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給住，一下不給住，折騰死了！”在東莞市常平鎮白石崗村，一提起看護房，菜農們就紛紛吐苦水。
當地整治田間窩棚政策的反覆，讓他們經歷了“一場歡喜一場空”。
來自廣西柳州的菜農覃姨夫婦已有近一年沒睡過安穩覺——為了看守菜地和工具，他們幾乎每晚都睡在賣菜的三輪車裡，只在颳風下雨時才躲進工具房。
看護房方案半年內遭推翻
覃姨夫婦今年50多歲，在白石崗村種菜已有21年。隨著兩個兒子各自成家，4個孫子孫女相繼出生，一家三代10人擠住在一間石棉瓦窩棚。
去年三四月，白石崗村開展窩棚整治，菜農們拆了窩棚，或購置集裝箱，或新建磚房、板房。覃姨一家忙了一個多月，建成3間磚房，以為就此改善居住條件。可住了不到兩個月，政策變了，田間嚴禁居住，外來菜農被要求租房居住。覃姨家的磚房被拆除，兒子兒媳帶著小孩去租房，夫婦倆則堅持住在菜地。
“主要是早期試點方案不符合後來市裡的正式方案。”常平鎮農林水務局有關負責人坦言，該鎮作為東莞市田間窩棚整治行動試點鎮，“走了彎路”。
早在去年2月，常平鎮便出臺相關方案，提出全面整治存在安全隱患的田間窩棚，引導農戶到周邊民居租住，或建成樣式統一、整齊美觀的生產看護房。農田距離民居500米範圍以內的，引導農戶到周邊民居租住；農田距離民居500米範圍以外且不具備在周圍租住條件的，各村可按照生產看護房設計圖統一規劃建設，解決農戶的看護和農資存放等問題。設計圖提供了磚鋼結構房和集裝箱兩種方案，面積均不超15平方米，內設農具收納、衛生間、休息室三個分割槽。
“只要允許居住看護，沒有一戶菜農會選擇租房，還是會住在地裡。”白石崗村一名村幹部指出，全村拆除窩棚約200間，涉及外來菜農154戶，全部選擇建看護房，其中約六成自建磚房，約四成購買集裝箱或建板房。“有些農戶一家人多，搭建了不只一間。”
去年7月，東莞市正式印發的整治方案以“農田工具房”取代了“生產看護房”，規定嚴禁用於居住；集裝箱工具房的設計則在參考常平鎮試點方案的基礎上，減少了休息室的功能分割槽。
常平鎮試點方案設計的生產看護房含休息區，東莞市正式方案取消該分割槽。
正式方案以“農田工具房”取代“生產看護房”，嚴禁用於居住。
新建看護房不滿兩月被拆
“方案推翻重來，肯定會引起外來菜農反彈。”常平鎮有關部門成立了3個工作小組，一組負責與菜農溝通，一組負責為菜農找房源，一組負責拆遷。對於自建磚房的農戶，每戶補償4000元；對於自購集裝箱或板房的，每戶補償3000元。在白石崗村，約一成菜農選擇離開，留下的都租到房子繼續種菜。
一提起拆磚房，覃姨就紅了眼圈。“最初我們也不是選擇蓋磚房，畢竟蓋房成本高，又累，還耽誤種菜賣菜。”她解釋說，由於耕種的地塊位置比較偏僻，路口拐彎處太窄，集裝箱卡在路口拉不進來。她問發包土地的老闆如何是好，老闆就發給她一份磚房的設計圖，讓他們按照圖紙來建。“他說只能建一間15平方米的，但我們家裡人多，一個肯定不夠住，就建了3間，總共有45平方米吧。”
去年4月開始蓋磚房，一個多月裡，夫婦倆完全顧不上種菜賣菜。“那陣子菜價剛好比較高，都是幾塊錢一斤，但也沒辦法，原來的棚拆了沒得住，我們肯定要先蓋房子，加上要帶孫子，哪裡還有精力去打理菜地？”她回憶說，兒子兒媳每天加班到八點多甚至十點多下班，一回來就幫忙砌磚、鋪水泥，為了儘快完工，每天都幹到兩三點才睡。房子蓋好後，覃姨一家歡歡喜喜入住，不料住了不到兩個月，就收到禁止居住的通知。“當時看著好好的房子被拆掉，不知流了多少淚。”她忿忿道，“白白浪費了至少1。5萬元材料費，還不算我們的人工成本。”
“本來政府不讓我們住石棉瓦窩棚，是很好的，那個畢竟不安全，以前臺風天也被掀過屋頂。”覃姨始終無法理解，“但是為什麼明明給建了新房，又拆掉不讓住呢？太折騰人了！”她表示。
夫婦選擇睡三輪車守家當
磚房被拆後，覃姨夫婦的菜地裡配發了一個集裝箱工具房。“這種工具房很悶熱的，到了夏天裡面跟火爐一樣，煮好的飯放在裡面兩小時就餿了，怎麼能住？”覃姨說，自己患有腦梗塞，容易胸悶頭暈，住不了。夫妻二人選擇睡在三輪車上，一來通風，二來看守家當——這部6500多元的三輪車是他們最值錢的家當。
覃姨夫婦每晚睡三輪車看護菜地工具。
“以前自己搭棚時，外面有圍欄門鎖，三輪車放裡面比較安全。”這部新買的三輪車用了不到兩年，她擔心又被偷了，看得很緊。去年拆窩棚建磚房時，所有工具都放外面，打田機被偷了，損失了3000多元，她心疼。
“種菜賺的是血汗錢。”覃姨說，一般凌晨3點就醒來割菜，早上去市場賣菜，中午回來吃飯，最多休息2個小時，下午3點就繼續幹活，一直忙到晚上10點之後才能睡覺。白天除了幹農活，夫婦倆還要輪流照看兩個僅兩歲多的孫子。“兩人擠在三輪車裡，連翻身都不好翻，哪裡睡得安穩？”
“兒子兒媳擔心我們，經常勸我們回出租屋住，但我們不放心啊。”覃姨也很無奈。兒子在村裡租了2間房，每間每月租金230元，距離菜地走路不到10分鐘，但她實在放心不下菜地和三輪車。
【策劃】胡念飛 王偉正
【記者】肖婉琦
【跟題編輯】蘇曉璇
【來源】南方農村報
