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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婚姻是創造,消滅離婚是藝術批評

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會有200次離婚的念頭和50次掐死對方的想法。這句話是是美國的一位婚姻問題專家溫格·朱利,在他在自己寫的書《幸福婚姻法則》中提到的。

那麼不幸福的婚姻呢,是否已經在離婚的路上或者已經離了呢?

這讓我想起了作家老舍的長篇小說代表作《離婚》。

《離婚》描寫了上世紀三十年代北平財政所的科員張大哥,老李,吳先生,邱先生等在婚姻家庭問題上的悲歡離合,他們各有各的煩惱,心裡都有過離婚的念頭。

主題是離婚,從離婚寫起,從不離婚結束,諷刺的是最後沒有一個離婚的。

《離婚》中對小市民的描寫很傳神,人情百態躍然紙面。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老舍那獨特的幽默和對平凡生活的深刻感悟。

很喜歡老舍的作品,學生時代讀他的《駱駝祥子》,老師對他的介紹是“人民的藝術家”。

張愛玲曾寫過:“《小說月報》上正登著老舍的《二馬》,雜誌每月寄到了,她母親坐在抽水馬桶上看,一面笑,一面讀出來,自己靠在門框上看著母親笑。

胡金銓導演在上世紀70年代看《明報月刊》時,發現一篇關於老舍的文章裡有錯誤,於是他找總編輯胡菊人報錯。胡菊人說:“不如你來寫一寫吧。”這一說,胡導演便自己開始研究老舍,他跑到倫敦、斯坦福大學、哈佛等各地圖書館,研究各種資料,文章寫了一篇又一篇,越寫越投入,一不小心成了老舍研究專家,後來出版了《老舍和他的作品》一書。

老舍,名舒慶春,字舍予。北京市人。中國現代小說家、著名作家,傑出的語言大師。老舍的代表作有長篇小說《駱駝祥子》、《老張的哲學》、《四世同堂》、《二馬》、《離婚》等,劇本《殘霧》、《方珍珠》、《面子問題》、《春華秋實》、《龍鬚溝》、《茶館》等,報告文學《無名高地有了名》,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等,另有短篇小說集《趕集》等。

1899年,老舍生於北京一個旗人家庭,其家當時住在今小楊家衚衕。次年,八國聯軍進攻北京。老舍的父親身為護軍永壽鎮守正陽門(《清史稿》作天安門)。面對來犯的日本軍隊力戰殉國。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後,老舍家曾遭義大利軍人劫掠,當時才一歲半的老舍因為一個倒扣在身上的箱子倖免於難。

由於父親的陣亡使得老舍與母親相依為命,過著清貧的生活。直到9歲時,由一名叫劉壽綿的滿族黃帶子貴族資助,老舍才得以入私塾讀書。(維基百科)

全書的主線是苦悶的象徵老李,最開始想離婚的也是老李。

老李是北平財政所的二級科員,是同事張大哥心中的鄉下人,因為據張大哥看來除了北平人都是鄉下佬。老李的學問與工作能力都要比同事張大哥,吳先生,邱先生強,但老李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一位,工作中受累的是他,但是見上司,出外差,分私錢,升官,一概沒他的份。

除了工作上的苦悶,老李還有個沒地方說的苦悶。那便是婚姻方面,他對他現在的太太不是很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個沒有共同語言。

老李心中有個理想的太太,讓自己形容不出這理想的模樣,但還是有些基本的條件的:未被實際給教壞的女子,情熱像一首詩,愉快像一些樂音,貞純像個天使。這是老李心中隱藏的一份詩意。

我估計那個時代除非自由戀愛吧,否則很難符合老李的條件,果真就是分詩意啊。

這份詩意使老李眉頭不大舒展。被眾人心目中的“大哥”張大哥記掛在心。於是邀請老李來家吃飯。

在張大哥加吃完一頓涮羊肉後老李就把心中藏有的這份“詩意”給知心張大哥聊了。

張大哥本著寧拆一座廟不毀一張婚的立場勸他把家眷接來北平,包辦的夫人是可以改造的,說不準婚姻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李要笑沒笑出來心裡嘀咕這結婚又不是開學校。

於是張大哥直攻老李的大本營:“那你的孩子呢,你不愛孩子嗎,孩子也是需要教育的呀。”

這時老李笑不出來了也沒言語了,因為觸動到他的心絃了,他一個人的時候確實有時候很想摸一摸自己兒女的小手,親一親那滾熱的臉蛋。

哎小孩,小孩都把女性的尊嚴給提高了。

有多少家庭,多少男男女女是因為孩子而妥協忍耐不去離婚的?

老李從張大哥家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又恍惚不定了:“把太太接來?要命!那雙

腳,離婚是不可能的,父母不容易,怎肯去傷老人們的心,腳不是她自己裹的,不怨她也不怨我。沒辦法,只能我在城裡忍著她在鄉間忍著,能耗一天便耗一天。”

半夜老李被隔壁房間的小孩子的說笑聲給驚醒了,積累的寂寞湧上心頭:“就是走桃花運,肥豬送上門,自己也捨不得自己的兩個孩子,非得自己承擔起教育兒女的責任不可,不然對不起他們。那太太呢?她似乎只是孩子的媽,怎樣笑,都想不起來了,好像她只會做飯只會受累,但還不能只接小孩不接大人。

老李越想越沒頭緒。先管自己的兒女吧,先這麼活著試試吧

老李這一晚上的四次心理活動終於決定不再想離婚的事情了,也決定把家眷從鄉下接到北平。當然張大哥的話不過是催化劑,關鍵還是因為他捨不得孩子,也怕傷父母的心,而太太留著多少還起一些保姆的作用。

那麼家眷接來是否能像張大哥所描述的那樣,柳暗花明並能解決老李的苦悶呢,並沒有。

因為在租賃的民房裡。老李遇到了自己心中的“詩意”和理想的化身:房東馬老太太的兒媳—一個被丈夫遺棄的馬少奶奶。

馬少奶奶被老李第一次明明白白看到時的形象和神態描寫的非常具體:不算美但確實好看,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調勻不輕巧。小小的身量像是名手刻成的,肩頭,腿肚,全是圓圓的,挺著小肉脊樑。項與肩的曲線自然,舒適圓美。長長的臉,兩隻大眼睛,兩道很長的很齊的秀眉。剪著發,腦後也紮了兩個辮子,比自己夫人的那兩個輕巧著一個世紀。穿著件半大的淡藍皮袍,自如,合適,露著手腕。一些活潑,獨立。俊秀的力量透在衣裳外邊,把周圍的空氣也似乎給感映得活潑舒服了,像圍著一個石刻傑作的那點空氣。不算美,只是這點精神力量使她可愛。

仔細品味一下:比喻,誇張,通感等修辭手法都用上了。

這真是中年男人若是動了心那真像是老房子著了火。

讓我們來對比一下老李剛把自己的太太接到北平時的心理活動描寫:身子橫寬,棉袍又肥了些,一雙前後頂著棉花的改造腳,走路只見胳膊扇動不見身體往前挪,顯著遲笨。鞠躬的樣子像紙人往前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什麼高跟鞋曲線美,肉色絲襪,大紅嘴唇,細長眉,離她有兩個世紀。老李都不知是難過好還是痛快好,自己沒法安排自己了。

中年男人的火繼續燒。

老李在院中碰到馬少奶奶只敢狠命的看人家的背影,越愛她的高傲獨立的精神,越恨自己的懦弱沒出息。吃著太太做的年菜,臉上竟自瘦了些。

減肥最快速的方法像老李學習一下: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火燒到了房中腰。

除夕過後老李生病了,纏綿病榻中最想見的卻是——-相距最近的卻是最難相見的—馬少奶奶。

因為吳夫人受小趙的挑撥,李太太與老李撒潑吵鬧。老李卻連敷衍都不願意敷衍了,只想著躲出去。而馬少奶奶誤會老李要離家出走,央求老李不要走,因為過兩天自己的丈夫可能要帶個女的回來怕是會鬧會吵,希望院子裡能有個男的。老李表示自己不會走,讓馬少奶奶不用怕,專等著和誰誰打一通呢。

這時老李的心情又使用了通感的修辭手法:進了些日落後的軟光,門外變了樣,世界變了樣,空氣中含著浪漫的顏色和味道。

火終於把整個房子蔓延了,可惜天公不作美,來了場“雨”。

一次雨後,馬少奶奶和老李的女兒英,循著牆根找蝸牛,蹲著身,白腿腕一動一動往前輕移。老李放膽地看著馬少奶奶的背影,她的白腿腕,她的頭髮,她頭上的水光。她心中的雨後村景和她聯在一起,晴美,新鮮,安靜,天真,他找到了那個“詩意”。

老李實在是希冀著,馬少奶奶的老公回來,和她吵了,老李變可以與她一同逃走,逃出這個臭家庭,逃出那個怪物衙門,一直逃到香濃色烈的南洋。

但是,詩意從半空落下來,摔了個粉碎,馬少奶奶和老公前半夜吵架,後半夜睡在了一起。

老李的詩意破滅了,世界上並沒有什麼靜美獨立。

老李的“心房”著火的時候,李太太也是有感覺的,那又能怎樣,撒潑,吵鬧,上吊?

老李可是自己的一片天,何況有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淫字論事不論心,論心千古無完人。即便是有了實質性證據,李太太會離婚?肯定不會。

而老李即使苦悶,心中也是有責任的,要為太太和孩子賺錢,在同事小趙戲弄自己的太太,故意使自己的太太出醜的時候,老李心中也是憤慨的。看著太太做飯,哄孩子,洗衣服,覺得太太可憐,老李自己呢,也寂寞,太太越忙,他越寂寞。想去幫助她些也打不起精神。鼓起勇氣想為她讀兩段小說來溝通的時候,太太也只是想著要去買藍線。

即便是馬少奶奶和老公吵一架,老李會帶著馬少奶奶出走,未必。即使老李有了勇氣,馬少奶奶也未必肯。只不過生活太苦了,心裡總得為自己找點甜頭,盼頭而已。

老李也好,李太太也好,馬少奶奶也好,甚至還有張大哥,吳先生吳太太,邱先生邱太太,都不過是妥協,折中,懦弱,息事寧人,敷衍,自欺知足,其實誰的一生又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不是你贏了生活,就是生活贏了你。其實大多數都是生活贏了你。

婚姻!可還不是到了兒也沒離?生活!

介紹婚姻是創造,消滅離婚是藝術批評

老舍《離婚》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