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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聯楚抗秦毛遂自薦 救邯鄲無忌盜虎符|通鑑演譯

第二十六回 聯楚抗秦毛遂自薦 救邯鄲無忌盜虎符|通鑑演譯

秦國應侯、丞相範睢在魏國任職的時候,受到了魏國國相魏齊的侮辱。周赧王五十年,公元前265年,須賈出使秦國,範睢侮辱了他,並威脅魏國把魏齊的人頭送到秦國,魏齊嚇得逃奔趙國,藏在平原君趙勝家裡。

周赧王五十六年,公元前257年,秦昭王想為範睢報仇。秦昭王聽說魏齊在趙勝家裡,就用花言巧語誘騙趙勝到秦國,把他扣留起來。秦昭王派使者對趙孝成王說:“不得到魏齊的人頭,我決不放你的叔叔趙勝出關。”魏齊走投無路,只好去找趙國國相虞信,虞信連國相也不當了,捨棄了相印,與魏齊一起逃走了。到了魏國,他們想請信陵君魏無忌幫忙逃到楚國去。信陵君感覺十分為難,沒有與他們見面,魏齊感到既憤怒,便自殺了。趙孝成王最終還是取了魏齊的人頭去獻給秦國,秦昭王才下令放回平原君。九月,秦國又派五大夫王陵再次率軍征伐趙國。這時,武安君白起因患病,沒有去。

周赧王五十七年,公元前258年,正月,王陵進攻邯鄲,多次失利。秦昭王便徵發更多的兵卒去支援王陵,王陵損失了屯騎、步兵、越騎、長水、射聲這五支部隊。這時,白起病癒,秦昭王想派他去替代王陵。白起說:“邯鄲實在是不好攻的。另外,諸侯的救兵一天便可到達。那些諸侯對秦國的怨恨已經積蓄很久了。秦國雖然在長平獲得勝得,但我們自己軍隊也損失過半,國內空虛,再長途跋涉去遠攻別人的國都,這時如果趙國在內抵抗,各國在外圍進攻,秦軍必敗。”秦昭王見親自下命令不行,又讓應侯範睢去勸說白起。白起始終以生病為由堅決推辭,不肯前去,秦昭王只好派王齕去代替王陵。

趙孝成王派平原君趙勝到楚國去求救。趙勝準備從他的門下食客中挑選文武雙全的二十人一起前往,但只挑出十九個,剩下的都不足取。這時有個叫毛遂的人向趙勝自薦。趙勝說:“賢士在世上,就好比錐子在口袋中,錐尖立即能露出來。如今先生來到我趙勝門下已經三年了,但沒有人稱讚過你,我也未聽說過你有什麼作為,說明先生沒有什麼長處。先生不能幹,先生留下吧!”毛遂說:“我今天就請你把我放到口袋裡!如果早把我放進口袋裡,我早就脫穎而出了,豈止是露出個錐尖呢!”趙勝於是讓毛遂一同赴楚,另外十九個人都相視而笑。

趙勝到了楚國,向楚考烈王闡述合縱連橫的利害,從太陽昇起時開始談,一直談到中午,楚考烈王仍是猶豫不決。毛遂於是手按寶劍順著臺階走上去,對趙勝說:“合縱的利害,兩句話就說清楚了,就可以作出決定!現在從日出時談起,到中午還不能決定,是什麼原因?” 楚考烈王怒斥毛遂道:“還不下去!我和你的主人說話,你算是幹什麼的?”毛遂按著劍又上前幾步說:“大王你之所以斥責我,是仗著楚國人多勢眾。現在咱們相距在十步以內,你的性命在我的手中,你也沒法仗著楚國人多勢眾了!在我的主人面前,你為什麼喝斥我?我毛遂聽說商湯以七十里之地而天下稱王,周文王以百里之地而使諸侯臣服。他們是仗著兵多嗎?只不過是順應大勢振奮揚威而已。現在楚國方圓五千裡,持戟戰士百萬,這是稱王稱霸的資本!以楚國的強大,天下都難以抵擋。白起不過是個小人物,帶著幾萬兵與楚國作戰,一戰就奪取鄢、郢,再戰火燒夷陵,三戰而將楚國宗廟毀壞,侮辱你的祖先。這是百世難解的仇怨,連趙國都替你羞愧,而大王卻不以為難堪。現在提出聯合抗秦,實在是為了楚國,不是為趙國!我的主人在這裡,你喝斥我什麼?” 楚考烈王只好說:“好吧,好吧,就像先生所說的,我願意以全國的力量與你們聯合抗秦。”毛遂說:“決定了?”楚考烈王說:“決定了!”毛遂便對楚考烈王左右隨從說:“取雞、狗、馬的血來!”毛遂舉起銅盤跪著上前對楚考烈王說:“請大王歃血盟誓!你先來,我的主人再來,我最後。”於是在大殿上訂立了抗秦同盟。這時毛遂又左手持銅盤右手對隨行的十九人說:“你們也在堂下一起歃血盟誓吧!你們碌碌無為,還是靠著我才辦成了事情。”趙勝與楚國訂立盟約後回到趙國,嘆息說:“從今後我不敢再說能識別天下人才了!”於是奉毛遂為上等賓客。

訂立同盟後,楚考烈王便派春申君黃歇率軍救趙,魏安釐王也令將軍晉鄙統兵十萬救趙。秦昭王派人對魏安釐王說:“我攻打趙國,早晚就會攻下,各國中誰敢來救趙國,等我滅了趙國,必定移兵攻它!”魏安釐王害怕了,派人去讓晉鄙停止前進,屯兵鄴城堅守,名義上說是來救趙,實際上首鼠兩端。魏安釐王又派將軍新垣衍潛入邯鄲,透過平原君去勸說趙孝成王,打算共同尊秦昭王為帝,以阻止他出兵。齊國人魯仲連正好在邯鄲,聽說此事,便來見新垣衍說:“秦國是摒棄禮義崇尚殺人立功的國家,如果它能公然稱帝於天下,我魯仲連只有去跳東海而死了,絕不做秦國的臣民!況且,魏國還沒有看到秦昭王稱帝以後的嚴重危害,我將讓秦王把魏王煮成肉醬!”新垣衍怏怏不樂地問魯仲連:“你怎麼可能讓秦王把魏王煮成肉醬呢?”魯仲連說:“可以,聽我慢慢說來。當年九侯、鄂侯、文王,是商紂王的三公。九侯有個女兒,容貌姣好,將她獻給紂王,但紂王厭惡她,於是就把九侯剁成肉醬。鄂侯極力為九侯辯護,疾聲呼冤,所以被紂王做成肉乾。周文王聽說了,只是喟然長嘆了一聲,就被紂王關在牖里的倉庫裡一百天,想讓他死。現在的秦國是擁有萬乘兵車的大國,魏國也是擁有萬乘兵車的大國,都據有雄厚的實力,各自有稱王的名位,為什麼看到秦國打勝了一次戰役,就想屈從並尊為帝,從而使自己落到被人剁成肉醬做成肉乾的地步呢?如果秦王稱帝,他就會以天子之禮號令天下,更換各國的大臣,剝奪他認為不肖的人的職位給他認為賢良的人,剝奪他所憎恨的人的職位給他所寵愛的人,把他的女兒讒妾配給諸侯當妃姬。這些人在大梁宮殿中,魏王還能那麼舒服嗎?而將軍你還能得到魏王的寵愛嗎?”新垣衍離座,拜了兩拜說:“我今天才知道先生是天下高士啊!我這就告辭回國,不敢再提尊秦為帝的話了。”

當初,魏國公子魏無忌為人仁義並且禮賢下士,他門下的食客有三千人。魏國有個隱士名叫侯嬴,已經七十歲了,家中貧窮,在魏都大梁的夷門當守門吏。一次,公子魏無忌設酒宴招待賓客,大家都坐好了,魏無忌卻吩咐備齊車馬,空著左邊位置,親自去接侯嬴。侯嬴穿著舊衣服戴著破帽子,直接上了車子上坐,也不謙讓。魏無忌親自駕車,更加恭敬。在路上,侯嬴又對魏無忌說:“我有個朋友在集市上當屠戶,希望趁機去拜訪他一下。”魏無忌指揮車子進了集市,侯嬴下車見到朋友朱亥,一邊偷看著無忌,一邊故意久久地站在那裡與他談話,只見他態度更加謙和,於是告辭朋友登車,到了魏無忌府第。魏無忌請侯嬴坐在上座,向各位賓客稱讚他,賓客們都很驚訝。

這時,秦兵圍困趙國國都邯鄲,趙國平原君趙勝的夫人是魏無忌的姐姐。趙勝派到魏國求救的使者車馬接連不斷,指責魏無忌說:“趙勝我之所以與魏國聯姻,就是仰慕您的高義,能夠急人之困。現在邯鄲早晚要落入秦國手中而魏國援兵裹足不前,即使您看不起我趙勝鄙棄我,難道也不可憐您的姐姐嗎?”魏無忌十分焦急,多次請魏安釐王命令晉鄙救趙,又派門下能說善辯的賓客百般遊說,然而魏安釐王始終不為所動。魏無忌只好聚集門下賓客百餘乘車馬,準備赴趙國以死相拼。路過夷門的時候,魏無忌去見侯嬴。侯嬴說:“公子您好自為之吧,我老了不能前去!”魏無忌離開後,走了數里,心中

悶悶不快

,又轉回去見侯嬴。侯嬴笑著說:“我就知道公子會回來!如今你沒有別的辦法而親身去迎戰秦軍,那就是好比用肉去投餵餓虎,有什麼用?”魏無忌再拜請教。侯嬴屏退左右說:“我聽說晉鄙的調兵符在魏王的臥室裡,他最寵愛如姬。如姬有辦法偷出來。我曾聽說公子您為如姬報過殺父之仇,如姬願意為你萬死不辭。公子只要一開口,就可以得到虎符,奪晉鄙之兵,北救趙,西抗秦,這是春秋五霸那樣的功業。”魏無忌照侯嬴說的去做,果然拿到了兵符。魏無忌將要去邯鄲,侯嬴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假如晉鄙合驗兵符後仍不交出兵權,他再向魏王請示,那事情就危險了。我的朋友朱亥,是個大力士,可以和你一齊去。晉鄙如果聽從,最好不過;如果不聽從,可以讓朱亥打死他!”於是魏無忌請朱亥一起前去。

到了鄴城,晉鄙合驗兵符後,仍很懷疑,舉起手看著魏無忌說:“我率領十萬大軍在邊境駐紮,而你孤身單車前來替代我,是怎麼回事?”朱亥從袖中掣出四十斤重的鐵錐,打死了晉鄙。魏無忌向部隊下令說:“父子兩人都在軍中的,父親可以回去!兄弟兩人都在軍中的,哥哥可以回去!獨子沒有兄弟的,可以回去侍奉父母!”於是選了八萬人,率軍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