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了隔壁城市，幾年前在那裡生活過一陣子，想去當時所住小區的一家麵館吃麵。
動車只需半小時，抵達時正中午，便先去一個購物中心溜達下，捱過正午的高溫。購物中心地下一層打造成復古街區，有一家綠皮車主題餐廳。我剛瞥見時很激動，麻溜兒地跑過去。不止我一人驚喜，大家都在拍照。
讀大學時常坐硬座，再想起只覺得遙遠。
家距離讀書的城市武漢不遠，平日乘坐大巴車方便得很。常坐火車硬座是因為出門玩耍，去西安，去桂林，去湘西，去洛陽…距離武漢的距離，K字頭的火車怎麼也得八小時起。為了節省時間，通常挑晚上出發，撐過一晚，就是另一個城市的好景。滿心都是激動。
儘管如此，通宵硬座的滋味依然不好受。筆直的椅背，濃重的睏意，強烈的光線，以及絕不會安靜的環境。再年輕的身體，在凌晨三四點時也會體驗到酷刑一般的難受。腦殼越來越沉，卻找不到依靠點。突然下墜後的驚醒，看看時間，距離上次入睡卻不過十分鐘。QQ好友欄越來越暗，也比不過窗外厚重的黑色夜幕。小腿腫脹得快要爆炸，稍微伸伸腿唯恐撞醒對面張嘴酣睡的大叔。啊，夜怎麼這麼長！
天矇矇亮時最開心。意外著窗外風景不再無聊，意味著可能有人下車將會多騰出些空間，意味著目的地近了。人舒展開了，夜熬了過來。火車從鄉村、城鎮、山巒、江河間穿過，會讓我有種錯覺，清晨是我們帶去的。打破寧靜吧，活潑起來吧。記憶裡的清晨總是有薄舞附在車窗上，或是我總在秋天出行，或是車內外溫差所致，或是回憶原本就有一層濾鏡附著。
人的記憶很奇怪，當時的我以為，那些目的地的風景才是永恆的回憶。現在呢，腦子裡磨滅不去的卻是哐哐前進的火車。
我才不會說“在路上”這種車軲轆話呢。心底知道，因為火車硬座是我唯一的不那麼舒適。爸媽無條件地支援，逃課換來的假期，這些都來得太容易。我不願意正視卻最為真實的原因，是當時對時間和金錢的一無所知，偏偏，記憶會說實話。
抵達目的地當然開心啦，問題是你如何抵達的。往後的很多歷練都在提醒我，拖欠的，得補上。我感謝所經歷的那些天矇矇亮的時刻，火車穿過的那些地方，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走近，但留給我薄霧般的氣息也彌足珍貴。我也不得不面對這些經歷的背後，躲著一個任性的真實自我。輕易地獲得一些朦朧又感性的感受，轉而，艱難地應對著現實和時不我待。
高鐵動車的細密脈絡，讓我們徹底告別了火車硬座，那些日子終究一去不復返。我不用面對自己體力早已變差，心境不復天真，甚至出遊慾望不再的尷尬現實。而我越發理解父母的不易，越發恐懼時間的無情，怕是沒什麼消除得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