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單

職業生涯40年處死數以千計,劊子手能睡得安穩嗎

1757年,法王路易十五準備離開凡爾賽宮,當他走向馬車時,一個陌生男子突然衝出來將小刀刺入路易的胸膛,侍衛很快反應過來制服了他。達米恩斯(Damiens)——因偷竊被解僱從而走投無路的一名家傭。所幸,路易只是受了點皮肉傷,達米恩斯則被指控是耶穌會或議會黨針對王室的陰謀的一部分,雖無確鑿證據,他仍被判處了死刑。

3月28日,達米恩斯被帶到巴黎格里夫廣場,在歡呼的人群中迎接自己的死亡。達米恩斯死後,他的房子被夷為平地,兄弟姐妹被勒令改名,他的父親、妻子和女兒被驅逐出法國。然而對劊子手查爾斯·亨利·桑森(Charles-Henri Sanson)來說,這只是一天的工作而已。

桑森出身貧困貴族家庭,家族世代從事劊子手職業,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家族的“工作”為世人所鄙視。為了保護他免受羞辱並擺脫這一“工作”,家人安排桑森匿名進入一家學校學習醫學。不幸的是,在14歲時桑森的父親被另一名家長認出,他只得退學回家。16歲時,中風使得他父親無法履行職責,因為沒有找到學徒,按照規定,桑森將接任父親的工作。本想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誰知竟成為收割生命的死神,命運便是如此陰差陽錯。

職業生涯40年處死數以千計,劊子手能睡得安穩嗎

查爾斯·亨利·桑森

與劊子手這個血腥職業給人帶來的想象迥然不同,桑森英俊帥氣且音樂才華橫溢,在閒暇時他會讀書、修建花園彈奏小提琴,聽德國作曲家Christoph Willibald Gluck的音樂。他喜著綠色外套的穿衣風格還曾引領時尚,引得以侯爵夫人勒托里埃為首的一批貴族紛紛效仿。

行刑時,桑森必須身著制服。早年,他身著傳統的藍色馬褲和繡有黑色絞刑架和梯子的紅色外套,頭戴粉紅色的兩角帽,腰間還插著一把劍。後來,他穿著深綠色的雙排扣長禮服,繫著寬大的白色領結。在職業生涯後期,他開始穿一件優雅的短上衣和馬褲,配上絲襪和帶扣的鞋子,戴上一頂三角帽,配著自己的劍。

君主制下的法國等級制度森嚴,司法系統也不例外。

犯下嚴重罪行的貴族通常被用劍斬首,因為劍比斧頭更乾淨、更有效。

平民一般被施以絞刑,這個過程需要相當複雜的計算,找到合適長度的繩子才能完美地勒斷人的脖子,並不是隨便一根繩子就可以的。

攔路強盜以及那些對社會政治秩序犯下嚴重罪行的人會被綁在車輪上,四肢用大錘砸碎,然後被擊中胸部而死,因為能迅速結束犯人的痛苦,這被稱為“恩典之吻(舉)”。

有時,犯人還會被留下性命,活活被鳥兒吃掉。

行刑並非易事,需要準備許多工具,桑森必須聘請助手合作完成,由於頻繁使用還需經常購買繩索、皮帶、斧頭等工具,因此劊子手們從沒有富裕過。不過,桑森可以透過各種方式增加收入。被處決者必須剪掉頭髮,以確保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脖子,桑森便會頭髮賣給假髮製造者。根據規定,死者所有衣物要捐贈給窮人,但手錶等財產則由桑森處理,他還會出售屍體以進行醫學研究。

當時為了醫學教學,瑞士醫生菲利普·柯提烏斯製作了一些解剖用的微型蠟像,他還把自己侄女瑪麗·格羅斯霍茨(後來的杜莎夫人)訓練為助手。桑森與之達成協議,每次砍下“公眾敵人”的人頭後都要通知對方,好讓他們在人頭被埋葬前及時製成“死亡面具”。

職業生涯40年處死數以千計,劊子手能睡得安穩嗎

杜莎夫人能把面具做成一門大生意

無本生意讓桑森賺得盆豐缽滿,但作為一名劊子手他還是很有職業素養的。法國大革命時期,為表示社會各階級平等,政府提出了對所有人實行統一的斬首手段,斷頭臺的主要支持者Guillotin醫生指出:

“劊子手必須非常熟練,死刑犯必須情緒穩定,否則無法用劍來完成死刑。每次行刑後,劍就不如最初鋒利,甚至還會斷成兩截,如果處決人數多還需要準備許多把劍……還必須考慮到這種處決方式帶給死刑犯的恐懼和反抗,這樣一來死刑就變成了一場鬥爭和屠殺。”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並採取更加人道的處決方法,斷頭臺的概念越來越流行。

職業生涯40年處死數以千計,劊子手能睡得安穩嗎

斷頭臺

1792年3月,法國醫生安東尼·路易(Antoine Louis)和托比亞斯·施密特合作發明了斷頭臺(一開始被稱為“louisette”,為了表示對提倡人道死刑的Guillotin醫生的敬意,被改名為“guillotine”)。桑森大力倡導斷頭臺,因為這不僅會使他的工作變得容易得多,而且也意味著他將不再需要購買大量的執行工具。他進行了測試,首先使用稻草包,接著是活羊,然後是人體屍體,最後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提出了一些小調整。

君主制時代,桑森是受人鄙視的,當劊子手經過時,人們出於迷信和厭惡會狠狠地朝他們吐口水。大革命時代,桑森則是名副其實的“公民”,他從一個屠夫變成了一名工程師,他的工作更加受人尊敬。但是,這種新的聲譽是有代價的,新政府希望他服從,而對路易十六執行死刑的任務就落在了桑森頭上。

處決發生在1793年1月21日,那是一個陰沉潮溼的早晨,路易十六一步步走上斷頭臺,他不願意自己的手被綁起來,但最終還是在桑森勸說下答應了。對桑森來說,國王是正式授予自己工作的君主,他不忍心卻無可奈何。桑森給予了國王最後一點同情,他用絲綢手帕而不是繩子捆綁住路易。刀片落下,人群歡呼,法國人民向前衝去,瘋狂地用手帕去沾染他的血,有的人用他的血洗手,有的甚至還用舌頭舔上一口。

職業生涯40年處死數以千計,劊子手能睡得安穩嗎

國王之死

“處決是圓滿的”,他在日記中寫到。但法國人民似乎並不高興,革命仍在繼續,並走向了暴力與血腥。

在丹東和羅伯斯庇爾新政府的“恐怖統治”下,對內部“人民仇恨”的偏執導致司法制度的精簡和死刑的數量在1793-1794年不斷增長,吉倫特派領導人及其支持者被一個接一個地送上斷頭臺,高呼“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的羅蘭夫人就是其中一員。

職業生涯40年處死數以千計,劊子手能睡得安穩嗎

羅伯斯庇爾

桑森的工作量逐步增大,斷頭臺的發明使他的工作十分高效。每天的處決次數從3、4次增加到數十次,有時甚至一天執行60餘次,在恐怖的高潮時期,桑森和他的助手在三天內砍斷了300名男女的頭顱,六週內砍掉了1300名,在1793年4月6日至1795年7月29日之間,至少有2831個頭掉進籃子裡。桑森的地位水漲船高,現在他在大街上被親切地稱呼為“Charlie”,還有人稱他為“人民的復仇者”,他的著裝風格成為革命者緊追的時尚潮流。斷頭臺也前所未有得普及開來,孩子們開始將老鼠送上“玩具”斷頭臺。

緊接著,雅各賓派開始內鬥,羅伯斯庇爾將丹東等15人集體送上斷頭臺執行斬首。據說,丹東在前往斷頭臺時說道:“最讓我煩惱的是,我要在羅伯斯庇爾死亡的六個星期前去世。”用屠刀殺死自己同袍的羅伯斯庇爾眾叛親離,最終也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了斷頭臺上。

在近40年的職業生涯中,桑森殺死了將近3000人。據說,在拿破崙一世統治初期,這位退休的劊子手和皇帝在協和廣場附近偶然相遇,拿破崙問他晚上如何入睡,桑森回答:“如果國王、皇帝和獨裁者都能睡得好,我這個劊子手為什麼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