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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宗發源地走出的童話作家——作家蕭袤成長記

禪宗發源地走出的童話作家——作家蕭袤成長記

按:蕭袤,湖北黃梅人。他在中國兒童文學領域獨樹一幟,稱之為“大師”,一點都不為過。從家鄉黃梅到武漢,再走向世界文壇,拿獎拿到手軟,創作出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如果說黃梅的禪宗文化底蘊造就了神話大師——周濯街,那我想探究一下到底黃梅的什麼東西再造就一個兒童文學大師——蕭袤。我懷著好奇的心理,把蕭袤老師的三篇文章組合在一起,粗略勾畫出兒童文學大師成長軌跡,以饗讀者。

小時候的讀與寫

母親沒上過學,不認得字。家裡開著一爿小店,賣些茶水、麻花、糞桶系兒——就是竹片做的n字形的玩意兒,有人來買卻又沒帶錢也可以賒帳的,母親就在牆上用木炭畫一個糞桶系兒,像n字形,後面寫上阿拉伯數字,表示多少個。母親不認得字,卻會寫數目字,會畫簡筆畫,令我大為驚訝。我上學後會寫字了,不但要把全班同學的作業簿帶回家批改——教我們的是民辦教師,家裡有田地要種,因此只改我一個人的作業,然後讓我代為批改全班同學的作業——我還想寫大字,就是用毛筆蘸井水在竹床上、櫃子上、水泥地上寫,沒有水泥地跑到稻場去寫。稻場是全村人共用的,有一塊巨大的水泥曬場。我一個人拿著自制的毛筆,用搪瓷缸裝一缸水,在驕陽下汗水淋漓地寫大字。天地空曠,蟬聲如雨,我的影子縮在我的腳邊。沒有錢買毛筆只好自己動手做,用筷子綁一束豬鬃,寫著寫著就散了。過年時,父親終於給我買了一支毛筆,除了給自家寫春聯,還為村裡人寫。那麼小就給村裡人寫對聯,一直是我覺得自豪的一件事。也讓父親感到驕傲。父親上過幾年學,認得一些字,年輕時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世面,知道讀書的重要性。當我看到合作社的玻璃櫃臺裡進了一些書時,我吵著要父親給我買。父親不買,說你書包裡有書呀?他指的是我書包裡僅有的兩本書,一本語文,一本算術(現在叫數學),一本課外書也沒有。父親不買是因為沒有錢。那時候大家都窮,我家最窮。父親有一個不好的習慣,愛喝酒。愛喝酒卻又沒有錢打酒,只好涎著臉找賣酒的營業員討要酒令子下玻璃罐裡積餘的剩酒喝。父親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嘴裡咕咕嚕嚕地說給我買書嘛,給我買書嘛,等我長大了,我給你打酒喝。也許是後面那兩句話打動了父親,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一點錢,給我買了平生第一本課外書。這本書是一位中國女畫家畫的連環畫,經典之作,書名叫《楊門女將》。我從這本書裡學會了一個詞:羊腸小路。後來,父親還給我買過《小學算術一千題》,訂過《少年文藝》和一年的《長江日報》,還請酒友在藍格子本子上用紅墨水筆抄過一本《昔時賢文》,裡面有一句話至今記憶猶新:讀書須用意,一字值千金。現在想來,書荒年代裡每一本書,對我來說都是珍寶。小時候的閱讀激發了我的寫作熱情,讓我一直哼哼哧哧地寫到如今。

我的少年時代

大廳裡座無虛席,訪談即將開始。這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奇特訪談:充滿夢幻色彩,就像一個童話。臺上坐著三個人。主持人叫蕭袤,蕭袤就是我。我是一個童話作家,一個心裡總裝著小孩的大人,一個長得像大人的小孩。我今年(年齡暫時保密)。另外兩個也是蕭袤,其中一個是少年時代的蕭袤,大概十二三歲。另一個更小些,八九歲吧,是童年時候的蕭袤。主持人蕭袤看起來有點驚訝,也有點好奇,甚至有點小激動: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當主持人,事先也沒告訴我,要採訪的物件是誰?沒想到是你們!雖然熟悉,卻久未謀面,差點沒認出來,你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嗎?

禪宗發源地走出的童話作家——作家蕭袤成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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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蕭袤

少年蕭袤(頭髮有點自然捲,很靦腆)看了童年蕭袤一眼:“你先說……?”

童年蕭袤:“我叫小毛。”

臺下發出笑聲。

主持人蕭袤:“大家別笑,這是我的小名,也是第一次吐露給大家。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所以叫小毛。我出生時,父親四十六歲,母親四十歲,大姐已經出嫁了。大姐抱怨說,‘還生!怎麼養得活呀,都沒飯吃!要不乾脆放到腳盆裡淹死算了。’大姐說的是氣話,也是實話,當時家裡確實很窮,吃不飽飯,養個孩子很不容易。父母當然捨不得把自己生的孩子放到腳盆裡淹死。如果淹死就沒有現在的我了。”

少年蕭袤(紅了臉):“也沒有我。”

童年蕭袤:“後來,大姐家所在的村裡,有戶人家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很想要個兒子,那戶人家生活條件好一點,提出抱養我。我到他家看了看。回來對大姐說:‘我可以到他家當兒子。’‘你願意?!’大姐問。我說:‘等他們給我做了新衣服穿,做了好吃的東西吃……我就一個人偷偷跑回來。’大姐笑彎了腰,點著我的額頭說,‘你這個傻弟弟呀!’”

禪宗發源地走出的童話作家——作家蕭袤成長記

蕭袤童話屋

主持人蕭袤:“今日在此相遇,也算一個奇蹟。我代關心喜愛蕭袤的讀者朋友們提幾個問題吧。關於成長,你們有什麼想說的?”

童年蕭袤:“大哥,你先來。”

少年蕭袤:“你叫我大哥?!搞清楚好不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長大了的你,你是小時候的我。我們是同一個人……好像不對?既是同一個人,也不是同一個人,加在中間的,就是所謂的成長吧。我覺得成長分為兩塊,一塊是身體的,一塊是心靈的。身體的不說了,我比你高,我比你壯。心靈的成長,很複雜,一兩句話講不清楚。至少包括心理的成長、精神的成長。總之,我好像比你懂事一些……”

童年蕭袤:“好囉嗦。我也挺懂事的。”

少年蕭袤:“你懂什麼呀?整天就知道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搭梯子爬屋簷淘鳥窩,竹竿子上綁著網子捕知了,赤著腳在水溝裡捉泥鰍,搖鳳奶奶家的棗,摘樹林爺爺家的瓜,還偷偷溜到龍蕩裡劃澡,被媽媽用細竹條子打,打得背上紅槓槓一條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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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袤作品

童年蕭袤:“你怎麼就不提我把豬鬃綁在筷子上做毛筆,為全村人寫春聯呢?你怎麼就不說撿桐子、烏桕子、牙膏皮、廢銅爛鐵拿去換錢貼補家用呢?你怎麼就不表揚我受老師所託,一個人把全班同學的作業簿抱回家批改的事呢?你怎麼就忘了我那麼小一個人,跑到縣城書店買回一本《千家詩》,一邊放牛一邊搖頭晃腦背古詩呢?你……”

少年蕭袤(擦眼淚):“說得也是。我怎麼忘得了啊。”

主持人蕭袤拍拍手:“好了。說說你們那時候都讀過哪些書吧?書是成長的階梯,人生的加油站,記憶中有哪些好書影響了你們?”

童年蕭袤:“除了《千家詩》,就是連環畫《楊門女將》,還有就是父親請酒友(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抱歉)用紅圓珠筆在藍格子本子上手抄的一本《昔時賢文》。”

少年蕭袤:“再想想?”

童年蕭袤:“還有……還有就是中國古典通俗小說《說唐》。”

少年蕭袤:“我就說嘛。沒有你從小愛讀書打下的底子,我怎麼會那麼如飢似渴地想讀書,愛讀書呢。初中時,父親給我訂了《少年文藝》,還有一份報紙叫《長江日報》。這份報紙有個副刊,經常刊登一些詩歌、散文、小小說什麼的,對我幫助很大。當然要說更大影響的書,當屬十六歲時參加學校徵文比賽拿了個一等獎,獎品是一本書,書名叫《杜甫詩選》。再有就是我的同學洪鵬飛向我推薦的一本德國童話名著《敏豪生奇遊記》。我後來寫童話,就跟我讀過這本童話有關。同學們,如果你看到好書,一定要向你的同學推薦哦。比如,要是讀了蕭袤先生(看了主持人蕭袤一眼)的作品,覺得好,請推薦給你的朋友,大家一起分享。在座的同學們中間,今後說不定也會出一個大作家呢。”

主持人蕭袤:“有做廣告之嫌,還是不說了吧……下面一個問題……”

童年蕭袤和少年蕭袤幾乎同時發聲:“請問主持人,我可以向你提個問題嗎?”

“你們反客為主呀!”主持人蕭袤尬笑,“好吧,請提問。”

少年蕭袤:“你先來?”

童年蕭袤:“長者先,幼者後。您先來。”

少年蕭袤:“請問,您是怎樣成為一個作家的?”

主持人蕭袤:“多虧了你們倆呀!童年很寶貴,少年值得珍惜,不管風風雨雨,都是人生的財富。成為一個作家,跟童年、少年時期的閱讀有關,兩本大書,一本是紙質的好書,另外一本就是大自然這本神奇的書。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多讀好書,用心觀察和思考,勤奮寫作,永遠保持一顆童心,愛幻想,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童年蕭袤:“你現在過得……好嗎?”

主持人蕭袤(擦眼淚):“一言難盡……還不錯吧,因為孩子們喜歡我寫的書,每次看到小讀者,看到他們眼裡的光,臉上的笑,我就很開心。來,咱們仨握個手吧。”

主持人蕭袤、少年蕭袤和童年蕭袤同時站起身,先握手,後擁抱(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一瞬間,他們“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個蕭袤)。臺下響起掌聲。口哨聲。尖叫。

長大了做什麼

我本來應該當木匠的。我大哥是個木匠。木匠在我老家又叫博士。常常跟在別的小朋友們後面一起唱:“博士博,做凳腳,前頭走,後頭落。”大哥拿眼睛瞪我。大哥做木工活的時候,我就圍著他轉,目不轉睛地看,手癢。大哥讓我跟他一起拉鋸。東拉西扯。累人。還不如大哥一個人拉鋸。我喜歡聞刨花的木香味兒。喜歡聽大哥講的木匠的祖師爺魯班師傅把刨花拋進水裡變成魚的故事。後來我吃那種薄薄的長條形的小魚乾時,總以為是刨花變的,甚至吃出木頭味兒來。可惜我沒成為木匠。不過,我至今還喜歡做木工活,做不了大的,就做個小的:一個木頭勺子呀,一個木頭茶則呀,自得其樂。

禪宗發源地走出的童話作家——作家蕭袤成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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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袤書畫

我本來可以當個裁縫的。我大姐是個裁縫。大姐有一輛當時非常時髦的腳踏縫紉機,還有一臺更時尚的鎖邊機。大姐做衣裳時,我就在她的縫紉機邊轉來轉去,看她怎麼把兩片裁開的布,放到嗒嗒作響的鋼針下,縫成衣褲。有時大姐也教我踩縫紉機。我最喜歡踩縫紉機了。腳一踩,那縫紉機針就一上一下像雞啄米似的嗒嗒嗒嗒響。好玩兒。我長大了要是當個裁縫多好啊。從小到大,每年春節大姐都要為我做一套新衣服。讓我喜氣洋洋地穿出去拜年。感謝大姐讓我的童年不灰溜溜。可惜我沒有成為裁縫師傅。有趣的是,我名字中的蕭字,從甲骨文來看,下面的肅字,竟然是繡字的初字,一隻手拿一支筆,在畫圖案,原來跟刺繡、縫紉大有關係啊:先畫好圖案,後裁剪刺繡,再製成衣服。

我本來也可以當個理髮師的。理髮師在我們那裡叫“剃頭佬”。我二哥就是一個“剃頭的”。二哥學過很多手藝,沒有一個學成,最後跟我們那裡最出名的“剃頭佬”學會了剃頭。二哥給人家剃頭時,我就在旁邊看他剃。那時候的推剪還是手動的。喀嚓喀嚓響。雖是毫末技藝,卻是頂上功夫。這對聯好玩吧。二哥幫人剃頭時,走村串巷上門為人剃頭(還要說飯,就是到某家預訂一餐飯)的時代已經過去。二哥就在家裡開了剃頭鋪。可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剃頭佬變成了理髮師,會使手動推剪、會用蕩刀片(把刮鬍子的刀子在那個油膩的片子上蕩幾蕩就會鋒利許多)、會刮鬍須、會掏耳朵的剃頭師傅已經很難找到。我終於沒有成為剃頭佬。不過,我還是自己買了電動推剪,給家裡人剃頭或請家裡人幫我剃頭。

禪宗發源地走出的童話作家——作家蕭袤成長記

蕭袤和小朋友

我為什麼沒成為一個鐵匠呢?我多喜歡看人打鐵呀,師傅用小錘,徒弟甩大錘,叮!當!叮!當!簡直像音樂一下動聽。爐裡的煤燒得通紅,師傅和徒弟的臉卻總是黑的,怎麼洗也洗不乾淨。我喜歡。我為什麼沒有成為一個補鍋匠呢?就是錫匠,現在很少見了。鍋破了買一個新的就是,補它做甚。而我小時候,鍋破了是要補的,補好鍋才能做飯。補鍋匠在地上挖個坑,把融化了的錫倒進去,再把鍋上破了的洞對準了那砣錫,按下去。等它冷卻了再兩邊打磨,一個破鍋就補好了。我為什麼沒有成為洋鐵佬呢?我多麼喜歡洋鐵佬啊,能做煤油燈,能做洋鐵桶,能做打酒的酒令子,簡直什麼都能做。我佩服得不得了。我怎麼就沒成為說書人呢?村裡來了說書人,村裡人像過節一般快樂,好吃好喝地供著他,還泡一壺細茶,給他潤嗓子。說書人敲起鼓,打起板,說起“一支長槍王伯當,二弟關公斬蔡陽,三氣周瑜在蘆花蕩……”讓我們聽得如醉如痴。我其實應該當個唱戲的、殺豬的、孵雞兒的、彈棉花的……我長大了,偏偏成了一個作家——這到底是為什麼呀?我只能在我寫的故事中“化身”為他(她)們,寫好他(她)們的故事以感動當下的孩子們。

作者簡介:

蕭袤,出生於湖北黃梅縣一個偏僻小村,從小被說書人講的故事、民間口頭流傳的神話養大。喜歡吃書--不,騎在牛背上讀《千家詩》。他是一個心裡總裝著小孩的大人,一個長得像大人的小孩。喜歡甲骨文、跑步、撿瓷片,夢想成為釣魚大師;喜歡塗鴉,立志成為兒童文學作家裡書法寫得最好的畫家。

因為小時候吃了太多書,後來成了一個“大書蟲”,人送外號“書蟲爸爸”。他寫的書因為“百無禁忌的想象、透著智慧的幽默、直抵心靈的溫暖”,深受廣大“小書蟲”的喜愛。獲獎無數,包括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中國出版政府獎、國家圖書館文津圖書獎、宋慶齡兒童文學獎、陳伯吹兒童文學獎、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大獎、《兒童文學》金近獎(兩屆)、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兩屆)等。多部作品被翻譯成英文、法文、韓文、俄文、日文等,並被世界名校兒童圖書館收藏。他的作品充滿奇思妙想,“蕭袤”式的幻想與幽默令他在中國兒童文學界獨樹一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