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孃走之前及走之後這麼多天，都沒有給我託過什麼夢，她老人家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或希望日後我做點什麼，我都一無所知。——難道母子之間的生死別離就是這麼輕易簡單的事情嗎？！我是長子啊！
我鬱悶了很長時間。
直到今天早晨醒之前，老孃走後都快一個月了，我才第一次夢見她，但她沒有交代任何事情，更沒有什麼別後重逢的歡樂。
夢中，覺得老孃還是在濟南，還沒有離開我們回老家去。應該是個假日吧，我帶老孃去一個景點遊玩，還有我的妻子和孩子。
這個景點很怪，我不止一次地夢見，而且，每次夢見它的景觀都大致一樣：爬過一段蜿蜒曲折的山坡，最後到達山頂，這就是人們旅行的最後目的地。它大致分成兩個部分，左邊是地上的部分，是娛樂設施，場面十分熱鬧，女人帶孩子游樂的去處，無需贅述。右邊是地下的部分，長長的洞，洞裡兩邊有許多佛教的塑像，都是有故事的，就叫它佛洞吧 ，是有心思的人的去處。佛洞是沒有出口的，遊覽完了，需要原路返回。而奇怪的是，我幾次在夢中的行程都是從右邊的佛洞開始的，有時候買一些小小的紀念品，有時候燒炷香、磕個頭，有時候竟然感覺被騙，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錢，最後還要微信掃碼支付。雖說是旅遊，但每次出來，都不開心！
這次，帶老孃進去，更是出乎意料的錯亂和傷感！進洞不多時，老孃竟然被人群裹挾著突然離開了我們的視線，我當然急，但我知道老孃更急，因為她沒上過學，哪怕是“入口”、“出口”這麼簡單的字她也不認識！
我急中生智：老孃曾經去菜市場時走失過，因她記住了我家的電話號碼，後來透過好心人聯絡，老孃被送回了家。對！老孃現在身上有手機呢！
但我一著急，竟怎麼也想不起老孃的電話號碼了，於是就用“奶奶”兩個字在手機通訊錄裡搜尋。桐城人有了孩子，就隨孩子稱呼親人，我的手機通訊錄中就是這樣稱呼我老孃的。
但是，今天的手機真是操蛋，關健的時候掉鏈子：它居然沒有拼音輸入法的功能了！
改用手寫吧，搞半天，卻出現韓文和日文的混搭，但就是不出現電話號碼！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只好用最原始的辦法，大聲地喊：“奶奶——，奶奶——！”沒有人答應。
“奶奶——，奶奶——！”還是沒有人答應。
千遍萬遍地喊，喊遍了整個佛洞，就是沒人答應！於是絕望地又返回到洞口。
按照以往在外地旅遊時的經驗，老孃如是離開了我們的視線，會待在原地不動的，這次，整個佛洞都找遍了，也不見老孃的蹤影。
夢中的我已經意識到，我怕是永遠也找不到我的老孃了！我一下癱坐在佛洞進口的地上，痛哭起來！
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居然把夢中的自己都給哭醒了！
夢幻世界的苦難，往往在真實的世界得以拯救，只要從夢中醒來，看看眼前的現實，一切都會釋然。但這次卻意外地失靈了。
當我離開虛幻的夢境，真實的世界更是讓我痛苦而絕望，因為我早已知道，老孃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離開了這個真實的世界！而只會說桐城話又不識字的老孃，冥冥中被裹挾在人群裡，究竟到了哪裡，她是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她所知道的，就是再也見不到她的兒子了。
（201707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