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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轉身,只是一杯咖啡的距離

對我來說,這裡還是太奢華了。

小雨在桌對面優雅地一招手,對那個始終淺笑的服務小姐說:“用我的白金卡好了。”揮手間,手上的鑽石戒指發出耀眼的光芒,精緻的妝容無可挑剔,這還是那個曾經的她嗎?

十年轉身,只是一杯咖啡的距離

眼前,不禁又現出那個梳一對麻花辮子,一笑就露出兩個小虎牙、滿面燦爛的女孩。

記得剛上大一時,她是我們英語系“系花”(雖然只有18個女生),當時的她特別愛笑,笑得無拘無束,笑得讓人心顫。因為那時候我是校報主編,她是宣傳部長,工作上彼此接觸比較多,所以我們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雖然校園內不談愛情,但那種感情又似乎遠遠超過了友情的火熱。

有時候,我會放下手中寫作的筆,擁她一起到大排檔去吃燒烤,比劃著跟南方老闆娘討價還價。或者,就乾脆坐在黃昏的操場邊,對她散漫地講述自己輾轉聽來的故事,在我滔滔不絕地講述面前,她始終扮演忠實的聽眾角色,忽閃個大眼睛靜靜地聽,偶爾也會被我的情緒感染,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幾許幽幽的感慨和悟語。

十年轉身,只是一杯咖啡的距離

我喜歡這種恬然而輕鬆的感情,就像那淡淡的花香,給人一種悠閒而單純的享受。有時候,我愛握著她柔柔的小手逗她:“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迷住了,小雨,你的笑容純淨得就像那春天的陽光,要不然,怎麼會這樣迷人。”聽到這裡,她黑撲撲的大眼睛裡會突然閃過一絲驚喜,眼角的笑紋就像綻放的花朵,一切明媚,晴空萬里。

“雨濤,想什麼呢,咖啡快涼了,你總不會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吧?”對面的小雨輕輕打斷了我的眼神,我呆呆地望著她,她依然那麼溫柔,那麼美麗,美麗得令人眩目,那身紫色高定服裝即使在這個城市也價格不菲,雖然她優美絕倫,高貴無比,可是依然讓我頗有距離。

我慢慢地攪拌著咖啡,慢慢地,慢慢地,是呵,我怎麼能忘記這個約定呢?也許,這正是我們彼此一生的轉折點。

大三那年的國慶節晚上,我們相擁著到武漢的街上散步,天空中突然濃雲密佈,緊跟著豆大的雨點就從天上直砸了下來,我們正走在一家咖啡屋門前,顧不得多想就一頭闖進去,裡面佈置得富麗堂皇,很有品味,人也不少。

一位服務生快步走上來,“先生、小姐,兩位這邊請。”

“這?”我們對視了一下,“咖啡多少錢?”“起步消費300,果盤單點。”

“對不起,我們不喝咖啡,只是在這裡暫時避避雨。”“那麼,還是請兩位到別處避雨吧,今天是週末,這裡營業正忙。”

“可是。。。。。”小雨剛衝口嚷出半句,就被服務生嘴角的冷笑擋了回去,許多人開始朝我們這邊望,我們尷尬極了。這時,一個貌似經理的男人走了過來,對那位服務生說:“算了,算了,就讓兩位在這裡坐一下吧,送兩杯水過來。”話雖說著,眼裡並無半點溫度。

還沒等我說出什麼,小雨已經淚流滿面地衝向雨中,相信那天晚上,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卻又有了不同。

十年轉身,只是一杯咖啡的距離

那以後的許多天裡,我都沒看見小雨笑過,而且她也彷彿變得冷漠了許多,也不再願意跟我在一起,更多的時間裡,她把自己泡在圖書館和教室裡,或者乾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什麼也不說,默默地想心事。

“怎麼啦?”我有些擔心。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應該為自己的前途做一些努力。”我有些吃驚,也許因為她說得太認真,太嚴肅了。

“雨濤,我很少對你提到我的家庭,我的家鄉雖然也是個縣城,但是我們那邊重男輕女特別厲害,而且我們家生活也不算好,象我這樣能考上大學的更是少之又少,我真的不願意再回去。可是我學的是英語,將來只能回縣城教書,一輩子吃粉筆末,想想這些我就不甘心,我哪一點不如人家?為什麼就只能讓人看笑話?”大顆大顆的淚從她美麗的長睫毛下滾落下來,“雨濤,我們這樣的人註定不會成功的,相信我……別勸我,也別怪我,什麼都不要說,讓我自己做選擇吧!或許十年,不二十年之後,我一定會讓人刮目相看,到那一天,我請你喝最貴的咖啡。”

我果然什麼都沒說,轉身而去,只有那種切膚的痛楚深深烙在心頭,再難消逝。此後的日子裡,我們就很少再見面,偶爾的匆匆相遇也只是幾句尷尬的寒暄。言語間再沒有往日的默契和從容。臨畢業那年,小雨終於不辭而別,跟一個大老闆到了海南,聽說是去幹國際貿易,那時候的海南,傳說遍地都是黃金,或許,那時候的我們,已經註定咫尺天涯。

畢業後,我去了北京,兜兜轉轉,還是幹了自己喜歡的文字工作,工作清苦而充實。五年後的的同學聚會,小雨沒有去,只聽說她幹得風生水起,很有女強人的潛質。我也沒有在意。

十年轉身,只是一杯咖啡的距離

“到海南的第三年,我就離開老闆自己出去闖,因為國際貿易這塊,具體操作技術在我這邊,與其為他賺錢,不如我自己獨立門戶吧。唉,說起來一言難盡,我吃過太多的苦,精神上的,肉體上的,不過,現在公司終於也上規模了,那些也就不覺得什麼了。”小雨的語氣平靜地像在講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但我還是能體味出她內心深處的痛苦、掙扎和無奈。

“真奇怪,現在什麼都有了,倒很羨慕你,有份平平淡淡的工作,有個溫柔的妻子,有自己真實的家。”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說話間,她的手機連續響過好多次,她用嫻熟的英語跟人談判,或者對彙報工作的人疾言厲色。看得出,她的生意確實做得很大,只是,我總覺得這樣的她,真的很陌生。

分手轉身時,咖啡館響起薩克斯《回家》的旋律,想必,我們的距離,就是一杯咖啡而已。

一時間,有淚水瑩瑩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