦子裡還盤旋著“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昨晚他們睡的一個房間?”的疑問。看著廠長那滿足得近乎飄然的眼神,越看越像。但這隻能是我們倆心裡的疑問!於是,隨便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催促著廠長趕緊起床。廠長推諉了好久,才慢呑呑地穿好衣服,一行四人便返回廠裡。

從這一件事情來看,我覺得他們可能是真的有事。雖然從話語間聽不出有什麼問題,但進去之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們故意做給我們看的,讓我們覺得他們沒有事。但不管是氣氛還是整個房間給人的感覺,他們昨晚就是在一個房間。後來我跟女友討論過,兩人的看法出奇地一致。只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是知道的,雖然看起來確實很像是有事,但並沒有看到事實存在,更何況在我對廠長的信任之下,這點事情並不足以能讓我相信他們確實有事。所以最多隻是心裡有一個“似乎”、“好像”,卻並不是“肯定”、“一定”、“確定”。

這件事情只發生在我們幾個人的小圈子裡,我沒有外傳,我相信女友也沒有外傳,所以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所以後來B因為跟廠長的事情被搞“消失”了,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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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正常上班,已經過了上班時間還不見B露面,大家有些奇怪。但她不請假就直接不來上班的前科是有的,所以大家並沒有很奇怪。更何況也許她已經跟廠長做過溝通,我們誰還能問到廠長那裡去呢?所以大家並沒有當一回事。但接下來的幾天一直沒來上班,大家就開始議論了,傳言四起。最大的傳言莫過於從我“乾孃”那裡傳出來的,說她懷了廠長的孩子,剛打掉,在家裡休息。

一聽這傳言,瞬間炸開了鍋,大家的下巴都驚掉了。好好地怎麼就懷孕了?還打掉了?這事情未免也太大了吧?玩玩曖昧大家是可以理解的,大家也都覺得她跟廠長之間的關係不簡單,但玩得這麼大還是很難讓人相信的。畢竟廠長是結了婚的人,而且還是一廠之長,以後這臉面往哪裡放?怎麼繼續帶團隊?一時間,傳言此消彼長,好不熱鬧,像瘋了一般。全廠上下都在議論這件事情,我都到處打探。

因為廠長沒有站出來說話,一直保持沉默,B又不在,所以越傳越真。但傳言終究是傳言,沒有任何證據說明得了這個事情,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大家的工作繼續著,傳言慢慢消停了。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又來了一個傳言,這一次似乎坐實這個事實。傳言說老闆們都知道B和廠長的事情,把廠長罵了一頓,怪廠長搞得影響惡劣,要廠長檢討。並且發了話,不允許B再過來上班。

不知道這個傳言是真是假,反正之後B就真的這樣“消失”了,一點音訊也沒有。廠長對她的離開隻字不提,那一段時間人也確實有些消沉,似乎印證了傳言是真的。

事情就這樣慢慢地結束了,沒有人再提起,B的線長之位被其他人取代,所有的一切都回歸平靜,“紅人”這一現象也慢慢在廠裡安分了。

現在想想,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只是年少的我根本想象不到職場的複雜和人心的叵測,所以無法接受這些事情;也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只是那些想往廠長面前蹭的人施了些計策,做了一齣戲而已,率真的B在這場勾心鬥角的戰鬥中不敵對手,所以就這樣被暗地裡整“沒了”,耿直的廠長才是真正可憐的人。一直被利用,卻沒有任何辦法擺脫,只能接受。

唉,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對錯之分,只有利益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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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會管你發生了什麼事,任你有再大的事情,它也要不停地向前奔跑。B走後的日子一切照常繼續,做生產的繼續做生產,做技術的繼續做技術。於我而言,工作和生活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倒還迎來了一件讓我很開心的事情,因為生產部門人越來越多,機器裝置損壞也越來越多,我一個人已經完全忙不過來,所以按廠長要求,開始擴充部門,招人。

來的第一個是一個平江的小夥子,比我小兩歲,看起來卻比我更成熟,笑起來臉上到處都是褶子。他是從流水線上調過來的,之前在流水線最後的打包崗位。他做事勤快,忠厚老實,線上的人都很喜歡他,領導們也對他讚不絕口。我就喜歡這樣的人。加上他有上進心,想在職業上有些發展,多掙些錢,於是,我找廠長打了申請,把他調了過來。

只是可惜,直到他離開工廠,都沒有學到什麼東西,也沒有上升到哪裡去,更談不上掙到多少錢。因為我自己的技術本就是個半桶水,平時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跟女孩子打情罵俏和談戀愛上,哪有時間真的去鑽研技術?所以從一開始他被安排最多的事情就是更換裝置,哪裡壞了裝置就衝到倉庫裡面拿臺好的換上,甚至有時候還被安排幹些苦力活,比如搬運之類的,所以技術上沒什麼長進。

並且,他不但沒學到什麼,還反倒被我“帶壞”了。進入部門時間一長,我的工作風格被他有樣學樣,開始變得會油腔滑調,會偷懶了。上班沒什麼事的時候也會在流水線上遊遊蕩蕩,到處閒聊。唉,所以說人要變好,很難;變壞卻是在傾刻間。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裡,生活怎麼樣,一直對他還有些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